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林溪枫和陆竹喧离开了终南山。
师父陈宫嗣一直送到山外和两人碰面的农家乐处,三人在那里吃过饭,才依依惜别。
临别时,陆竹喧想着在终南山的种种情景,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师父的音容笑貌,不知师父一个人如何照料自己,突然情绪激动,忍不住地流出了眼泪,双手捂面,泣不成声。
陈宫嗣轻轻拍抚陆竹喧的肩膀,微言安慰,见陆竹喧哭得伤心,也禁不住嘴角抽动,眼眶含泪。
林溪枫怕老人情绪激动影响身体,忙笑道:“师父十月份就出山了,想师父了,周末就到陈家沟去找,多方便呀!”
陈宫嗣擦去泪水,很快控制住情绪,拿着一方手帕给陆竹喧拭泪,温言劝说:“对,想我了就到陈家沟去。明年暑假,你们有时间到终南山来,还住我这儿,钥匙你们都拿着呢,有什么好哭的?”
慢慢地,陆竹喧才止了泪。
林、陆两人下土坡,走了好远,回头看时,见陈宫嗣像一棵松树一般还在土坡顶上立着,目送着两人。
两人接连挥了几回手,见老人没有离开的意思,于是连回头也不敢再回,径直下坡去了,陆竹喧的眼泪早已忍不住地再次流了出来。
回去的路上,林溪枫道:“这一出山,感觉心里空空的,神仙般的日子过完了,从云彩里掉下来,喧嚣的尘世生活又要开始了。”
陆竹喧道:“我现在明白了,喧嚣的尘世生活是手段,终南山的日子是目的,两者是相生相依的。你看,终南山里又有几个农民在里面清修,都是一些出家人、有闲阶层和知识分子罢了。”
林溪枫道:“分析的精辟、到位,没有白来终南山一趟。谁在这个世界上不是拖家带口的,一头潜进终南山,一家老小怎么办?只有工作好,有了资本,才能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陆竹喧道:“终南山的日子虽然清苦,关键是让人的心灵特别安宁,来了就不想走。”
林溪枫笑道:“我们在终南山的日子,顶多算是修养,终南山的苦日子是在冬天,能够在茅庵中熬过寒冬的人,才有资格称修行二字。”
陆竹喧道:“那你岂不是说师父也算不得修行?对师父大不敬呀!”
林溪枫笑道:“上纲上线了不是?师父年纪大了,当然不能在终南山过冬,我却想抽时间冬天过来呢,到时候怕你不敢前来呢?”
陆竹喧做出雄赳赳的样子道:“上刀山,下火海,本姑娘奉陪到底。”
林溪枫伸出手来道:“姑娘一言!”
“驷马难追!”两人双手互相拉在了一起,欢快的笑声在四周回荡。
两人带着行囊来到汽车站,准备乘坐汽车赶到西安,还未到大厅,广场周边叫卖的、拉客的、旅游的、返家的,熙熙攘攘的各色车流人流就让人头晕眼花,两人都有刚洗完澡又掉进泥沼的感觉。
一个衣衫褴褛,满面污垢的七八岁男孩走近两人,拿着一个破碗过来讨钱。
林溪枫从衣袋中掏出一元钱递给他,那孩子木讷地道声“谢谢叔叔”,转身将目标盯向下一个路人。
二人还未走两步,旁边又冒出三四个行乞者,有老有少,有男有女,都拿着破碗,一副脏兮兮的样子,眼巴巴地望着林溪枫,木然地喊着:“行行好吧!”林溪枫索性好人做到底,又一人给了一元钱,几个行乞者才走开。
林溪枫叹道:“七八岁的孩子出来讨饭,国家明令禁止,却屡禁不绝。佛让普度众生,与人为善,不施舍违背佛主教导,施舍了明知无济于事,甚至助纣为虐,却又无可奈何。国家应该加强打击力度才对。”
陆竹喧道:“有人专门组织儿童乞讨牟利,常见报道称乞讨的在北京拥有两套房,在南京拥有三套房之类的报道,太令人寒心了。”
“社会保障制度不完善,对操纵乞讨者,对有劳动能力者没有采取有针对性措施进行制裁,是造成问题的主因。”
两人感叹了一番,陆竹喧道:“溪枫,我还没有玩够,我们在西安再玩玩吧!”
“今天都已经九月二日了,不影响你开学吗?”
“没事,这两天报到,九月五号才上课呢!”
“那好,我们在西安住上一晚,明天再走。西安市内有很多大型实景演出,比如《长恨歌》、《梦长安——大唐迎宾圣礼》等,不知你今天晚上想看什么节目?一定要让我的小公主满意才行。”
陆竹喧听了,咯咯娇笑道:“上次到西安来,我们姊妹几个已经看过了《长恨歌》,我们到城南去看《梦长安——大唐迎宾圣礼》,怎么样?”
