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情绪太容易被人影响,灵魂便是不独立的,都多久了,我应该学会把复杂的想法好好收纳。
阳光肆无忌惮的穿透天际,迎接金三的横幅挂满了楼内外,颇有开国盛世之感。
这座小楼建于2001年,那时候好多年轻人拍结婚照都把这座当时宏伟的建筑当作背景,谁成想,十几年后,11层的这座小楼成了周边最矮的,也是最热闹的。
我的这份新工作太过无趣,也太过承担责任,即接触不到纳税人,也找不到成功的目的,总之枯燥又乏味。
3月7日上午十一点多,金三组第一次来我局莅临指导,太过突然,我们是事前都没得到通知。
蒋雪无就跟在金三组领导的最后,一进大厅所有女生的眼光都被最后的他吸引。
我没想过,和他这样毫无防备的又见面了,因为工作,莫名其妙地,手心满是冷汗,笑容有些发抖。
我们赶紧站起,他看见我朝我笑笑,整个大厅他认识的似乎也只有我,但我们全部都知道他。
等金三组领导和副局长以及几位科长交流之际,他和我小声说着话,好似一见如故。
“没想到你们大厅人这么多,太辛苦你了。”
我心里颤抖着,佯装镇定,摇摇头,“挺开心的,系统很好用,界面也好看,现在我使用金三很熟练了。”
“昨天下午我们去了另一个试点单位f局,他们是选择性的录入,压力不大,找到的问题不多,你们挺拼的。”
他就像是在和一个老朋友说话,而我生怕自己出错。
“我们科长为了加快进度,要求加班录入,我最近没有九点之前回过家。”
他似有些心疼,“你家住附近吗,之前我家就住在这后边。”
我知道你家住这附近,我路过无数次,也进去溜达过。
“我家住在二实小东边的书香小区,你为何不考我们局呢?”
“我父亲一直在市里工作,大学我们家就搬到市里了,方便些。”
“说实话,我没想过你会考公务员。”
“父亲想让我出国深造,去年恰逢市局招两人,机会难得,母亲希望我能试试。可能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吧。”他笑笑,似有感怀。
“我知道你是一中的学霸,高中我见过你,不过那时只能远远看着你。”我不好意思地,也控制不了自己想要和盘托出的冲动,我多想让他知道我三三两两的心事。
“其实我对你也有印象,好像是和你撞在一起过,是不是呀。”
我看着他的眼睛,有一些不可思议,一瞬有些诧异。
“我耳夹掉了,是你帮我捡起来的。那时我高一,你高二。”
“确实有印象,你样子好像没怎么变。”
“哪有,我高中那么土。你才是没变,还是那么男神。”
“别笑话我了,现在是个技术宅。”
“等金三正式上线你们就要被载入史册啦。”
“你也是功臣。”
还有好多话想要在这不断悸动地气氛里倾诉,可惜时间已接近饭点,几个领导要走,雪无跟在后,“要走了。”他小声地。
“拜拜。”我依依不舍。
“拜拜。”
留在原地望着他离开的背影,人群里的心动,漂浮着,随他的脚步一起渐行渐远。
再次遇到他,和他开始说话,有种动人是潺潺流过心里的。所有的暂时计划和坚强拒绝都黯然失色了,他的声音他的呼吸他的抑扬顿挫,把自己心底的纯真都唤醒了。
一切都如此地慌张,又不告而别,我多怕他看出我的慌张。
我瞬间恢复了理智,这辈子绝对不要他知道我的心事,全世界都可以,唯他不可以。
输了人,也不能输了阵势和腔调。
可我今天竟还是素颜,连口红都没涂。说来也怪,入职初期每天打扮得都十分精致,眼线眼影睫毛膏,眉笔口红bb霜样样不少,越到工作忙起来,便什么也不顾了,我曾设想过的必须要充满战斗力的这半小时竟是素面朝天。
我不知道他的印象深刻意味着什么,或许他只是个记忆力很好的人,能清晰滤过遇到过的几十万人。也或许,是当时的我太糗,只当作是一个笑话。
虽然我多希望,在他心里我的出现是惊喜,是可爱,是宿命,偶尔在累的时候想到我仍会会莞尔一笑。
我才发现自己是如此的孤独,我脑海里就只他一人,一个我爱着却不能爱的人。
不禁想起娄烨在《颐和园》里的台词:
“人其实是愿意孤独的。
人也是愿意死的。
要不然为什么偏偏与最心爱的人作对,
为何对眼前的一切漠然,
而去注目永不可期的事物。”
