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厂两年多来，何志成从未象今天这样扬眉吐气。他深深感到，能人就是能人，自己在这里管理了两年多，那完全是在抓瞎呀！心想汪军在国营厂子里干过，应该懂点管理吧，可他就是草包一个，除了能说会道外，就知道在背后搞阴谋。他现在有了甘霖，就不愁工厂管不好了。他这一高兴，手一挥，说道：“驱车番禺吃土鸡！”甘霖立即劝阻道：“厂长，事态刚刚平息下来，里面还有很多不确定因素，如果我们都离开了，万一出点什么事，那后果不可想象呀！吃土鸡的机会多的是，我们现在还是先稳住阵角再说吧！”“行！听你的！”何志成爽快地应道，“今天这一功我先给你记下了！”

只要是何志成开心，付学文就绝对开心，何况是如此扬眉吐气呢？他也赞同甘霖善后工作的重要性，正准备起身回磨光部，突然诧异地问何志成道：“汪军是不是外派啦？工厂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作为一个主管厂长，怎么连个人影都不见呢？”何志成说：“没有外派呀！刚才送刘所出去的时候在外面碰到了他，问他去哪里了，也没说。”付学文道：“他在忙些什么呢？有什么事比工厂这么大的事情还重要？”何志成说：“鬼知道他在忙些什么？”甘霖插话道：“我看他好象有点不高兴，是不是对我处理这件事有看法？”何志成说：“他这个人就是有点阴阳怪气。”甘霖说：“我是初来乍到，不知道工厂有些什么条条框框，以后还请各位多多关照啊！”付学文说：“甘师傅，看你说到哪里去了！以后还要请你多教教我们哩！”何志成说：“是啊，甘师傅，你就放心大胆地干吧，我们会全力配合你、支持你！”甘霖说：“只要厂长信得过，我一定全力以赴！”何志成说：“甘师傅，以后工厂的许多事情还得仰仗于你呀！你才来几天，对工厂情况还不太熟悉吧？要不要我陪你去转转呀？”“好啊！如果不影响厂长的工作，那就带我去转转吧！”

甘霖随何厂长离开了厂长室，廖伟、付学文、沈学辉、刘昆等人也跟在后面。他们先从包装部开始，再到电镀、然后是磨光部。所到之处，各部门长都对情况进行了一一介绍。

甘霖在工厂的影响太大了。刚才的事情发生后，员工们一传十、十传百，风一样在整个天赐电镀就传开了。有的员工还添油加醋，说得神乎其神，天花乱坠。甘霖简直就是一个大侠，一个武功如何了得的传奇人物。所到之处，员工们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有称奇的、有赞美的、有羡慕的、也有嫉妒的。甘霖理解员工的心情。他避开那些异样的眼光，专注地听取各部门的的情况介绍。

来到统计室，坐在最后面的那个统计员立刻跃入了他的眼帘。四目相对，两人不禁同时一震：这不是她正在为他胡思乱想的传奇人物吗？甘霖脑袋里也猛地闪现——她不就是那个暗示他工厂水很深的美女吗？几天来，他一直在观察、在留意、在寻找，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啊！何厂长将三名统计员给甘霖作了一一介绍。甘霖终于知道了她叫于岚，电镀统计员。

走进员工宿舍，一股刺鼻的臭味，差点将他醺倒。何志成面对满地垃圾，满脸汗颜，简直是无地自容啊！他问那几位部长：“你们平时来看过吗？我还专门配了一名清洁工打扫员工宿舍的卫生，可你们看看？”甘霖目睹这一现实，深感责任重大！员工就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下，怎样全心身地投入到工作之中呀？身为管理人员，有责任和义务，还员工一个舒适、优美的生活环境，有权力和义务让员工休息好、生活好！然而，这不仅仅是一个单纯的宿舍管理，它是工厂整个管理体系的一个分支。是以点带面，还是以面概点？甘霖沉入了深深地思考。

