青历138年春,青国西山郡西山城沈府。
府里西侧有个小湖,小湖旁有一座半新不旧的院子。院子不大,两丈方圆,只有一间厢房正迎着院门。
管家沈安抖抖袖子,迈步进了小院,扣了扣房门,喊了声“少爷”。
房门应声而开,走出一个少年,年龄看着有十五六岁,眉清目秀,青衣束发。秀是秀气,只是身子单薄了一些,脚步也有些虚晃,掩面轻咳,原来是感了风寒。
“安叔,您找我?”
“少爷,老爷说了,今晚有贵客来访,要大开宴席,叫您也一定过来贺一贺。”
“哦?”少年轻笑,“看来老爹是有了什么好事了?”
“恐怕是了,但什么事儿呢……老爷也没说,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也不好议论,反正您一定要来,要不然老奴可是要挨老爷骂咯。”
“我知道我知道,老爹那张嘴啊真是……唉。”
“消息带到了,老奴就先告退了,晚上的宴席您可一定要来。”
“行,安叔您自便就行了,我这再看会儿书。”
沈安应声告退,转身走了一步还没落下,却是退了半步回来。
“少爷,这……老奴有句话,恕老奴僭越了。老爷对您比对九少爷还好,九少爷对您也没的说,您又何必跑到这来受罪,小西苑一直给您留着呢。”
少年轻轻一叹,“安叔,我知道您对我好,可我这身份外人面前走走过场没什么,在家里可不该作威作福的,再说我在这儿住着也挺好的,挺清净,您就不用费心了。”
“这……唉,这您要是愿意,老奴也不敢说什么。可这儿毕竟偏僻,容易照顾不周,我明天给您派几个家丁打打下手,您可一定不要再推辞了。”
“也好,就按您说的来吧。”
送走了沈安,少年折回房里,看着抄了一半的经文,提起笔来,却也懒得接下去了。索性走到屋外,挑了个有阳光的空地,握紧双手准备扎个马步。谁成想还没蹲下,就咳嗽上了,苦笑一声,索性直接坐下了。
“老爹做了一辈子奸商,结果怎么捡回来我这么个赔本的货。这都十五六岁了,文不得文,武不得武,也就嘴皮子利索了点,也不知道宠着我点什么。”
一看身上这一身土,叨叨两句也就算了,财主家的傻儿子,自己也认了这么个命格,天色也不早了,准备准备就该赴宴了。
一转眼到了晚上,正厅这灯火通明,虽然没有张灯结彩,却也能看出喜庆的气氛。仆人们忙里忙外准备着宴席,沈家老爷沈风往太师椅上一坐,正呷了口茶,沈安进来了。
“老爷,”沈安一行礼,“宴会准备的差不多了,您还有什么要嘱托的吗?”
沈风近六尺的身高,却发福不少,脸上轮廓虽然还有些许年轻时的英气,却也抵不住两腮微垂带来的老态。
“老安,我这正琢磨呢,你说这庄家的老狐狸……怎么想起到我这儿来了?”
“老爷,最近街上传西王可是要薨了,手下们要是不安生,这西山郡可是要变天。”
“我知道这事儿,可就算这样,也轮不到他庄家着急,庄闲不应该是为了这事。”
这边主仆正说着话,下人通禀说,客人已经到了街口不远了,沈风只好起身准备门口相迎,结果刚走到门口,迎面跑来一个小童,红扑扑的小脸,上气不接下气,应该是跑的很急,跑到跟前站定了,喘了半天。
“沈家家主,我们家先生让我跟您说一下,下午派下人递柬的时候,嘱托的事下人给忘了,先生说有要事相商,希望这宴是越小越好。”
“啊?这……你看这排场已经铺成这样了……”
小童噗嗤一乐,摇头晃脑接着说:“先生派我过来说:‘去告诉老沈,既然菜都做了就别浪费了,我就是跟你知会一声,省得你到时候怪我。’”
沈风哑然失笑:“这穷酸秀才啊,真是为老不尊。”
说话间,庄家的马车已经到了门口,车夫扶下来一位老儒生,头戴纶巾,手摇纸扇,穿着一袭青衫,一副儒雅的样子。四下望了望,看到沈风,这口气憋不住,笑出来了。
“老沈,你看我这身够给你面子了吧?下午缎衣轩刚取的衣服,就为了赴你这宴会。”
“你这穷酸秀才发财了?买得起缎衣轩的料子?”
“嗨怎么说话呢,老守财奴。”
沈安看着两家家主像泼皮无赖似的插科打诨,早就习惯了,笑了笑,就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刚传话的小童就站在沈安边上,好奇地看了看沈府,像是没见过这么大的宅子。
等两位老爷犟累了,发现门口就剩下这么五个人,仆人们已经让沈安遣回去了。沈风往里一让,就打算把庄家家主请进来,可庄闲摇摇头,说:“今天不光是我,还有一个故人从天京特意赶来见你。”
“天京……我做生意也就走遍了这西山郡,天京可不认识人啊。”
看着庄闲的马车上又下来一个人,沈风犯了嘀咕,仔细一瞅,却发现来人戴着黑纱斗笠,看不清脸。
“朋友这是……从哪里来?”
“老夫从东边来。”
“要往哪里去呢?”
“往西边去。”
“西边又要走到哪里?”
“信马由缰,停停走走,什么时候看到你了,我就可以下马了。”
沈天心想真是怪人一个,不过老秀才领来的,应该也不会是个坏人,兴许是我在哪里结交的给忘了,就一起请了进来。
等走到正厅,发现沈九、沈天已经在正厅里候着了,大家介绍一番,开了席。沈风给两位客人斟上酒,共饮了一杯,终于还是禁不住好奇。
“这位客人,方才老秀才说您从天京来,还说是我的故人,可我思来想去……不记得自己在天京有什么故人啊。”
“哦?”这位“客人”到现在斗笠也没摘,呵呵一笑,“怎么?天京对你来说很陌生?”
“听倒是听过,毕竟天子脚下,可是没去过啊,这故人从何说起?要不您原来是本地人?”
“土生土长的天京人,这是我第一次到西山郡来。罢了。”
“客人”说着把斗笠顺手一甩,杨天在旁看着是个四四方方的周正脸,单看五官像一位忠臣勇将,可是一道刀疤从左额头顶着眉毛、眼睛,一直开到了嘴角,平添一股戾气,这么一看却是有些像个悍匪。可这扔出去的斗笠还没落地,杨风手里这酒杯先噔噔落在了桌面上。
“老爹?”
沈天转头一看,沈风脸上苦笑连连,蓦地叹了口气。
“没想到是你们这帮阴魂不散的恶鬼……”
“悍匪”也不答话,自斟自饮一杯,然后把杯子倒扣在桌上。
“风哥,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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