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柟听说莫琲的校区荒芜又偏远,不禁为他遗憾。如果当初让他和自己都现在这个学校为第一志愿,那现在的他们该有多幸福。她看着眼前的莫琲吃得既畅快又兴奋,似乎是真的很喜欢这样的生活。莫琲的眼神越温柔,夏柟的愧疚越深。那件事,他就从没有怀疑吗?
“夏夏,干嘛这么看着我?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莫琲能感觉到她的情绪正变得灰暗。
夏柟回过神,温柔地看着他,试探地说:“莫琲,你会一直爱我吗?”
莫琲笑了,这次来他真的发现夏柟有了很大变化,至少她真的热情了很多。
“我当然会爱你,会一直一直爱你。”莫琲边撸串边说。这样极富情调的甜言蜜语显然不符合眼前的场景。
“那你无论以后发生什么,以前发生什么,都爱我吗?”夏柟托着腮问。
莫琲不假思索地回到:“永远爱,怎么都爱,你不要想着能甩得掉我了,这辈子咱俩就绑在一起吧。”
夏柟被莫琲的诚意逗得前仰后合,他总有办法让她心安就是了。
只是那个时候夏柟一直以为莫琲的心是甜的。
快乐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夏柟白天陪着莫琲满城找乐子,吃的,玩的,好有意思。两人都想把自己逝去的充满压力和离别的日子全部被快乐、圆满的记忆冲掉。
他们吃了好吃的烧仙草,夏柟爱吃红豆,莫琲爱吃里面的葡萄干。两人坐在农业大学的门口连吃了六份,才觉得过瘾。
夏柟也带莫琲去财大看美女,莫琲似乎并不领情,他一路都在拍夏柟的一颦一笑,直到手机没电。夏柟知道莫琲是在跟她表达自己的忠诚,心里的甜蜜满满当当,几乎要溢出来。
他们也去了游乐园,因为项目排队太久,两人几乎是在旋转木马上呆了一天。莫琲只感受屁股发木腿发麻,但见夏柟傻乎乎地笑着,他也只能舍命陪君子了。
那天他们回去的时候,夏柟蹦蹦跳跳,莫琲却连自己的腿都感觉不到,他整个人似乎都在飘着。
夏柟带他去看了夜场电影,她说看一夜却是一部电影的价格甚是欢喜。夏娜带莫琲坐在最后一排,零零散散地情侣分布在超大的电影厅里,将温柔的情谊渲染到了极致。他看着夏柟,她捧着爆米花笑得前仰后合。
她的夏柟在这个城市里过得很好呢!
“夏夏,这样的你,真好。”他低声自言自语。
却没想到那人忽然转过头,四目相对,他竟有了些窒息感。
夏柟笑了起来,俯身过来,在莫琲下巴处轻轻地亲了下。便又转过头看着电影精彩处嘻嘻哈哈哈大笑,就像那接近亲吻的举动是一个梦。
莫琲知道夏柟很少这样开心,也了解她并不太多会表达自己的感情。莫琲将头倚在夏柟肩上。若她终归是不想面对,那他就陪她躲藏吧,莫琲甜蜜地想。
那一夜,大大的电影厅里,只有夏柟一个人偶尔笑得前仰后合,偶尔忧伤,泪流满面。所有的人都蜷缩着、拥抱着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的清晨,莫琲背着再也睁不开眼的夏柟回了酒店。
刚到酒店门口,却见值班的姑娘神色慌张地跑过来走到莫琲面前低声问:“夏柟怎么了?昨天不是该她值班吗?你们跑哪里去了?”
莫琲恍然大悟,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竟是把这事给忘了。
夏柟也忽然从莫琲身上惊醒,慌张跳下来,将那女孩拉到一边问道:“怎么了?店里出什么事了?”
