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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小曼还是蛮喜欢这个年代的,喜欢对门姐姐新烫的头,喜欢隔壁水哥每天早上放的劲歌,也喜欢这可以安全独行的夜路。
远远的,史培军已经坐在路口的石桌前,探头探脑。一见何小曼过来,开心地站了起来。
“今天作业不多,作文总得自己写了吧。”何小曼将放着作业的小袋子递给史培军。
“啊……”史培军为难地挠头,“作文也很难写啊。让我憋6oo个字,比蹲坑还难。”
就知道他是这德性。说得真叫一个粗俗。
何小曼无奈:“里面有个纸片,帮你把题纲都写好了,你按题纲挥总会的吧。平常胡说八道挺在行的,作文不就是有条理的胡说八道么,你又不指望得高分,把字写端正就谢天谢地了。”
“好吧。”史培军无奈,写作文不会,胡说八道是他强项。有了题纲,说6oo字应该不太难。
说话间,何小曼将那个牛皮纸信箱拍在石桌上:“我家最近老鼠多,我妈捉了要扔,给我拦下了。你上回不是说老鼠尾巴能换钱么,这个拿去,你也能换几毛钱花花。”
史培军一愣,这才想起自己跟何小曼提过一嘴除四害的事。一咧嘴,又笑了:“你记性可真好,怪不得单词背得住。”
“咱们的友谊可是要天长地久的,所以有好事肯定得想着对方啊。”
何小曼是故意这么强调,就等着看他反应呢。这叫欲擒故纵,要是史培军真傻头傻脑地接受这没理由的“好意”,他们的友谊立刻会被何小曼单方面中断。
还好,史培军很经得起考验啊。
一听她提起“友谊”二字,史培军立刻一脸“你污辱了我们的友谊”的表情:“我拿谁的也不能拿你的啊,还讲不讲义气了。”
何小曼微微一笑:“我又不认识街道的人,拿了这个也没用啊。”
这话提醒了史培军,何小曼辛辛苦苦地做作业给他抄,他正无以为报呢,这不是天赐良机嘛。一把抓起信封:“有我啊,我认识就行了。”
嗯嗯,你何止认识,那就是你亲妈。
看何小曼两眼放光的样子,史培军顿时觉得自己高大极了。身为一枚无论是长相还是身高都有点拿不出手的著名学渣,他还是第一次在女生眼里看到这样的光芒。
这光芒是因为自己哎!
真令人感动。从此何小曼的事就是他的事,何小曼的老鼠尾巴就是他的尾巴!
哦不,他的老鼠尾巴!
也不太对,怎么就这么别扭呢?算了算了,反正就是那意思,他心里透亮透亮的,明白极了。
何小曼拿回家两块钱的时候,王秀珍惊呆了,将那两块钱的纸币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终于确定那真的是钱,而自己也没有做梦。
老鼠尾巴换来钱了!
王秀珍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激情。
何玉华正坐在桌子前弄卷,一撇嘴:“呵,从此以后咱珍珠弄的老鼠算倒了八辈子血霉喽!”
