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朴在付出两坛百年窖藏杏林春之后,才让老酒鬼宫无咎半推半就的松了口:“只要乐水不在兽皮卷的问题上纠缠,自己这里是没有问题的。!”他又告诉欧阳朴,“径山阁是直属长老会的机构,乐水只是担心兽皮卷丢失,故而找到我这里,由我出面协调玄甲军进行追捕,事件并没有上报给长老会。玄甲军是有着严明的几率,会对任务的详情保密,比起提刑司的捕快衙役,更能让事件维持在较小的知情范围。太素先生,乐水是给您留了面子的!”
欧阳朴知道事情最后的处理,乐水会是关键,但没想到这个老家伙居然会留给自己这么大的余地。看来这次无论如何都要向这个老家伙低一次头了。
曲水发源于鄢陵和瘴南相邻处的崇贤山脉的最高峰——述澜雪峰,融化的雪水汩汩汇流,由一条条细小的雪峰溪流,最终聚集成奔流磅礴的曲水。曲水在鄢陵平原上横冲直撞,数万年来几度改道,直到两千年前才最终固定了自己的河道。它肥沃了崇贤山脉下的大片土地,也给鄢陵平原带来了无尽的灾难。
曲水冲出崇贤山脉后,出犀望峡,经塘栖,过雁翅湖,北上日暮里,一路奔袭五千余里,万马奔腾般冲出云绕崖,一泄如注,扎进了崖下同样发源于崇贤山脉的承甘江,随着江水向东汇入芷江。
四千五百年前,人类在曲水边定居,渐成规模,跨曲水而建城,是为白石城。曲水在穿城而过,流至云绕崖边时,水面已经有四里多宽,浩浩荡荡,白石城前碧波荡漾。曲水冲下云绕崖,蒸腾的水汽弥漫,云蒸霞蔚,远远望去,白石城仿佛处于云端,才有了“气漫云绕崖,云荡白石城。郡邑浮前浦,波澜动远空”的说法。
孤光一行人走出固原森林后,又向前走了两个时辰,才远远的望见了白石城,水声隆隆传来,风吹过来的水雾,带来丝丝的清凉。这和森林中略带****的凉意完全不同,由皮肤渗入心底的凉意让人爽快的通透彻底,不觉中心情也好上了许多。
眼看马上就要到达白石城,孤光让众人加快了脚步,又向前走了大概40余里,到云绕崖边的时候,已经是中午时分。
穆心禅虽然也到过后世的白石城,但从这个角度看白石城还是第一次。曲水宽阔而缓缓的水面仿佛突然断掉的白色匹练,轰然落下,河水前赴后继,不甘心的咆哮奔涌,声如惊雷。
云绕崖前,雾气弥漫,浮云争霞,碎玉纷飞。一架彩虹贯穿水蓝的长空,仿佛将白石城笼罩在内,白色的城墙如同被洗过一般,阳光照耀下,色彩陆离斑驳,异彩纷呈,城内建筑参差,朦胧的白石城如梦如幻。
崖壁上森柏迎风傲然,碧绿如洗,崖壁光滑如镜,纷呈的碎玉与曲水一头扎进崖下的承甘江,与承甘江激烈冲撞,扭打厮缠,怒吼着奔腾而去。崖下轰然的水声透空而上,在崖壁间回荡。
一架丈宽的悬索长桥横跨南北,桥面的木板苔蚀水侵,青苔带绿,水意盈盈,铁索锈迹斑斑,长桥在风中轻轻的摇荡。
孤光不敢再像之前那样优待小石。进城前,荣七把小石双手反剪捆了个结实,为了防止出现不必要的麻烦,特特的在他嘴里塞进了一块不知道哪里找来的破布,让小石好一阵反抗。小石现在的情形甚至比紧紧绑缚骑在马上的穆心禅还要惨上几分。
孤光等人在城门前验看完毕,入城时已过午时三刻。一开始倒没有什么异常,不知谁喊了一句:“看!是少收拾!少收拾被玄甲军收拾了!”,之后,事情就发生了急剧的变化。先是很多人探头出来,然后就变成了夹道的人群。不是欢迎,人群中仿佛被扔进了一个炮仗,瞬间就混乱的热闹了起来。
“哈哈,还真是少收拾啊!“穆心禅听到这个创意的称呼,心里暗笑,联想到遇到他之后的种种遭际,对这个称呼深以为然。
人群中有人哈哈大笑,那是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也有人点头微笑,仿佛得偿心愿,也有人摇头苦笑,不以为然的样子,也有人欢呼跳跃,那都是和小石年龄相近的孩子,他们随着士兵小队在人群中穿梭奔跑着,叫嚷着,呼朋唤友。小石剧烈的挣扎,冲着人群,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终究无奈结实捆缚的绳索,垂头丧气的骑在马上。人群中更是爆发出胜利的呼声。
人们对小石指指点点,议论纷纷,渐渐也注意到同样被捆缚的穆心禅,交头接耳的互相讯问猜测了起来。相信过不了两天,各方打听获得的零碎信息就会拼凑出脑补出来的不同版本的故事,成为人们的一段时间内茶余饭后的谈资。
所有这一切让穆心禅觉得有必要对这个家伙重新认识一下。同时,孤光也很庆幸自己的决定,堵住他的嘴巴绝对是件好事情。孤光催促众人,想要尽快的去提刑司交差,并先一步让荣七去口福居和慈济堂分别处置熊肉、熊掌和熊胆。
在提刑司衙门,提刑宫无咎亲自接收了人犯,当面将兽皮卷火漆封印之后,让人送到径山阁。他意味深长的看了看邵瘦石,又莫名其妙的看了看意外多出来的穆心禅,目视孤光,不明所以。
“提刑大人,邵瘦石说此人是他的表哥!不过小人只管追捕人犯和赃物,不敢私自讯问。”孤光见状,赶紧说明了一下,然后小声说道,“大人借一步说话。”
“大人,此人身份不明,小石被抓到时就和此人在一起。此人以一己之力杀死一头成年的鳞爪熊,十分的危险!”孤光在两人走到一边后,又低声说道。
宫无咎知道他的意思,可一旦牵扯,势必把事情搞大,于是说:“知道了,人犯我这里暂时收押,凡事在问过太素先生之后再做论断,先不要妄自猜测!”