“出什么事了?!你昨晚干嘛去了?值班的时间怎么不在?”那女孩语气里满是责怪。
“我前几夜守着都没什么事,想着我男朋友明天就走了,就带他去看了场夜电影。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夏柟实在很难想象已经住满的酒店会有什么经济损失,她倒觉得眼前的姑娘有些大惊小怪了。
“夏柟,昨晚你不在的时候103房间的客人出事了。”那女孩寒着脸,似乎对夏柟有多怨怼。
夏柟听她这么一说,不自觉打了一个哆嗦。103房间的人她记忆深刻,那是一对五十多岁的老夫妻,说是来看孩子,孩子在参加一个竞赛回不去。当时夏柟给他们办理入住的时候,他们一个劲儿地在炫耀自己的儿子多优秀,多懂事。夏柟笑着应对,心里却微微泛酸,她的父母从来不会这般夸赞她。
“那对老夫妻?他们出什么事了?”夏柟能够感觉到寒冷从她脚底渐渐升起。她从来不能止于快乐,绝望总是伺机待伏,随时对她进行反击。
“昨晚老爷子突发心脏病,老婆婆给前台打电话你不在,着急跑来找你给医院打电话,发现你不在,着急摔倒了,摔断了腿。要不是其他宾客听到呼救,打了急救电话……我也不想跟你多说,老板已经去医院了,事情闹这么大,你自己想想怎么跟老板交代吧。”那女孩说完便回了吧台,不再跟她有任何要交流的意思。
夏柟整个人都处于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状态,犹如天塌下来,她来不及伸出手呼叫,来不及反应,便被席卷进滔天的黑暗与冷漠里,她命如蝼蚁。
“夏夏,夏夏……夏夏,夏夏……”莫琲搂着夏柟,他清晰地感觉到了她的恐惧与无助。
“莫琲,我完了,我真的完了,我完了……”夏柟眼神无光,抽搐的嘴唇不断地重复着绝望的呓语。
“夏夏,振作点,别吓自己,这件事跟你没有关系,你冷静一点。”莫琲紧紧搂着她,试图将全身的能量都传给她。
“没关系,真的跟你没关系,夏夏,你想想,你都不在,跟你有什么关系呢?”莫琲说,他不在乎,只要是他的夏夏没事,他不在乎伤害什么。
“可是,可是,就是因为我不在,他们,他们……”眼泪扑簌簌地从夏柟眼窝里流出来,为什么她永远都不能有一丝差出错。
“夏夏,你想啊,如果不是你不在,他们出事了,说不定可以和你扯上关系。但是,恰好是你不在,这件事怎么也不可能跟你有关系。”莫琲知道自己的方法自私自利,但是这是他目前唯一能想得到的让夏柟不要那么自责的安慰方式。
“是吗?真的吗?真的跟我没关系?”夏柟像是终于找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的生活才刚刚好一点,她害怕又跌进另一个噩梦里。
“没有关系!相信我,夏夏。我什么时候骗过你。”莫琲说。
夏柟慌忙的眼睛遇上了莫琲的坚定,才算终于有了一丝支撑。
莫琲搂着夏柟回了房间,她整个人很快蜷缩在床上。
莫琲拿了一瓶矿泉水,强制将她从床上扶起来灌了两口水。因为不配合,水洒在被子上,莫琲赶紧拿着自己的衣服去擦。
“夏夏,你坚强点,会好的,一切都会有解决方法的。”莫琲坐在床上将她搂在怀里,他不敢将她一个人放在床上,她如此脆弱,他不忍心。
“对了,莫琲,你说他们会找我赔偿吗?他们,他们是不是会要很多钱?他们,还有陈默,陈默是不是不会让我再干了?”夏柟一口气说了很多,她看着莫琲。她只有他,她需要他给她答案。
莫琲用手抚摸着夏柟的脸,尽量分析她言语里的信息。
“你的老板是陈默?你跟他很熟吗?”他轻声问,她叫自己领导竟是一个名字,莫琲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陈默?对,陈默!陈默会帮我的。陈默不会为难我的,他说过喜欢我,他让我住在他家里,他那么有钱,不会为难我的对不对?”
莫琲震惊地看着夏柟,她的话,像藏着针的风暴密密麻麻地冲击他。原来,原来竟又是这样吗?
“莫琲,莫琲,你说陈默会开除我妈?如果他开除我了,我可怎么养活自己!”夏柟的悲伤里没有莫琲的世界。
莫琲换上一副笑脸,安慰道:“没事,夏夏,如果真是那样咱就不干了,我的生活费分你一半,怎么过不是过啊!”
