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柟守在主治医生的门口,门关着,四周与其他地方不同,说不出的宁静。这安静让夏柟都能听到自己突突的心跳声。
陈默告诉她那对老夫妻的儿子就在这里面。他会怎么责备她,怎样为难她?她心里一点底气都没有。
门终于开了,她赶紧站立笔挺,紧张地看着门。那里走出来一个相貌干净的男孩子,它背着双肩包,与他们都不一样的是他带着无比乖巧的气质,从上到下都贵的吓人。想想那对老夫妻,夏柟有些犹疑。
“您好,”夏柟顾不得那么多,冲上去便是鞠了一个大躬。那男孩紧张地向后退了一大步,见到夏柟一个文弱的小姑娘,才淡淡地回应道:“您好,我不买保险。没想到你们保险公司的员工都已经拼到这个地步了。”说完便转身往住院楼走去。
夏柟楞了一下,她没有想到这男孩竟将她误认为是保险公司的员工。她赶紧追上去拉住那男生的胳膊解释道:“我不是卖保险的,我叫夏柟。”
那男孩紧蹙眉头,盯着她好半响才从牙缝里蹦出一句:“就是那个擅离岗位的?”
夏柟被他一句话问得失去了勇气,她松开自己的手,努力搓着自己的衣角说:“对不起,是我。”
那男孩从上到下打量了一下夏柟,转身就走,夏柟跟在他后面不远不近。就这样两人一前一后都到了病房门口。那男孩转过身来怒气冲冲地对她说:“你烦不烦啊?到底想怎样?”
夏柟被他的责备吓得不敢说话,只是站在那里可怜兮兮地看着他。夏柟不知道该怎样面对眼前的状况。一直以来她都有莫琲,他能替她做很多事情。可现在,只有她,只能是她孤零零地站在这里,任人“宰割”。
“你已经把我爸妈害成这个样子,你到底还想干什么?”钟起对她的耐心已经消耗到了极致。
“我来跟你道歉,请你原谅。”她如实道。
那男孩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冷冷道:“我不会原谅你,想都别想,”说完便走进了病房,将夏柟撂在那里,进退两难。
夏柟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无助,她不懂人情世故,不知道该怎样让他动恻隐之心。过去许多年,她都是一个活得像块石头的姑娘。
她索性坐在病房门口,苦苦思索可行的方法。
忽然手机亮了一下。她打开,是莫琲的信息:我走了,再见。
九年后
那玻璃房里的恒温将世界隔绝在大门之外,莫琲望着眼前的一对璧人,心里却在微微打颤。
杨宇促狭的眼神和梅卿轻描淡写的疑问,都是他没有底气坦然坐在那里的原因。
是时候要了结一下了,莫琲不断地告诉自己。无论是今天他努力挣得的一切还是他坦荡的骨气,却都夭折在他做决定的路上。
“怎么,一个问题这么为难你?”梅卿挑眉,显然是对他目前的状态不甚满意。
“卿卿,已经过去了。我们不再提了,好吗?”莫琲语气有了些哀求的成分。
梅卿点了点头,不再说话。她淡漠的性子也不知道是豪爽了还是更淡漠了,对莫琲竟真的不再提夏柟。
杨宇见两人又没说出个结果,不禁急了。
“莫琲,我怎么说也是你半个救命恩人,你就算为了我的终身幸福着想,能不能成长的快点?”
莫琲看着躺在夏柟腿上借机哀嚎的杨宇,鄙视道:“关你什么事,你作为一个伟大的白衣天使,终身幸福不就是为事业鞠躬尽瘁吗?”
