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书楼号称上万典籍的一楼，秦琅用了不到一天的时光“走马观花”“浅尝辄止”，二楼的六千本古人游记传记，经过半个多月的仔细翻阅，也总算是阅无遗卷。

看了看窗外阳光，已经是正午时分，差不多宁渊也快要提着食盒过来了，半个月来逐渐习惯每日有人送饭的秦琅也就先不上三楼了，准备下楼先歇息会。

回到一楼大厅，依旧是只有黄卷青灯的下先生朱书贞一人，一手扶额，安静翻书，如痴如醉。

出乎意料的是，等了好一会还未见宁渊过来，让秦琅不由得有几分着急了，毕竟重生后一直是充实忙碌，不是修行就是看书，就这样干坐着无所事事反而有几分不习惯。

一声轻微响动，秦琅下意识地转头，发现是朱书贞书案旁，那只行似假山的香炉里灰烬断落，山尖的提神香也即将烧到底了，而一旁闷头看书的朱书贞依旧是旁若无人。

既然宁渊还没来，闲来无事的秦琅索性起身，从一旁的香案上取过一根新香，点燃后重生插在香炉里。

旧香燃烧完最后一点檀香，新香刚好入炉。

直到这时，埋头看书的朱书贞才发现了一旁的秦琅，微微点头后问道：“宁渊还没上楼去喊你呢，怎么今天就自己下来了？”

秦琅重新在旁边坐下，有些无奈，“二楼的书都看完了，”

“看完了？”朱书贞有些惊讶，才刚皱起的眉头随即舒展，“不过你这也看了半个月了，相比起之前在一楼的速度，已经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了。”

朱书贞从身后柜子里找出一串钥匙，递了过来，“这是三楼几间珍藏书柜的钥匙，知道你看书快，就先给你了，免得你我都麻烦，你每天离开时记得放回来就行。”

“对了，三楼的藏书都是几代山长千辛万苦寻来的，都是些市面上找不到的孤本典籍，千万要小心呵护着点。要是没注意弄出了不可修复的损伤，刘山长可真会找你拼命。”

文人钟情于珍贵书画雅物，有时候甚至看得比自身性命还要重，这点秦琅还是深有体会的，毕竟家中父亲秦修言就是一个近在咫尺的例子，直言家中藏书就是他除去妻儿后唯一的心头好，每次有点俸禄都拿去买书了。

知道是知道，可真要重生后恨不得能够一蹴而就的秦琅来做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若没人提醒，倘若按照他之前翻书如牛饮水的速度，还真对那些年岁比刘山庄还大的孤本典籍是一次不小的折腾。

不过，幸好三楼藏书不过几百卷，稍微放慢点速度也无妨，用不了多少时光。

秦琅接过那串书院独此一份的钥匙，笑道：“多谢朱先生提醒。”

接连十几日来与秦琅宁渊一起吃饭，朱书贞也逐渐养出了每日中午按时进食的习惯，以往白皙若玉的脸色也红润了起来，无形中多出了一股淡淡的生活气息。

似乎也察觉到了腹中饥饿，不再是画中女子的朱书贞转头望了望门外，自甘当起了送饭小厮宁渊还没来，她索性也合上了书本，与秦琅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了起来。

一人表面上是一名默默无闻的书院下先生，实则是曾经才名远播的书院才女，另一人的少年皮囊下是修道八百年的一代仙尊，双方都极有分寸，多是些可有可无的话题，有过彼此善意提醒后就点到即止。

字画有留白，文人高人之间说话聊天也一样。

宁渊提着装有三人伙食的大食盒火急火燎走来，约莫是走的急了，脸色有些苍白，气喘吁吁。

手脚麻利地将碗筷摆好，宁渊发现秦琅一直盯着自己，有点不知所措，只好赶紧倒了一杯今日特地带的酒，递了过来。

秦琅见对方死活不开口，也就只好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宁渊又赶紧给秦琅倒上一杯，提壶准备个朱书贞倒酒时，却被这位下先生拒绝了，笑称自己已经几年滴酒不沾了，算了。

出乎意料的是，很少喝酒的宁渊居然主动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这下，就连朱书贞都察觉到了今日宁渊的异常之处，她皱眉问道：“宁渊，怎么今日想起买酒来喝了？”

刚学秦琅举杯一饮而尽，结果呛得直吐舌头的宁渊又给自己重新倒了一杯，望着手中酒杯道：“我看秦公子给我当做这个月伙食费的银子还剩下大半……”

青萍书院内伙食费的确不贵，秦琅半个月前给予宁渊的十来两银子，若是按照三人近些日子的午饭花费程度，宁渊没那个胆子，或者说他那个古板性子肯定不会中饱私囊，的确还能剩下不少。

宁渊不肯说，旁人也就不好强开口，朱书贞低头叹了口气，与秦琅相视一眼后，也就默默吃起了午饭。

一壶半斤左右的佳酿，在秦琅有意无意的劝酒下，本就心中有闷气的宁渊一个人喝掉了大半，到最后已经是醉眼惺忪。

一顿饭吃完，仔细收拾书案的朱书贞打了个眼色，秦琅扶住快要昏昏欲睡的宁渊，推开他下意识揉着胸口的右手，拉开衣襟一看，一块巴掌大的青色淤血跃入眼帘。

秦琅接过朱书贞递过来的茶水，灌入宁渊口中的同时以御气入他体内，帮忙催散酒劲。

瞬间清醒了大半的宁渊回过神来，急忙伏低身子紧了紧胸口衣襟，头都快埋进桌底下的他声息若蚊，“我……我摔的……”

怒其不争的秦琅沉声道：“说，谁打的！”

朱书贞也在一旁关切问道：“在外面我估计帮不上忙，但是在书院里出了这种殴打学子的事情，我这个授业先生肯定不能袖手旁观了，得去跟刘山长说一句。”

依旧脑袋深埋的宁渊小声道：“其实不怪别人，都怪我自己……最近我感觉身子骨要好上了一些，就壮着胆子想去教习御、射两科的演武场试试，结果没注意挑了个挺厉害的做对手……”

本来怒不可遏的秦琅顿时苦笑不已。

原来这一切的原因还是在于自己。

那就更加不能坐视不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