我曾读不懂的一段话,在一份感触后也豁然开朗,有时候还是自己太看不起自己了。
很快我局也在内网发布了“市局金税三期工作组莅临a区国税局测试指导”的动态。
照片里金三组领导和我局领导正对着电脑指导,照片靠右侧的位置是我和蒋雪无。
这是我和他至今唯一的合影,真是个有些戏谑的故事。
我们在照片里形容轻松,好像老朋友,所有看到这张照片的人或许都不会有什么感觉,普普通通的工作交涉,他们却不知,这透露着我荡气回肠的全部。
我把照片下载下来,存在u盘里留作纪念,心里的小人在打着架,一个心疼我,一个在骂我爱的卑微。
清明节转眼到了,爸妈带我去了姥姥姥爷的坟头。
没有知时节的小雨,却有满腹心事的愁思。
十年生死两茫茫,转眼我也不是那个稚嫩果敢的短发女孩了,那个还有姥姥姥爷疼爱的小孩。
突然就感觉生活中丢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我站在这里,略有杂草的墓碑前,一年一年,我好怕我被遗忘,直到有一天变得…我会被认不出了。一个人,要有多痛,才能放下过去深埋记忆,重新开始。
还记得他们走的时候,我那时才真切感受到,从今天起,我彻底失去了。
失去了重要的人,失去了自己的童年,因为我不过也就拥有这些,岂不是失去了一整个世界。
因为要长大,因为这世界的故事要流淌,因为昼起夜浮不可停止,因为22世纪要来,因为不可避免的相聚分离重蹈覆辙。
之后每每看到面带皱纹的老人,端坐着,皱着眉看向远方,忍不住想起曾经炕头的老人,我多么羡慕你们、心疼你们。
这样写着、想着眼泪也会不自觉的流下来。
自认为是一个笑点低泪点高的人,遇上好多欺负人的事,眼泪硬生生憋回去了,什么事还不能咬咬牙扛过去呢。
白酒撒向碑沿,一缕风将烧焦的纸屑吹向远方,把我们的思念吹满整个森林,小山头也在叹息。
姐姐们一个个结婚了,会带姐夫来看你们,可是你却不能再发声,同样不能参与…我未来每一个喜怒哀乐的日子。
至今时常梦见,偷偷哭一会,不会和任何人说,人前嘻嘻哈哈善解人意,人后才发现自己也挺脆弱的,我也才会这么好好对自己,对的起爱我的人被辜负的这段时光。
望着小草野风吹生发呆,满眼是过去的吵闹欢笑,烙在我记忆深处的不敢轻易翻起的,不是什么感天地泣鬼神的爱情、也不是什么失败落榜焦虑地度过某段时光,而是那曾经一度我不在意的有你们在的日子。
就好像阳光一如往常落在天井的懒散样子,木门前吹过老锅煎鱼的味道,我和姐姐侄子们带这些小零食回到炕上打小牌。
如今再落落大方的行为举止,饱读诗书侃侃而谈的样子,也是从在田间抓蚂蚱、和一群孩子偷番茄的日子后度过的。
谁还会在意在地上打滚沾满泥土的造作,谁还会温柔掩护,谁还会把你一点点的小成就高高举起,谁也不知道我经历了什么才像如今这样。
我从不在这冷冷卑前说什么,我只能面无表情,我想你都懂。
人逝后,回想他的一生,大多好坏各半,帮过的人至今会惦记感激你,爱你的人选择性遗忘你做过的一切错事,生前众口难调人言可畏,所以真的不要太在意别人怎么看你。
只是怕,当一切戛然而止的那天,你自己还有遗憾吗,还有未来得及的孝顺,没有再用心一点的工作,没有再善良一点的对待那些可怜的人,多说过什么多余又伤人的话呢,酣畅淋漓的生活又虐待了自己的身体,原来草草打马走过的竟是如此荒唐。
这一小生里,至少打算开始爱的时候就用力一点,分别的时候不要过多掩饰就让痛彻心扉淋漓尽致。
人生来得快,去得也快,每人短暂彳亍在这世上,才有了这个偶然而必然的世界。
我最打不过的就是时间,哪怕知道自己总有一天要投降,可还是追着跑。
我还做不到足够有胸怀,真的,忘却我试过并不是幻想中那么容易。
像刺青一样抹掉的事情,写出来都感觉像被榨干了心的痛,一切都回不去了,所以除了珍惜当下别无选择,今后日子还要体验更多,我还要仗剑走天涯,可这都是我的,独一无二的,任何人都无法左右的。
即使不可避免的变老,那也要做一个慈悲为怀善良和蔼的优雅老女人,还要继续一路走在失去和得到的替换里,一个人有钱有权没什么了不起,但是有魅力可以。
人生,从自己的哭声开始,在别人的泪光里结束,这中间的时光,就叫做幸福。人活着,当哭则哭,声音不悲不哭,为国为民啼出血路。人死了,就让别人洒下诚实的眼泪,数一数,那是人生价值的珍珠。