“没事?怎么会没事?三倍工资呢!三倍工资!不仅这样,你看你这次来吃住在这里,对折,对折是五折啊!如果我没有这份工作,我们俩连火车票都买不起,就更别说什么住宿费了!”夏柟歇斯底里地吼着。
莫琲看着夏柟,她如此疯狂的状态倒真的是他第一次见到。他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让她如此慌乱,是出事的那一对老夫妻,还是贫贱的她。
夏柟也看着他,四目相对,他恐惧,而她也意识到自己的面目可憎。
她叹了口气,闭上眼,心如死灰。
“对不起,我原本是想让你这次来快活的,我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夏柟说。她已经自顾不暇,真的没有精力再安慰别人。
莫琲颤抖的手,夏柟看不到;莫琲心里的疙瘩,夏柟想不起。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地吐出来。看着手终于停下来,终于属于他,才伸出手握住了夏柟的手,轻轻地说:“没关系,我知道你心情不好。”
夏柟看了莫琲一眼,忽然跳下床穿上运动鞋便要往外走。
莫琲赶紧拉住她,生怕她有什么想不开。
“夏夏,你别冲动,你去哪里?”
夏柟回过头看着莫琲的脸,挣脱他的手冷静道:“莫琲,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医院看看,我惹出来的事,我得去求人。”
她的话让莫琲既心痛又愧疚,他终究能力有限,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他什么都做不了,也保护不了她,甚至给她带来了灾难。
“我陪你一起去吧。”莫琲说完便要换鞋。
夏柟及时制止住了他,耐心地说道:“你别陪我了,我一个人出现,会好点。”
莫琲停住了手,轻轻地问:“你是去找陈默帮忙吧?”
夏柟的脸青一阵白一阵,她知道瞒不住他了。但眼前他的情绪也不是夏柟最想考虑的问题。在这里,她只能去找陈默,他一定可以替她摆平所有的事。
“莫琲,我们两个都没有什么背景,在这个城市里,但凡遇到点事能找到可以求的人,都是运气极好的了。我希望这个时候你不要去只考虑你的面子,现在是,如果我失去这份工作,咱们俩就都得过苦哈哈的日子,买不起车票、住不起旅馆,一年最多见两次,与现在我们拥有的生活相比,那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啊!你说是不是?”夏柟给莫琲分析,她希望他不要太倔强,希望他识时务一些。
“好,如果这是你想要的,你去吧。”莫琲说。
夏柟没想到莫琲竟丝毫没有为难她的意思。
“谢谢你,莫琲,我回来之后一定跟你解释清楚。”说完夏柟便冲了出去,所以她永远看不到莫琲卸下伪装的面具之后的冰冷和绝望。
夏柟出了门叫了车去医院,平时她从来不打车,一方面使因为晕车,另一方面是为了省钱。
司机听说她有急事,急速地在路上飞奔、穿梭。她忽然想起陶莎曾调侃,洲城的私家车牛不过公交车,公交车牛不过出租车司机,今日看来,果不其然。
不过十几分钟便到了医院。她下了车冲进医院跟咨询台问好了病房,知道两人都已完成手术,才松了口气,往住院区冲去。
转了几道,才终于算找到门,正打算走过去,却见陈默和梅翩然在拐角处正在交谈,两人似乎气氛不对,有些剑拔弩张。她急忙躲在一处。
“你要怎么样才留下夏柟?”梅翩然语气里的情深让夏柟莫名心安,那熟悉的感觉像暗藏在她骨头里一般。
“她捅了这么大篓子,你还护着?你梅家也是做生意的,该知道这样的人用不得。你到底是为了什么?”陈默也没有比梅翩然和善到哪里去。夏柟觉得自己想得太美好了,陈默显然不打算保护她。
“这个你管不着,你就开条件吧。”梅翩然语气里已有不耐烦,显然不想和陈默拉锯战,她急切地想速战速决。她知道陈默可以摆平这件事,只要他愿意。
果然,陈默笑了,那笑容梅翩然最熟悉不过,那种尖酸刻薄的坏笑永远伴随着捉弄和报复。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