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清楚？”郭胜转过身，对杨大郎怒目而视，“凭什么？”

郭胜强硬的态度让杨大郎不由得一噎，或许在他想来，救他们的人应该对杨家相当尊重才是。

可是，他却想不到，救了他们的人，其实是看不起他们杨家的。

看到这种情形，钟野不得不出来，走到两人中间打圆场道：“杨将军，请你不要再追问了，有些事情我们是不会说的。二哥，你也冷静一下吧。”

“大钟，你——”

“二哥！你难道忘了四爷平时是怎么教你的了吗？”钟野大声喝道。

一提到“四爷”，郭胜生气的全身怒火都消了，“好了，大钟。我知道了，我会冷静的。”

这一幕，让杨大郎很是不解，他不明白，那个被钟野称作“四爷”对郭胜的威慑就这么大？甚至超过了他们？

钟野拜别道：“几位将军，我们就此告辞了。”

赵兴、陈正、李金也依次抱拳道：“告辞！”

杨大郎还想说些什么，但是见他们去意已决，也只好礼节性地送别他们。

当郭胜五人离开，又推着农车从他们面前经过的时候，他们直接惊呆了。他们怎么也想象不出，前一刻还神勇无敌的猛士，下一刻就变成了普通的田舍奴。

落差实在是太大，他们心里有些无法接受。

郭胜等人走了，杨业等人也不可能一直呆在这里。杨大郎派人收拢了一下还能使用的马匹，又处理了一下所有将士的伤口

“好像啊……”看着远去的五人的背影，一名副将喃喃道。

杨大郎听到了副将的话，立刻问道：“你说什么？好像什么？”

副将恭敬地回答道：“将军，我只是觉得那个人很眼熟。”

杨大郎眉头不由得一跳：“哪个人？”

“就是那个使双戟的那个，很像我以前认识的一个人。”副将答道。

“你认识的那人叫什么名字、是干什么的？”杨大郎又问道。

“我认识的那人叫郭战，是……”副将欲言又止。

“是什么？难道在我面前还有不能说的话吗？”杨大郎催促道。

副将道：“他是……前忠武将军的亲卫！”

“你说的……可是殿前亲军营都指挥使兼正四品忠武将军木易？”杨大郎不敢相信地又问了一遍。

“是的。”副将点了点头。关于木易就是杨四郎的事情，他多少也知道一点，所以刚才才不好把这个说出来。

这次，轮到杨大郎发愣了。

四弟的亲卫？

杨二郎在一旁听到大哥和副将的谈话，忍不住插上一句：“会不会那个家伙只是换了个名字，实际上他就是郭战？”

杨大郎没有答话，不置可否。但是副将却道：“二将军，这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

“因为……”副将神色复杂道，“忠武将军麾下所有直属部队，除了大龙和虎头之外，其余都战死了，无一人生还。”

这下杨二郎也说不出话来了。

因为……那些人都是因为救他们而死的。

杨大郎却注意到了一个以前他们没有注意到的细节：“所有的直属部队？什么意思？”

副将惊讶地看着杨大郎，道：“将军，你不会不知道吧？非我杨家军的将军，是有权利组建自己的直属部队的，不过这需要一定的品秩，而且还得圣上允许才行。而忠武将军，领正四品衔，后来又得圣上允许，组建了荒营，有五千人呢！”

杨大郎皱眉道：“我不是问这个！我想知道，为什么只有他的直属部队？四品武将不是可以统领上万人吗？为什么他最后只带着他的荒营？”

副将道：“咦？将军，你难道忘了？那个时候，寰州城被围，根本就拿不出太多兵力啊。而且没有圣上的兵符，哪个将军能调动一兵一卒呢？”

杨大郎恨恨地捶了马背一拳，似乎是痛恨身为武将却是挂着虚职，又或者……是因为其他的事情……

……

当所有人都离开之后，一名身穿杨家军军服的人慢慢地从尸体堆里爬了出来，看了一眼另一边黑衣人的尸体堆，他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还好我没被发现，没想到这次行动竟然会被几个突然出现的山野村夫破坏，也不知道他口中的‘四爷’是什么人……我得赶紧把这些禀告太师！”

“原来是王钦的人。”身后传来一声叹息，把这个人吓了一大跳。

“谁？是谁？”他立刻转过身来，结果看到了一个身穿白色长衫的俊朗年轻人。

这人是怎么出现的？一想到这么一大活人如鬼魅般突然出现在身后，自己却恍然不知，他就吓出了一身冷汗。

“你是什么人？”