“我去!我是个人哎,而且是个优质男人,我的终身幸福是我家卿卿,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当初放掉她三年,让她寻找什么所谓的自我,结果回到我身边是,只回来半个人。”杨宇抱怨道。很多事情,他不是不知道,只是他宁愿自己不知道。
莫琲听着杨宇的抱怨,歉意地看着梅卿。这许多年来,他也会想起他们最快乐的那一年。只是那最快乐成了划伤他们每一个人的一把刀,凌迟着深情的人。
他只对夏柟深情,已是疼痛不已。可他如果不是这一年的经历,恐怕都不知道,梅卿对他们每一个人都深情。她无处不在,她心思难猜,还有那个当年无缘由便消失在人群中的徐然,只怕是也成了梅卿的劫难。
“卿卿,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过去的都让它过去吧,我们珍惜当下,珍惜眼前人。”莫琲想了半天,才蹦出这么一句鸡汤。
杨宇也伸出手抱着梅卿,像个孩子一样撒娇道:“珍惜我,珍惜我,快珍惜我!”
杨宇一脸欠揍的表情,倒让气氛缓解了不少。夏柟淡淡的笑容,异常温柔。
手机响了,陌生电话。莫琲不想打扰杨宇和梅卿的美好时光,便跟他们打了手势,出去接通了电话。
“您好,请问是哪位?”莫琲客气而礼貌地说。
“莫琲,老同学,好久不见啦。”那声音……那声音……
莫琲全身的血都凝住了,他回头看着杨宇还在卖力地逗梅卿,梅卿脸上挂着淡淡的宠溺笑容。
“你在哪?”莫琲本能地防备,他绝不允许那个人忽然回来改变一切。
“我在沪城,你方便出来吗?”那人问。
“徐然,你为什么现在回来?”莫琲有些犹豫,对于一个消失了多年的人忽然出现,总让他莫名地担忧。
“莫琲,梅九公馆,晚上七点,不见不散。”徐然说完便挂了电话。莫琲看着手机屏幕低声诅咒,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莫琲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努力了半天,才换上了轻松的笑容。
他走回玻璃房,依靠着沙发,晒着暖暖的太阳,心里却是狂风暴雨。他回来了,那个与一切都有关、一切又都无关的人出现了,这让莫琲莫名有些绝望。终于,很多事,再也无法演绎,现实诸多结局,都注定难熬。
“莫琲,我刚约了我们家卿卿晚上去撸串,你要不要来啊?”杨宇没好气地问道,他真的不想和别人分享他的卿卿。
“我晚上有个饭局,这次就让你一个人独享好时光吧。”莫琲笑着说。
杨宇却很正经地看了他一眼说:“是刚才打电话那个人吗?以前你为了打扰我们的约会时光,可是连客户都推的,什么样的人能让你放弃做我们电灯泡的乐趣?”
莫琲原本就有些心虚,被杨宇这么一揭穿,顿时愣在那里。还好有了一手“上刀山下火海”的工作经历,他还算可以镇得住场子,“原本是觉得对你有些亏欠,想要补偿你,但如果你坚持,我晚上陪你们撸串?”莫琲说。
杨宇像拨浪鼓摇着头说:“你走吧,不要打扰我和卿卿的二人时光。”
莫琲翻着白眼,对于一厢情愿还脸皮厚的杨宇,他一向不知如何应对,但大概也只有他能让梅卿真的快乐。
莫琲拿了外套起身要走,梅卿淡淡地说了句:“身体要紧,不可以为了工作累垮了身体,否则,你知道我的脾气。”
莫琲点了点头。她的嘱咐,他都记在心里。
“厨房里有我做的饼干,已经封装好了,还有些做的熟食,也封装了,你去跟阿姨说一下,我有让她给你打包好,你拿回去吃。”梅卿清凉的声音在说出这句话时对莫琲犹如天籁。
他脸上瞬间爬满了笑容,只要是满足他的胃,那些人生中忽然降临的变化也没有那么可怕,不是吗?