王秀珍处在干事业的兴奋中,不去计较她的阴阳怪气,笑得嘴都合不拢:“小曼,你下回再跟史培军打听打听,街道什么时候收蚊子啊。蚊子也是四害的喽。”
“噗”,何小曼忍俊不禁:“妈,你别搞笑了,咱先把一样事情干好。就这个,也不长久,做一个月是一个月。”
王秀珍也不失望,喜滋滋的:“这不管,反正不要成本,能多做一天是一天。”
晚上,她把这事跟何立华一说,何立华都觉得难以置信。不过,两块钱的纸币就在他眼前,几乎相当于他辛苦一天的收入,由不得不信。
“怪不得我说呢,最近晚饭后小曼老往外跑,原来是干这个去了。”何立华这下想通了。
王秀珍还帮女儿说话:“小曼把那史培军都带得成绩进步了,所以人家才愿意帮这个忙,外边人都不知道的,知道了街道也不收他们的。咱们这是内部有人。”
何家都是本分人,真没想到,第一个能混到“内部有人”的,竟然是十五岁的何小曼。
何立华心中欣慰,从包里又很郑重地拿出二十块钱,交给王秀珍:“这是我上个月的加班费,加上小曼的这两块钱,你都收着。明天去买一只老母鸡煨个汤,好好补补身子。另外给小曼买件新衣服,她好像又长高了。”
王秀珍美美地收了钱,只觉得身体都好了一大半:“小曼最近的确窜个子了,以前看着她像我。最近又长个子又开窍,倒是越来越像你了。”
何立华看着灯下的王秀珍,她开心起来的样子,依稀又回到了当年。
当年的王秀珍,可是村里最好看最生动的姑娘啊。心中不由柔情顿生,又想起王秀珍最近一次检查结果非常好,看来病愈也是指日可待,生活真是越来越有奔头了。
只可惜,在局促的世界里,柔情都是不长久的。
第二日,何玉华看到王秀珍从外面回来的时候,手里提着一只杀好的鸡,这也就算了,竟然还有一件新衣服。
那是一件雪白的针织衫,娃娃领下缀着两朵绒绒的毛球。
何玉华认识这针织衫,第一百货公司柜台里,挂在最显眼的地方,就是这件了。她去看了好几次,但是要十五块钱一件,几乎是她半个月的工资,很有些舍不得,一直没下手。
却没想到,一直嚷嚷着手头拮据的王秀珍竟然买下了。
“你去一百了?”何玉华不禁问。
王秀珍比较迟钝,没能第一时间领会何玉华的意思,还摩挲着毛球回答:“是啊,刚买的,是不是很好看。”
何玉华表情有些不服气:“好看,可是恕我直言,嫂子你这个年纪不适合穿这个针织衫。”
“不是我穿的,我是买给小曼的。”
“小曼!”何玉华失声尖叫,“她还是个小孩子,要穿这么好的衣服做什么!”
“小砚回来啦?”是他母亲高萍打来的电话。
“妈,我刚从书店回来,你要早打一分钟,我还接不到呢。”
“孙阿姨在家不?”高萍问的是家里的保姆。虽说这年头用保姆的人家极少,但丁家毕竟不一样,事务多,宾客往来多,孙阿姨是高萍从老家找的一个远亲,信得过。
丁砚看了看,没见人:“不在家,应该去买菜了吧。”
“哦,呆会儿她回来,跟她说不用准备晚饭了。晚上你爸有应酬,我们全家一起去。”
应酬。丁砚不太喜欢。虽然从小家里就常常高朋满座,但丁砚总是假借专注学业之名,能不出现就不出现。好在他学习非常拿得出手,搪塞起来也很理直气壮。
“你和爸去吧,我要看书。”
这回高萍可不依他了:“都大学生了,不差这暑假一天半天的,昨天你爸还说,小砚长大了,也该出去走动走动,见见人。别总当传说中的那一个,回人间看看好不?”
丁砚说不过他妈,要知道高萍可是教师出身,现在在外事办工作,能说会道,极玲珑的一个人。
而且听高萍这意思,父母是达成了默契,认为儿子应该开始踏入某种社交圈了。
丁砚纵然不喜欢,但身为副市长的儿子,有时候也难回避。
“那你们可别嫌我闷……”
“哪会啊,只要你不嫌我们大人说话闷,就谢天谢地啦!”高萍在电话那头爽朗地笑,“就这么说定了,呆会儿见。”
丁砚独享一个安静的下午,坐在客厅看他刚买回来的书,偶尔抬头,望见院子里绿色掩映之间,竟也会有落叶旋转而下,一时想起医院里的何小曼,也是在最该茂盛的季节无端飘落,心中就替她惋惜起来。
下午五点,父亲大人,也就是副市长丁佐民先到家。
他今天下午刚去市传染病医院看望病人,还勇敢地跟病人握了手。但转头,到底还是有些担心,赶紧回来洗澡更衣。
杜松涛整理好后车厢的土特产,进了屋见到丁砚,不由笑了:“今天怎么样,没被人扣押在医院吧。”
“没有,我通知了何小曼的爸爸,后来她同学也来了,我就先走了。”
“何小曼?”杜松涛一愣,立即又明白过来,“这姑娘名字还挺好听。”
门外突然传来爽朗的笑声:“哟,可被我听到了啊。两个人背着我在聊姑娘呢!”
丁砚脸红了:“妈,别开玩笑。”
高萍哈哈大笑:“跟妈还玩什么害羞。何小曼是谁,这名字好像在哪儿听过啊。怎么见着我就不说了?快说给妈听听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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