孤光离开后,宫无咎又派人给欧阳朴送去消息,并说有事要当面说。
欧阳朴接到消息的时候,刚刚从乐水那里出来。乐水虽然没有刁难,但也没有多说话。二人尴尬许久,正好宫无咎派人送来了兽皮卷。乐水在验看无误之后,就赶紧收藏了起来。欧阳朴亲眼看到,心底也松了口气,觉得事情的把握又大了些,毕竟这老小子据宫无咎的说法,还是给自己留了余地。两人都不希望尴尬继续下去,乐水见兽皮卷找回,就暗示欧阳朴自己不会追究,欧阳朴迟疑了半天,憋出了句谢谢。
这样的结果对于欧阳朴来说老怀甚慰,不枉自己拉下脸面去求乐水一次。见事情已经没有问题,就转而去到提刑司。
欧阳朴和乐水两人交恶的过程,切实印证了“乱之所生也,则言语以为阶!”这句话。互生嫌隙也无非是因为术法上的不服气和无意间的言语。乐水精于各种灵炁运用的术法,对于灵炁的甲胄、兵器灌注和身体的灵炁活化尤为擅长,认为这才是最为畅快的战斗方式。在与人闲谈时流露出对来源于备受推崇的三部奇书:《司马握奇经治要》、《偃师神机枢要》和《黄石公圯上经》的,欧阳朴的阵法、制器和符咒之术的不以为然。而欧阳朴之后则回应说自己可以轻松击败他所谓的术法,二人鉴于身份不便比试,却又时常隔空传话,以至于嫌隙渐生,虽同处于径山阁一屋檐下,却互不往来,由最初的私下言语被人所知的尴尬到彼此的互相敌视,心中对前因后果虽了然于胸,却碍于脸面终到了无法转圜的地步。
“太素先生,小石虽然回来了,但是孤光还多带回来一个人!”宫无咎看着有点不明就里的欧阳朴,继续说道,“小石说那个人是他的表哥,孤光说那个人是和小石一起被抓住的。在他们被抓之前,那个人凭一个人的力量杀死了一头成年的鳞爪熊!”
宫无咎没有想要套欧阳朴的话,在欧阳朴来之前他仔细考虑,觉得即使那个人身份可疑,自己一时也不一定能查出什么,反而会因此牵连小石,让欧阳朴难做。与其这样,倒是不如就让他带着这个身份被欧阳朴带走,欧阳朴自然会去看管,出了事情,欧阳朴也要承担主要的责任。
欧阳朴也没想到小石刚结束了一件棘手的事情,就又给他带来一个新的麻烦。听宫无咎的意思,这个麻烦看来必须由自己来承担了!表哥这个身份已经被数人知道,只带走小石必然不妥当,会给小石留下隐患,一个自己掌控不了的隐患。自己把这个不确定因素掌握在手里,省却很多麻烦,只是不知道要把这个麻烦背到什么时候。
“小石是有远房的亲戚!只是疏于来往!”欧阳朴尽量给自己留有余地。
宫无咎会心的笑了笑,“那人你就带走吧,听说你那里有上好的琥珀光,什么时候能让我尝一尝啊!”
“你!”欧阳朴有求于人,却也气愤异常。
“过分吗?不过分吧!喝顿酒而已。”宫无咎抓起一只犀角酒壶,畅快的喝了一口,“你去领人吧,我等你请我喝酒!”
“哼!”欧阳朴拂袖而起,“做错事就让他受些惩罚,你先替我关着吧!”欧阳朴这两天担心小石的事情,寝不安席,食不甘味的,现在虽然事情圆满解决了,径山阁里却积压了许多事情,真没心思去教训这个小子,何况还多出来一个神秘表哥。
宫无咎看着气愤离去的欧阳朴,摇摇头,吩咐差役暂时照顾一下小石和他表哥。不管怎么说,这个神秘的人早晚还是要交给欧阳朴去烦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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