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床玉枕,惊心动魄。
奔逃了一夜的慕容旭猛然睁开眼睛,从木窗缝隙钻进来的强光瞬间侵袭了他的眼眶。他微微眯着眼,看到光线下的尘埃机灵地飞舞,扰乱了他的思绪,脑中的意识如浆糊般混沌不清。
他动了动手指头,手中膈应着什么东西,拿到眼前看是枚半块的吉云玉佩,透翠的“容”字上沾了几滴红色的血渍。
慕容旭心想,还好艰难的一路从未将父亲给的物品丢落。他抓紧了半块玉佩闭上眼睛,强光刺得眼睛微出了红血丝,视线拼凑好后记忆倒退到几个小时前。
他不知道父亲跟二娘死在谁的剑下,只知道家中此劫再难逃;
他也不知道家里什么有一条通往外界的密道,只知道妹妹绿落没能一起逃出来;
他更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如何,只知道自己安全了。
听到有人推门缓慢进来的脚步,慕容旭慢慢睁开眼睛,以为来人是宁远山,却是一个极小的小姑娘抱着几枝白色木槿花进门。
她一身玉白镂空细花雪纺裙,里件搭着素粉罗裙,手中的白槿花衬着粉雕玉琢的脸颊恰到好处。不知是年纪较小的姑娘们都多为秀丽,还是眼前的女孩本身就面容姣好,难以分辨。
慕容旭又见她小脚踏上木凳,将白槿花插入高桌四角上的釉里红瓷瓶。慕容旭认得那个瓷瓶,曾是父亲赠给这家主人。
她转身下凳时看见床上苏醒的小哥哥便对他咧嘴一笑,红扑的脸颊有两个酒窝随笑容凹陷进去。整齐的白亮小牙齿让慕容旭知道这个小姑娘还未到始龀的年龄。
“他醒了,他醒了,爹爹,他醒了!”小姑娘欢喜着叫了出去。
慕容旭不意外,他知道自己躺在蘅白山的宁家山庄。以前每隔一年曾跟父亲到过此庄,故此慕容旭大概熟得庄上的每个人,只是不太认得刚才那个小女孩,心里好奇她口中唤的“爹爹”会是哪个熟人。
慕容旭勉强爬起来,视线落魄又抬高,跟来人的慈目相对视,擦了下眼泪礼貌地称呼眼前人:“宁叔。”
宁远山走近床榻边,慈爱地唤了声“世侄”,接着又问:“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父亲开了密室门,让我跟妹妹一块逃来宁叔这里,可是妹妹无知,哭啼地问爹要娘,错过了逃跑的机会。我想来找您搬救兵的,从不知道没马车的路途是那么遥远,最后都没力气敲庄门。天亮了,我知道他们已经遇害了…”慕容旭哽咽地讲出来,衣襟湿了一大片。一个十五岁孩子就要自诉悲惨,原来老天也有忍心的时候。
一句“天亮了,我知道他们已经遇害了”听得宁远山老泪纵下,他收控了下情绪,知道不能渲染得让孩子更难过,也明白自己是孩子唯一的救命稻草,不出几分钟便想好了万全之策。
“就算慕容师兄临终前不教你来投靠我,我也会尽一份力量照顾你,宁家庄从不嫌人多,你在此跟他们安心学艺就好。只是你以后不可再姓慕容,须得以我拾来的孤儿身份拜我为师。”
慕容旭年纪虽轻可心性不平凡,被父亲调教得数谙人世百态,悟出宁远山末句话暗有所指,点头无异议。
讲到新名字时宁远山问:“那你可想出新名字来?或者要为师所取?”
慕容旭暗下抓的“容”字玉佩越加重了力道,少年的清澈目光散出超乎同龄人的犀利,“姓‘容’,名长恨。”
“好,今后你以新的身份成为宁家山庄中的一份子。刚好庄里的弟子不比两年前你所熟知,早已换了一批新人。你的旧身份除了我跟你师娘再无人知晓,你也要忘了你的旧身份去生活,不可再提旧名…”宁远山的话还没说完,门外响起贸然的敲门声,使宁远山的谈论声谨慎地压低了。
“师父,徒儿有事相报。”
听是大弟子褚斫的声音,宁远山唤道:“进来。”
进来的褚斫眼色斜眯,偷瞟向床榻上的少年,无意间两个人斜目相撞,无半分和悦。慕容旭看褚斫只比宁远山少了五八岁左右,心想师父怎么还会有这么年龄不相上下的徒弟。人家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师兄弟呢!
“师父,您派我去探查慕容府灭门一事有了些眉目,周侯爷亲探现场,说…说…”褚斫稳当老练的话语变得欲言又止。
“说什么?为何不说下去?”
“他说慕容府一家是自相内讧的惨剧。”褚斫拱手禀告完后特地瞄了一眼宁远山的表情,毕竟宁远山已经气得脸变形了。
茶案上惊起一声掌拍,玉杯茶盖侧翻后溅出了一点小水花,洒在朱红的茶案上像一滴滴鲜血落地。
宁远山斥责说:“怎么可能,这狗官仗着自己有几分功劳便以为他是半个皇上了!鲜红的人命摆在眼前,他怎敢颠倒乾坤!”
慕容旭深记得师父刚才嘱咐过的话,有外人在场脸面上不敢表现出什么,反装出疑惑不知事的神情望着宁远山跟褚斫。
从这一刻的佯装开始,慕容旭自知他已不是慕容旭,学会融入了“容长恨”的新身份。
宁远山知道慕容旭心中所想,暗自赞叹这个孩子好心眼,为他俩介绍互识后又对褚斫悄道:“你容师弟初来庄中,我们不要当面讨论他不知也不相关的事情。”
总归还是相关的事,床榻上的少年缓缓躺下准备闭目养神,看见宁远山跟褚斫交谈着出去后按耐不住起身跟踪去偷听。
(接下来慕容旭皆改为容长恨。)
尾随他们来到正厅后,容长恨躲在门角处想要把耳朵靠得更近一些,可距离比较远,连细碎的声音也没能听见。
“嘿,原来你在这里呢!”
有人呼唤,容长恨没有立刻转身,女孩一跳高小手拍在他的肩膀上示好,十五岁的少年跟五岁的小女孩身高差很萌的。
容长恨瞅了一眼那只白晢小手才被动地转身,抱着木槿花的小女孩又出现在他面前。
跟刚才不同的是小女孩缺了一颗门牙,容长恨清晰地看到她的牙口还残留血渍。
“喂,我跟你说话呢!你怎么爱搭不理的!”小女孩不满地质问眼前的少年,话音带些娇嫩的不满。她另一只手握拳背过去,仿佛是藏了什么东西在身后。
容长恨仍然没有回答,摞下眼神就要离开。
“喂,你真听不懂人话啊!”小女孩自作聪明说,“喔,我知道了,你刚才在偷听我爹跟大师兄讲话,被我抓到了吧!哈哈,我现在就去告诉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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