莫琲走出玻璃房,阿姨不等他说话便将已准备好的包裹一股脑地递给他。
他抱着那足有他半人高度的包裹,一方面佩服阿姨的臂力,另一方面也在感叹在卿卿眼里他到底是有多馋。
莫琲回了家,将食盒一个个分好放进冰箱里。放好东西,想起徐然的那通电话,又觉得烦躁不已,在跑步机上跑了半个小时,去洗了澡,才逐渐平静下来。
他怎么会忽然出现呢?又为什么第一个打电话给自己?他对自己到底知道多少?他找回来又有什么企图?这些问题压在他心里,让他开始思考。
也许是出于对杨宇的感恩,他并不期待徐然的出现,即使卿卿不说,但想一想那些过往的时光,都觉得对卿卿,他们都有愧疚,他们太健忘,也太势力,一直飞奔向前,总期待远方的风景。只有卿卿,她清凉淡漠,却照顾着他们每一个人。这一次,他绝不能,再让徐然第二次伤害梅卿。
他换了身正装,去楼下取了车便直奔目的地而去。
服务员见到他,一个替他去停车,另一个跑到他身边轻轻说道:“莫总,你怎么来啦?是梅姐有什么要交待的吗?”
莫琲淡淡地用笑遮掩:“今天是我私人约会,与梅总无关,你们不要大惊小怪了。是不是有位徐先生订了包间?带我去那一间。”服务员应声,带他去了徐然订的包间。
“去把你们经理叫过来,我有几句话要对他交待。”莫琲说。
那服务员似是解脱,点头称好便走了出去。过了两分钟,经理便进来了,走到莫琲面前说:“莫总,您有什么要交代的?”
“等会儿这桌上菜的时候,你要注意一下,所有梅总亲自调教过的厨子都不准参与这桌的菜品,让打下手的来做这桌的菜。”
经理一脸为难道:“莫总,这是为什么?”
“别问那么多,就按我说的办。另外找一个机灵点的服务员专门照顾我这里,务必交待他装作不认识我。”莫琲补充。
那经理已经一脸黑线,装作不认识……下手当主厨,那万一这饭吃出什么问题,他是不是就该直接卷铺盖走人了呢!
莫琲看了看已经呆若木鸡的经理,想想自己的要求也是足够惊世骇俗,才清了清嗓子说:“今天吃饭的这个人跟我有仇,你们后厨做饭时尽量往咸到齁、甜到腻里做,让他下次再也不愿意来我们店就好了。”
经理这才恍然大悟,连连点头,再三保证将事情做得漂漂亮亮,莫琲才算放心,他绝对不能让徐然感觉到卿卿的任何蛛丝马迹。
他看了看手表,七点钟。莫琲进入了高度戒备的状态。
“徐先生,里面请。”他听到服务员的声音,果然是个机灵的下属。
莫琲起身,看着迎面而来的徐然。两人互相打量,那些过往的时光终于在这里画上了句点。
“好久不见,老同学。”徐然走过来伸出手,莫琲迟疑了一下,还是礼貌地伸出手,客气而生疏地回应道:“好久不见,徐先生。”
徐然脸上掠过一丝尴尬,还是紧紧握住了莫琲的手。无论莫琲对他有多少怨言,这原本也该是他受的。
两人坐下来,莫琲打量着徐然,他的衣着不俗,显然是过着挺优越的生活,他并不落魄,这让莫琲更加担心。
“徐先生怎么会在这么多年后突然找到我?当初走的时候,好像也没有跟我打招呼吧?”莫琲讽刺道。
徐然也猜到莫琲定会拿这件事来质问他,只是没有想到他竟然如此迫不及待地想要跟他保持距离。
“莫琲,对不起,我当时是做错了。”徐然真诚地道歉,对于这件事情,他比任何人都后悔,对于当初的那些人,他都有深深的愧疚。
“做错了?一句做错了就可以把一切都搪塞过去吗?你没有对不起我,你对不起的人恐怕您徐先生早就忘了吧?”莫琲是铁了心不想原谅徐然。
“我没有忘,我怎么敢忘。莫琲,我早就回来了,在这个城市我找了你们很多年,我知道你们会来的,这五年,我就这样期待着。”徐然的话让莫琲的心微微颤抖。
这些年他一直都在自己的感情漩涡里浮浮沉沉,他没有梦想,没有坚持,甚至忘记了当初的诺言,这样看来,他也没有比徐然好到哪里去。
“莫琲,我找了她很久了,总觉得她就在我身边,可是却什么都找不到。”徐然挫败道。
“她不是去了东南交大吗?五年前我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去那里找她,可她就像从来没有来过一样。”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