这一刻,天地安静。
回头看看爸妈,被风吹着的脸庞,他们也早已不是年轻的模样,让人心疼,余生我要好好过,好好疼爱他们。
白发烟雨如梭,曾细腻叮嘱。窗外冰河铁马哀嚎,时常离家,没落牵挂,大爱无声彻骨凝晶,纵有伤心万事,绝不负此人。
清明节一结束,我被安排到绿色通道窗口,为五月的全面推开“营改增”作准备,负责小规模纳税人的登记。
一共大约有4万户,基本都是原先缴纳营业税的服务业,大中小型企业均有,因为不用抽号,所以每天我和对桌李慧柜台前排起长长的队伍,一直到晚上六七点,再辅导金三测试新上手的同事。
自从换到绿色窗口感觉工作起来就比较机械,纳税人带着在地税的所有证件来窗口缴销,在系统中注册,打印“三证合一”登记簿,核定票种和发票数量,最后领购发票,每天出去的发票大约四到五箱,搬发票搬到肩膀酸痛,在大厅里所有人都是来来回回,地板发出咯吱咯吱的喊声。
江朔说,这时候真是把女人当男人用,把男人当驴使。
我喜欢把自己定义为女汉子,我更喜欢那种自己什么都可以做不被束缚的感觉,我喜欢别人认为我能力很强,康梅总会打击我,挺好看的,可怪不得没人敢追。
那天十点多,我的柜台前一如既往排起长队,一位女士微笑着望着我,我也回赠微笑,毕竟绝大部分纳税人是面无表情的,这样很温暖。
她穿着得体、气质优雅,举手投足一股温婉气质,和普通的小个体户很不一样,让人着实眼前一亮。
我熟练地操作着,定睛一看,是“黑布朗汽车养护管理有限公司”,黑布朗,好耳熟,是他!
我看了她一眼,眉眼间似乎有陈冬至的影子,她还是那么温和地微笑,就像看着一个老熟人,也不知道是否知道我是谁。
“阿姨,好了。”我把所有收拾好递给她。
“好的,谢谢你啊小周。”她带着东西转身离开,身材绮好,是个懂得保养的人。
竟知道我姓周,该不会真是他的母上,看起来好像也是,只有这样温和的母亲才能成就霸王般的陈冬至。
不得不承认,陈冬至的个性是极好的,既不会像我这样矫情,还总能从生活中找到乐趣,就算失恋也一定很快就能豁然开朗。
晚上十点多回家,累得躺在床上直接睡了,也不用卸妆,因为根本没化妆,难得能这样毫无心事的直接入睡安心感。
大厅已经不够用,党单位里商量着计划将一个车库改为二厅,专门负责代开发票和建筑业开外管证业务,可想而知当时盛况,如何在如此繁忙之中井井有条是我和领导学到的,一切都在有条不紊进行中,即使大排长龙也没有我们所担心的闹事之人,令人欣慰。
这一个周里,我又失去了周末,加班加点录完了4万户,可这才是热火朝天的刚刚开始。
四月底科长又找我谈话,问我是否家庭有牵挂,我很不解,我没什么牵挂,请科长直说。
原来市局12366热线咨询量翻倍,急需借调下级单位业务能手帮忙。
我看出科长的为难,为市局推送人,一定不能出差错。然而大厅这么忙,一个萝卜一个坑。
市局下了一个指标,单位里单身的女孩屈指可数,而我又在一线窗口这么久,应该得心应手,衡量来衡量去,还是我吧。
我点头答应,明天即刻启程,市局会利用五一劳动节三天假期进行突击培训。
就此我错过了小学闺蜜和同事的两场婚礼,也错过了新出生不久的小侄女的百日宴,肩上的重量沉甸甸。
我想自己能够变得很重要、不可或缺,就像那场演讲里,没有焦安妮就不精彩,那种重要,那种不可多得的出场,是我要不顾一切想要追求的。
去市局接任务,我想都没想,我不怕挑战,就怕别人看不起,更怕辜负。
可去市局会天天碰到他和她,也是我始料未及。
全市区一共挖来四个人,其中就有刘翰羽,我俩对视一笑,我们这批人基本都成了各基层局大厅的主力。
12366在7楼,四个接话间独占整个楼层,可见市局对业务咨询的重视,也不愧为一个优质服务品牌,所有接话员十分专业,我暗暗发誓要在这里有所成就,我想不久后的我也可以如此娴熟笃定。
当天上午便进入培训,下午我试着接电话,小王师傅在一旁不停鼓励我。我有些胆怯,还好都是我了解的简单问题,突然也找到了乐趣。
只要你敢说,一切都没问题,不会的问我。小王师傅特别好,看她桌子上放着老公和宝宝的照片,还有一束待开的百合花苞,一个被爱包围的女人,举手投足往往都是从容。