“你没必要知道。”白衣人淡淡地说道。

虽然白衣人什么都没做，但是这位“内奸”却紧张得不敢妄动。他瞥了一眼旁边，发现了一柄遗留下来的刀，心中立刻有了主意。

白衣人自顾说道：“只顾着检查敌人，却忘了检查自己人……看来他们几个还是有所欠缺啊……下次应该让独眼或者小狼跟着他们……”

内奸在地上打了个滚，捡起地上的刀，然后狠狠地朝白衣人的头劈了下去。

白衣人却恍若未觉，锋利的刀就这样硬生生地劈在了他的头顶。

但是想象中鲜血四溅的景象并未发生，内奸甚至以为自己劈的是一大铁块而不是人的脑袋！

“好玩吗？”白衣人微笑着问道。

内奸吓得扔掉了手上的大刀，转身就跑，“妖怪呀——”

“真是的，吵死了！”白衣人伸出食指对准那人，然后一道耀眼的白光闪过……一切都平静了……

“那几个家伙有必要加强训练了，不然老是遇到这种情况我可烦死了……不过郭胜这孩子……算了，回去再说吧……”白衣人一边嘴中嘟囔着，一边身体渐渐变成虚无。

而原地的那些黑衣人的尸体也慢慢地变成了齑粉，风一吹，吹得到处都是……

……

明姬坐在院里子的板凳上，正逗着卡洛斯咯咯笑，看到杨贵的身影突然出现，下意识地问了一句：“解决了？”

杨贵点了点头，随口道：“嗯，小钟和郭胜他们已经做得差不多了，我只是去解决了一下善后事宜。”

“看你这么急地出去，又发生什么事了？”明姬目不转睛地看着卡洛斯，嘴里却问道。

杨贵把杨家军遇伏的事情简单地说了一下，又道：“王钦这老东西有些急功近利了，赵光义这次召回杨家本就是想让杨家去送死。只可惜，君不君臣不臣，反倒坏了事。”

“坏了事？”明姬有些错愕，“这又从何说起？”

杨贵解释道：“赵光义是打算让杨家领兵出征，然后死在战场上。事后只要他再摆出一副痛失良将的样子，谁也不会怀疑到他这位皇帝的头上。既去除了心腹大患，又获得了美名，可谓是一举两得。只可惜王钦这次的行动，反倒是帮了杨家。”

“帮？”

“杨家若是以途中遇刺受伤为由，请求在家养伤，赵光义这‘借刀杀人’的阴谋自然就无法实施了。”

明姬道：“以伤为由拒绝出征，确实是好计。只怕……以杨令公忠贞不屈、大公无私的性子，恐怕是不会这么做，最后还是会领兵出征。”

杨贵叹了一口气，说道：“是啊……我那父亲大公无私，为了社稷他哪怕是真的受伤恐怕也是会带伤挂帅，白白断送了杨家唯一的生机……”

“这恐怕不是唯一的生机。”明姬想了想道。

杨贵一愣：“怎么说？”

明姬道：“如果宋王真的想置杨家于死地，那么杨家要是敢拒不挂帅，他就可以违抗圣旨的罪名将杨家满门抄斩！所以，杨家不管是出征还是不出证都是死，根本就没有其他的路可以走。如果说真要有的话，那也就只有一个。”

“什么？”

明姬指着杨贵，道：“你！”

……

杨三郎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天波府的，只是记得从五台山下来后，他的脑海中一直想着五弟说的话。

……“四哥他……并不只是救了我们和爹的命！他还替我们去死，最后落得个尸骨无存、万劫不复！”……

老管家杨洪一眼就看到了归来的杨三郎，赶忙迎了上去，并大声道：“三少爷回来了！”

杨三郎抬起头看了看头上“天波府”的牌匾，这才知道自己已经回家了。

在杨洪的扶持下，杨三郎下了马。而这个时候，佘赛花、三娘等人也出来了。

佘赛花心疼地看着三郎，又看了一眼三郎身后，问道：“三郎，五郎呢？”

“娘，五弟他……他不愿下山。”三郎本想说“五弟他出家了”的，但是他恍然看到了五娘的身影，即将说出的话也就只好咽了下去。

“不愿下山？”佘赛花有些奇怪，“三郎，你是不是没和你五弟说，让他下山是为了出征抗辽？”

“娘，我说了，可是五弟他不想再上战场。”三郎道。

这时，佘赛花也看出了三郎的疲惫，于是道：“三郎，你长途跋涉，一路辛苦了，你先回去休息，有什么事等会儿再说。”

“好。”三郎无力地点了点头，然后就在三娘的扶持下回去了。

三郎一走，大娘就忍不住问道：“娘，您看三弟这是……”

奈何佘赛花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个缘由。今天看三郎这一副颓废的样子，明显是受了什么沉重的打击，可是到底是什么样的打击让自己的儿子如此受挫呢？佘赛花却又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