“好,那就去看《梦长安——大唐迎宾圣礼》。”
两人坐车到西安市,还住在了来时的宾馆里,林溪枫大方地开了两个房间,在前台将其中一个房卡交给了陆竹喧。
陆竹喧接过房卡,没有想到两人在一起这么长时间,林溪枫竟然还不开一个房间,不由得幽怨地白了他一眼。可惜,林溪枫只顾着查看房卡上的房间号,根本没有看到她的反映。
休息已罢,挨近傍晚时分,林溪枫将陆竹喧喊了出来:“走,看演出去!”
两人打车到西安城墙南门观看了《梦长安——大唐迎宾盛礼》,享受了盛唐礼仪文化盛宴,感觉获益匪浅。
看完演出乘车回来,已经十点多钟,街上人烟稀少,道旁的路灯发出淡黄的光泽,四周静悄悄的。
刚拐入宾馆所在的胡同,突然迎面碰见两个年青人,相互依偎着走过来,见到林溪枫两人行来,那两人都是吃了一惊,转身就往回走去。
可惜,林溪枫眼尖,已经发现了其中一人是王家庄的王小鹏。
他不禁十分疑惑,这个孩子今年应该刚刚参加完高考,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另外一个青年人怎么好像也曾经见过似的?
于是林溪枫上前喊道:“小鹏,小鹏!”
王小鹏见躲不过,松开了牵住的那个青年的手,让那名青年先走,自己转过身来,勉强笑道:“溪枫哥,怎么会在这里碰到你?”
林溪枫不答,眼睛却盯着快速离去的青年一个劲儿地看。
借助路灯的光线,林溪枫发现青年的背影很眼熟,猛然想起这人是在终南山遇到的高希仝!
他不禁吃了一惊,王小鹏如何会和这个高希仝走在一起?
这孩子还年轻,千万不能误入歧途啊!
“小鹏,刚才那人是谁?”
“我高中的一个同学,高考后闲着没事,我们一块到西安旅游来了。”
“哼!你同学是四川人吗?你同学叫高希仝吗?”
林溪枫突然板着脸发话,直接撕破了王小鹏的谎言。他比王小鹏大好几岁,他觉得有义务和他讲讲道理。
王小鹏身体剧烈震动了一下,笑容在脸上一霎时僵硬了下来。
他没有想到林溪枫会认识高希仝这个人,直接窥破自己的隐私。
陆竹喧也认出了刚才那个青年,正是在终南山吟唱“王门岂无酒”的人。
陆竹喧记得,那时在终南山中,这个人连正眼都不看一眼自己,非常孤傲清高,之后在终南山再也没有见过他,谁想到会在西安一个巷子里再次遇到他呢?
陆竹喧走上前来,笑着问道:“怎么了?溪枫,见面就凶人啊!这个小兄弟也是你亲戚?”
林溪枫拉住她的手,没有回答她的问话,而是凝视着王小鹏道:“小鹏,是网上认识的吧?”
王小鹏望了一眼陆竹喧,眼神中闪过一丝震撼,显然是被陆竹喧的美貌惊到了,随即眼睛望向地面,并不说话。
林溪枫语重心长地道:“小鹏,你还小,有好多事还不明白,马上就要迈进大学的殿堂,要以学习为重,不要交一些乱七八糟的朋友,免得辜负二叔对你的一番期望。”
孰料,一提到王根生,王小鹏突然暴怒起来:“你没有资格对我指手画脚,我已经是个成人了,知道该怎么做!”
陆竹喧被吓了一跳,诧异地望着王小鹏,不知道他为何突然发火。
林溪枫知道王小鹏是少年心性,接着劝道:“你这样放任自己,二婶如果泉下有知,难道不伤心?”
“你还好意思提到我妈!我恨你,恨你爸爸!”王小鹏对着林溪枫面红耳赤地大吼道。
林溪枫被凶得呆立当场。
“你爸爸林老师平时多么正经啊!简直就是我们这些学生做人的表率,可惜在人前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背后却做出令人不齿的行为,你怎么不去劝他?
是他让我的人生观轰然倒塌了,我恨他!我恨一切男女之间的奸情!我跟你说吧,我这辈子都不会去找女人!你如果想回去宣传,就去宣传吧!我妈都被人害死了,我还在乎什么?”
王小鹏声嘶力竭地咆哮着,林溪枫痛苦地站在对面,老老实实地听着,无法答话,只觉得脸上发烧,一颗心如同被揪出般痛楚。
别人没有资格骂他,王小鹏还真有这个权利,因为王小鹏是林士洵事件中彻彻底底的受害者。
王小鹏说完,扭身就走。
林溪枫愣了半晌,回过神来,忙又撵了两步,在背后喊道:“小鹏,你放心,今天的事我会烂在肚子里,不对任何人说的,我只是希望你好好想想,生活中不能一时冲动,否则会后悔的。”
王小鹏头也不回,只是用手抹去刚刚涌出来的泪水,快速走着,转瞬消失在两人的视线中。
陆竹喧没有听出个子丑寅卯,见王小鹏说的内容涉及隐私,林溪枫又脸色铁青,不敢多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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