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医务室并不远,穿过连廊,行政楼一楼就是。
只是,医务室里空荡荡的,不见半个人影,门上一张便签随风晃动:因部委领导视察,全校教职员工参加动员大会,有急事请拨打电话xxxxxxxx。
沈诺棠见状决定同李澄去医院处理,李澄摆摆手,一屁股坐在诊疗座上。
沈诺棠本想劝他,让专业的来,可李澄却固执地不肯动地方,她只好寻了酒精棉签,端着托盘临时客串一把小护士。
被割伤的地方在右颈偏后侧,李澄看不见,伤口其实并不太深,但长长的一道渗着血珠,视觉效果颇为惊悚。
沈诺棠倾过身,小心地帮他消毒。
清浅的吐息似有似无地落在李澄的耳畔,明亮澄净的日光被和暖的秋风拂进窗子,李澄一直紧绷的脸部线条渐渐柔和了几分。
沈诺棠也察觉到了。
李澄一直是热情开朗小太阳的形象,唯一一次沈诺棠撞见他打架,还是在模糊的夜色。事后,李澄还卖了个萌,又适时的递上一枚布丁外加若干灿烂的笑容。
可这一次不同。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沈诺棠总觉得他方才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愤怒又暴戾的情绪中,危险得摄人。
“没被吓到吧?”李澄问。
“没,”沈诺棠摇摇头,“倒是你,怎么会突然出现?”
“我刚刚去……路过,顺路就来你们班看看,没想到正好赶上了。”
李澄满不在乎地摆摆手,沈诺棠没作声。管院在1号楼,计院在4号楼,不知道李澄这是顺得哪门的路。
见李澄不想答,沈诺棠也不追问,她一边贴纱布,一边淡淡道:“刚刚太危险了,你没必要——”
“怎么没必要!我怎么能看见灯管砸到你却无动于衷!”李澄一下激动地站起来,粘在头顶衣服上的灯管荧光粉又簌簌地飘落下来,银光闪闪的环绕着他们飞舞。
沈诺棠惊诧地停住手。借着深色的大理石柜面,李澄看见她白皙精致的面容倒映在上面,一刹那的非常美丽。
“呃,我是说,”李澄回过神,摸摸鼻子,“是男人就为兄弟两肋插刀,没什么大不了的。”
屋子里安静下来,李澄一惊,直觉自己又说了蠢话,正要偷偷摸摸地观察一下身后,却听见沈诺棠一声轻笑:
“兄弟?”她自言自语般重复了这个字眼,仿佛觉得很有意思般,柜面映出她笑得弯弯的眉眼,“嗯,兄弟。”
李澄心口一热,情不自禁低声叫她名字:“诺棠。”
“嗯?”
他像小动物一般,偷偷用耳朵尖蹭她的手指:“脖子好像也被扎到了,好痒,要吹吹。”
今天是周五,离开医务室后,沈诺棠取了快递,回到家。
这次是真的快递,她先前订购的各种材质的木板终于到了。
沈诺棠算是半独居,通风打扫一番后,她拿出半成品的微缩小房子模型,对着设计图纸,开始打磨新收到木板。
她之前也做过不少精致的微缩娃屋,在网上广受好评,还有人高价竞拍。可是,那些小房子同她手头上的这个相比,全都黯然失色。
这个小房子,按规模来说,可以称得上是别墅了,客厅、卧室、琴房、阅览室,一应俱全。已经完工的餐厅里成套的碗碟整整齐齐地排列在桌子上,豆粒大小的盘子上连金色的花纹都描绘的一清二楚,可爱又精巧的让人想伸手摸一摸,却又舍不得,生怕破坏了这个别致的小世界。
她突然来了灵感,想在房顶上加个小风扇,扇叶一转,就会吹动银粉飘落在小花园里,摆在阳光下,像是灵动轻盈的银色梦境,闪闪发光。
周六,沈诺棠早早地来到游乐园门口。太阳还没升高,空气里带着清晨湿润凉爽的气息。
李澄戴着两顶叠在一起的鸭舌帽,捏着四张畅游卡,正倚着栏杆研究游乐园地图,见沈诺棠来了,顺手揭下一顶帽子扣在她头上,无比自然道:“今天太阳大。唔,你没带包?”
她两手空空,只有薄外套的口袋里一边一个手机和钥匙。沈诺棠摇摇头,和李澄一起看地图。
宋清欢和齐适是一起从学校出发的,齐适背了个巨大的双肩运动包,肩上还挎了个明显不是他这个画风的小萌包。宋清欢蹦蹦跳跳地走在他旁边,两人亲密地说笑着。
然而一见到沈诺棠和李澄,他俩立即触电般刷地弹开了三米远,仿佛中间横了个无形的大卡车。
沈诺棠:……害羞?
李澄:你们两个还没在一起呢给我注意点!