处长派小王师傅、徐师傅、邱师傅,一周内轮流给我们在晚上上课。
我们四人和今晚的老师小王师傅一起去餐厅吃饭,餐厅在负一层。
和我们基层局比起来,市局的饭可以说是非常丰富了,餐厅面积大约是我们的四倍,在这里人才济济,人人肩负重任,排队打饭时大家也在讨论金三的事情。
即使是节假日但是人还是很多,大家吃完晚餐都接着回到灯火通明的大楼上继续工作。
我们就近随便找了张桌子,快吃完时鲁哥过来小声地,“这是老一专用饭桌,以后别坐这儿了。”抬头一看市局局长被我们几个挤到了隔壁桌子,几人面面相觑,心里却笑了,市局局长一直紧跟进度,和战士们匍匐在第一线,感动又感激。
晚上我们几人带着行李去了宿舍,离这里半小时的路程,沿着延安三路一直走到尽头,街景很美。
刘翰羽要帮忙提行李,我婉拒,“你当我吃素的。”
铺好床被,一个人的房间,安静又闲适,配上周杰伦的《搁浅》再好不过。
晚上躺在床上,暖暖的,抬头就能看到电视塔,一闪一闪景色还挺美,我想以后我应该会怀念此时此刻。
“在干嘛?想我没。”手机响了,又是陈冬至。
“没有。”
“这么晚了还不睡在想什么呢?”
“我在市局,刚回宿舍。”
“啊,你升官了!恭喜啊周厅。”紧跟着一堆“恭喜发财”的表情。
“借调来的,忙。”
“我心疼了。”
“关你什么事…”
“我是真的心疼你,不要这么说。”
“那我谢谢你。”
“我妈说你真好看,有气质,有礼貌,嘿嘿。”
“…那真是你妈呀,和你挺像的,也很有气质。”
“看来婆媳和谐,欧耶!”
“我要睡觉了,拜拜。”不喜欢他强加关系给我,无趣。
“应该说晚安。”
“拜拜!”
“晚安…么么哒。”
一天疲惫的心情被他的一顿调侃也算略扫阴霾。
如果我是个不经世事的女孩,或许已经喜欢上他,按照他的步调,在手机里恩爱着。
可我已经过了小女孩追求的宠溺,不再相信灰姑娘的故事。
陈冬至,在我看来大概是个会撩一群女孩的那种人,我承认他很有资本,但我不想把感情浪费在不切实际的事情上,我和他似乎是两个星球的人,我永远也不想和自己想要的想爱的背道而驰。
第二天真是有点起不来了,但想想起床这么难,那这一整天都没有比这再难的事情了,真是好笑,什么时候我如此有责任心。
一出门就遇到了陈冬至,我俩一起去车站等车,他还在路边市场前买了两个玉米,我俩说笑着啃了一路。
要是上学时不舒服我一定立即请假,躺在诊所里悠悠地享受生病乐趣。
然现在即使再累也要扛,这些变化不知道意味着什么,我不再想一个正常女孩该干什么,而是一个优秀的女孩会怎么做,大到工作,小到举手投足,继续修炼气质。
处长发给我们人手一本市局撰写了一本营改增辅导教材,一共333页,时间紧任务重,明天市长要来12366,希望大家面对他的提问能对答如流。
“如果把这本书都背下来,应该就没问题了吧?”处长和几个同事笑,“当然,内容可是很多很杂。”
可是谁也不信,我三天内没白天没黑夜的把这本书全部背过,书里被做上各种记号,分门别类的记忆,他们说的对,只要拿下这本书一切ok。
虽然没有和市长交流,但我从第一天接24个电话,到后来每天68个,88个,105个,112个,128个…不断上涨,第十天的接话量就超过了老接话员。
有几个其他局的同事已经在这里借调快要一年,她们说,去年来的时候培训了三个月,涉及方方面面,生活也好,你们太惨了,一来就上线。
“市局只只借调我们3个月。”我说。
“你真单纯,干得好了就要被市局留下长期借调了,刚来还有新鲜感,时间久了就感觉乏了。”其中一个说。
“先别着急接太多,以后不好交差。”另一个说。
“我控制不住。”我笑。
如果自己不上进,我是难以自我原谅的,我只想追求更完美。
长期借调也没有什么不好,市局的饭又好吃,层次也高,从一个不谙世事的大学生到今天,不到一年的时间,磨砺得太匆忙让人应接不暇,只有逆境才能让人成长。
我那一刻想法也是十分质朴的,那些有所追求在梦想的渴望里发芽,直到我碰到蒋雪无和焦安妮同框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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