何志成对他们进行了一顿批评后，转过头对甘霖说：“甘师傅，你有何看法？”甘霖笑了笑说：“我也正在考虑这个问题。我想在全厂进行‘5S’管理，宿舍管理不过是其中的一个项目。但面对宿舍存在的问题，我有一个想法，不知厂长同不同意？”“什么想法，你先说说？”“宿舍是员工休息和生活之地，工厂的管理如果能让员工最先得到实惠，那么，员工就会积极参与。因此，我想先从宿舍抓起，先选定一个宿舍进行试点，规范化管理，然后再对其它宿舍在全厂展开，并在此基础上，在全厂推行‘5S’管理。”何志成听后非常高兴，当即说道：“好啊！就照你说的办！”

整栋员工宿舍有二十个房间，住有百余名员工。班长和主管助理级的占了十个小间。磨光部的人数最多，四个大房间里住了近六十人；因此，他们的房间是最乱、最脏的。电镀次之，包装部在这里住的人较少。还有大部分员工，因考虑到工作时间长，工作又辛苦，宿舍里环境太差，休息不好，就在厂外租房住。

付学文听说要对宿舍进行试点，自然不想放过这个机会，立即报名，请甘霖优先考虑在磨光宿舍选试点房。廖伟也想为电镀争取，就过来找甘霖套近乎。只有刘昆满不在乎——女娃子本来就爱讲究一点，房间里虽因陋就简，但布置得还算整齐。

试点房关系到下一步工作的展开，一步没走好，势必影响到全局。甘霖权衡利弊，没有当即表态，正好午饭时间到了，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就朝食堂走去。

何志成站在食堂门口朝里一看，管理人员围坐在一起，就是不见汪军。他有点纳闷，工厂今天这场风波不算小呀？作为一个主管副厂长，事情发生时不在现场，发生后又不见人影，他至于这么忙吗？那么，他又在忙什么呢？看来他的工作是“太多”了，应该给他减负了！于是他决定将食堂抽出来，交给甘霖来管。

饭后，何志成找到甘霖：“你对食堂管理有什么看法？”“了解不多，不敢妄言。不过，员工用餐好象不是很规范，早到的菜又多又好，晚到的，有的时候连饭都没有了。因此而造成到了开饭时，食堂拥挤不堪，甚至还有吵闹现象。我来才几天呀，就有两餐是夹生饭。员工不吃饱肚子，怎么工作呀？”“你以前管过食堂吗？”“我们厂的职工食堂归后勤处管，就餐者主要是单边职工，有两千多人。厂办只管招待所，接待来往客人；因工厂地处山沟，在当地就我们招待所算大的，能承办五十多桌酒席，因此，许多的红白喜事都在我们招待所大厅办酒。”“那……将食堂交给你管有不有困难？”“现在不是汪厂长管得好好的吗？我……我怕他会多心哦！”“没事的，一切问题不是还有我吗？”“我是初来乍到，脚还没站稳，他毕竟是副厂长呀！”“你就放心大胆地去干吧！”

中午有两个小时休息时间，甘霖在大学里就养成了睡午觉的习惯。可今天中午他却怎么也睡不着，上午连续发生的几件事情，在他的脑海里不停地浮现：毛开元等的闹事、何志成安排的工作，这些在他的脑海里只有短暂的闪现，使他久久不能入睡的是于岚——她上次暗示他工厂的水很深究竟是指什么呢？难道说的是汪军吗？他知道汪军并非善类，伪装的笑容里，隐藏着多少奸诈和阴谋？毛开元等来闹事，他一定躲在哪个角落里看热闹、看笑话。他肯定巴不得他被打得头破血流，跪地求饶！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的处境是非常的危险啊！如何应对汪军的阴险呢？他一时也没了主张。

于岚倒是一个难得的女孩，人长得俊俏、水灵，给他的第一印象相当不错。今天见到她时，心中就有了一种颤动，象触电一般。她结婚了没有？有小孩了吗？不知不觉中，对她有点想入非非。