齐适:艾玛这就分开这就分开……
宋清欢:李校草你什么眼神……太可怕了难道你真的喜欢我男朋友?!
早上刚开园,人还不多。
门口工作人员扮演的大玩偶在热情的招揽游客,沈诺棠觉得很新鲜,目不转睛地盯着一只毛茸茸长耳朵的小白兔。
小白兔眼睛红红的,在一众熊宝宝、小老虎中显得格外娇小,大概是个兼职打工的小姑娘扮的。
李澄见沈诺棠感兴趣,问她:“要合影吗?你去揪她耳朵,我帮你拍照。”
沈诺棠犹豫了一下:“可以吗?”
“去吧去吧。”李澄后退几步,寻了角度摸出手机。
小白兔也热情地张开手臂:“来呀漂亮小姐姐!”赫然竟是个还在变声期的小男孩。
李澄一怔,又蹬蹬蹬地跑回来,把沈诺棠拽走,嫌弃道:“哎呀还是别照了!你看他肚皮上居然有个灰印!一点都不白!还这么主动,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兔子!”
“……”小白兔冤枉,小白兔心里苦。
最后当然还是拍照了,只是,李澄一直警惕地盯着兔子,生怕他再做出半点不轨的举动。沈诺棠主动靠过去,在小兔和自己的脸颊边各比了个v。
在排队激流勇进的时候,沈诺棠突然从外套内袋里拿出两个创可贴,对着李澄勾勾手指。
李澄不明所以,还是弯腰凑了过去。
沈诺棠瞥了一眼他的颈侧,果然,纱布已经被摘掉了。她撕开包装,将创可贴轻轻按在李澄的右颈,把长长的伤口完全遮住。
“听说那是死水,不常换的。”她说道。
激流勇进是小划艇,两人一只。李澄坐在前面,出发前回头玩笑般说了一句:“害怕就抱住我哦。”
沈诺棠没什么反应,李澄也没在意。沈诺棠是那种外柔内敛的性格,矜持而沉稳,轻易不示弱,让她抱住自己承认害怕,简直是不可能事件。
然而,当小划艇即将攀升到最高点时,两个人不由自主地向后仰去,艇里的积水顺着重力从脚边哗哗涌到后方,再勇敢的人也会条件反射地心跳加速,李澄察觉到,有非常非常轻的力度缠住了他的衣角。
那是沈诺棠的手指,偷偷地勾在了衣摆上。
李澄心跳漏了一拍,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下一秒世界翻覆,他们沿着六十度角向下俯冲。
在炸起的巨大水花中,李澄竭力回过身,将沈诺棠护在怀里。同二十个小时之前一样,那是保护的姿态。
走出激流勇进的区域,沈诺棠只有手臂上溅到了星点的水花,李澄则是整个头顶、后背都湿透了。
沈诺棠过意不去,递过去个手绢叫他擦擦,李澄满不在乎地甩甩脑袋,水珠从他湿漉漉的发梢飞溅出去,像是撒欢抖毛的狗狗。
齐适见前面是双人水车,便提议去踩水车,顺便吃点东西休息一下
沈诺棠有些惊讶,直到坐上水车,看着隔壁小船里,宋清欢和齐适高高兴兴地从背包里掏出吃的,她才尴尬地轻声说:“我……不知道游乐园里没有餐厅,我没有准备食物。”
她从前家境窘迫,并没有闲钱能让她来游乐园消费。后来手头宽裕了,却又没有能同游的伙伴。
李澄却没有察觉般,大大咧咧地一挥手,从背包里变戏法一样掏出小蛋糕、炸鸡块、肉脯、可乐。他眼睛笑得眯起来,阳光的碎片散落在其中,压低声音像是在说什么大事,故作神秘道:
“幸好你和我是同一条船的。”
沈诺棠一顿,难得活泼地配合道:“youjump,i……”
李澄正充满期待的等她“jump”,没想到沈诺棠微微一笑,却不肯说下去了。李澄心里像是被小奶猫的爪子轻轻挠过,急得不行,央求道:“那你怎么办呀?你要救我呀!”
沈诺棠慢悠悠道:“可是我不会游泳啊。”
“那有什么关系!我会游的!”李澄急道。
沈诺棠“哦……”了一声,笑道:“那还要我救你?”
“我不管!”李澄被绕了进去,索性撒娇撒泼起来,“你一定要救我!你不jump我就不游了!”
“好吧,”沈诺棠作势叹了口气,眼睛流露出笑意,“既然你都能为兄弟两类插刀,那我为兄弟跳跳水又有什么关系呢。”
阳光照在波动的湖面上,闪出粼粼的光芒,淡金的叶子飘落到他们的膝头。沈诺棠难得开朗,笑起来明眸皓齿的模样,李澄呆呆地看着,不可抑制地怦然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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