猛然，他意识到了自己的越轨。怎么能对她有这种想法呢？他突然觉得自己的思想太龌龊、太可怕了！刚离开家才几天呀？家有善良、贤惠的妻子，有活泼可爱的女儿，夫妻恩爱，一家人其乐融融，怎么会产生这样不健康的想法呢？呸呸呸！可是，于岚那沉鱼落雁之貌，闭月羞花之容，真是“飘飘秀色夺仙春，只恐丹青画不真”，“娥眉绝色不可寻，能使花羞在上林”啊！他的心久久不能平静，只要闭上眼睛，于岚的花容月貌就在他的眼前浮现。睡是睡不着了，他就干脆坐了起来，想理清一下当前的工作思路。然而，脑袋里一团浆糊，什么事情也成不了一个焦点。他只好作罢，涮洗毕，慢慢地向办公室走去。

刚下楼，正好碰上喝得酩酊大醉的汪军，由保安队长白发标扶着，两人一脚高一脚低、左摇右摆地上楼。甘霖立即上前扶住他。汪军眨了眨眼，用手擦了擦眼睛，手指也伸不直地指着甘霖，口齿不清地说：“我——认得你，你叫——甘霖！”话还没说完，两脚就往地上栽去。白发标也有点神志不清，模糊地说道：“你——是谁呀？滚——滚开点！”两个人的重量几乎都压到甘霖的身上了。甘霖扶着他俩，一步一步地向楼上移去。汪军说：“今天——喝——喝得真痛快！我还想喝酒！”阿标说：“把甘——甘霖赶——赶走后，我——我们再喝！”汪军说：“行——行，我——等——等你们——你们的——好——好消息！”甘霖顿感震惊——果然不出所料，汪军是在对他下手了！

狐狸尾巴终于露了出来，要不要及时将这一情况告诉何厂长，趁汪军酒还未醒，同何厂长一起，套出他的下一步计划呢？甘霖一边扶着他们俩，心里却在谋划着。酒后能吐真言，刚才他已听到了，可再趁他们酒醉未醒，来刺探“军情”，是否有点不道德呢？罢罢罢，我甘霖顶天立地，岂能做出如此不义之事？他立即将他们扶进房间，悻悻地走下楼，来到了办公室。

甘霖百思不得其解，自己才来几天呀，什么时候就得罪了这位大厂长呢？他恍惚觉得，才来的第二天，汪军就在设计他，挤兑他，一心想陷他于万劫不复之地！联想到刚才的酒后之言，上午他不在场，是不是他设的局？伙同白发标，要赶他走，到底是为了何因呢？难道是我接手办公室的工作，分解了他的权力？难道是我锋芒太露，有损他副厂长的威严？难道是我工作能力太强，对他造成了威胁？他搜索枯肠，总是找不到合适的答案。他的为人宗旨是：只要是自己负责的事情，就一定要对得起良心，对得起老板，决不做忘恩负义之人，决不做有负良心之事！难道凭良心做事也会有错吗？他不想在汪军身上浪费太多思想，也不想为了汪军去改变什么。他心中暗暗想道：我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心不惊，你汪军要搞明堂，明的暗的，尽管来好啦，我甘霖也是洞庭湖的麻雀，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呀？铁肩担道义，两手扭乾坤，良心为基础，管它东南西北风？

上午的那场闹剧是草草收场了，可面临的工作，还只是万里长征走完的第一步。开局还不算坏，下一步该怎么走呢？宿舍管理是一个契机，但不能左右大局。“5S”管理先在宿舍试点，然后再遍地开花？这也算是一个思路。那就从这里开始吧！

然而，他搞不清楚汪军他们到底要对他采取什么样的办法赶他走？他也搞不清于岚说的水浅水深的真正含义。他只感到要真正在这里把管理搞上去，将会困难重重。甘霖也是一个犟脾气，明知山有虎，他偏向虎山行。明知前进的道路上荆棘丛生，坎坷崎岖，却越发激发了他的斗志。他索来就有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拿下马的犟劲，索来就有迎着困难上，顶着逆风行的性格，他决心不管风吹浪打，胜似闲庭信步；不管干扰多大、压力多大、委屈多大，他将一如既往，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不过，于岚那句话的含义，他必须弄清楚。他管不了心中对于岚的种种想法，也顾不了跟于岚的会面是什么结果，他决定找于岚好好谈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