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沉静默的夜,在极其僻静的一角,骤然间响起轻微的“咚”的一声,只见几个黑影,鬼魅一样,咻地一下落到了假山头上。
正预备再次敲响天鼓的银澜,突然觉察到异常的动静,却已经晚了,她甚到没来得及转换表情,已感觉全身一麻,被隔空点了穴道,紧接着,几个黑乎乎的影子窜上来,把她架了出去。
在看到宫灯下,蓝衣默动的连天衣那利如刀尖的眼睛时,她知道,她完了!
她一条小命死不足惜,可若是连累了她家公主可如何使得……
拒沁芳阁灯火通明,青鸾散着一头乌发,娇娇弱弱的跪在厅中央,脸色白得像新出窑的瓷器,两行泪珠一滚,竟是惊心动魄的美丽。
帝斯宸坐在宽大的黑木椅上,手中握着茶盏,表情阴暗不明。
“王上,银澜犯下如此大错,全是臣妾管教无方,臣妾也不敢自辨清白,只求王上将臣妾与银澜一并处死了吧,黄泉路上,也好让臣妾与她做个伴。”
蔌说完,青鸾磕了一个头,望向一旁奄奄一息的银澜,已泣不成声。
“公主……”银澜狠命的摇头,强自挣扎着向前爬了两步,“梆梆梆”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王上,银澜虽犯下涛天大罪,为了我家公主,我却并不后悔!但若王上还是一个是非分明的君主,就请不要因我个人的过失牵怒于公主!公主对王上的用心,王上该不会感觉不到吧?如果王上能将对王后的用心,分至我家公主身上一丝一毫,银澜何至于走上这条不归路?求王上杀了银澜,放过我家公主吧!”
银澜又磕了一个头,抬起时,额上已经有殷红的血蜿蜒而下,看上去有些恐怖。
帝斯宸手中的盖碗“当”的一声搁在桌面,只是很细微的声音,却显得格外的突兀。
“爱妃,你起来吧。”他幽深的眼睛望着青鸾,声音温柔得让人战栗。
青鸾泪蒙蒙的眸子闪了闪,又掉下两串泪珠。“臣妾不敢,臣妾但求一死,望王上成全。”
帝斯宸唇角微挑,瞟向一旁的宫女。“搀贵妃起来。”
“是。”宫女忙不迭的过去,把已然瘫如稀泥的青鸾驾了起来。
帝斯宸端起墨木桌上的茶,喝了一口,眼皮也没抬,道:“将银澜就地杖毙。”
“王上!请将臣妾一并处死!王上!王上!王……”青鸾在拼死挣扎哭喊中,突然昏了过去。
帝斯宸自顾自的喝茶。
两个宫女见王上没啥动静,也不敢挪动地方,就那么把青鸾原模原样的架着。
那边,早有侍卫提棍上前,拖住银澜的身体,向后拉去,免得打起来血肉横飞的,弄脏他们王上的衣服就不好了。
银澜在一声声惨叫中,彻底没了气息。
青鸾从头到尾,都没有醒过来。害得两个宫女,第二天手臂都拐不了弯。
第二日,何兮兮在大牢里睡到太阳照屁股醒来时,被莫名的迎回了锦襄院,才听采韵说起昨夜的事情。纵然她这么没脑子的人,也能觉出,银澜是受人指使来陷害她,而帝斯宸却公然的坦护着那个指使者,丫的,真是个为了美人不要公道的昏君,早晚有一天,让他国破家亡!
“……真可气,明明是那个女人在害王后,王上竟然就这么算了?这也太没天理了吧!难道娘娘在牢里吃的这些苦受的这些罪就自认倒霉不成?小黄!小黄!你死哪去了?走走走,咱俩去找那女人替王后娘娘算账去,王后娘娘大度能忍,采韵姑奶奶可咽不下这口恶气!小黄小黄——”采韵絮絮叨叨的往外跑去,被站在门口嗑瓜子的何兮兮一把拽了回来。
“王后娘娘!”采韵抖着被她抓住的袖子,直跳脚。
何兮兮翻了她一眼,把她往身后一扯,拍了拍手上的瓜子壳,慢悠悠的踱出去。“你自己想送死,可别拉上小黄。”
“你……”采韵大怒,小脸都烧得通红通红的,狠狠的在地上跺了一脚。“活该别人欺负你!”一扭头,进屋里去了。
何兮兮仰天叹了口气,贴着回廊,慢慢的走着。
不知不觉,已经夏天了。廊前的桃花都谢了,因为她觉得落花好看,命令宫人们不许把落花扫去,所以,地上积了厚厚的一层花瓣,都已干枯了也没人敢动,一片片惨白惨黄的,看上去好不凄凉。
她来了这几个月,好像发生了很多事情,生生死死的时候也有过,都没有像此刻这般,感到疲惫,丧气。
她终究是斗不过帝斯宸的,这辈子也斗不过他,既然斗不过,那些新仇旧恨的,她也不报了,没什么意思,她惹不起他,不惹了,她躲。
她躲开他总可以吧。
这样打算着,心口一阵细细的刺痛,何兮兮突然觉得双腿像灌了铅似的,走不动了,眼睛也一片朦朦胧胧,看不清方向。扶着廊柱靠坐在栏杆上,她伸手在脸上抹了一把,满手湿湿的水泽,这才发现,已经满脸泪水。
她吸着一口气,缓缓的滑下来,缩着身子坐在廊柱下,抱着膝盖,终于放声哭起来。
像是陷进了一个无法拔除的困境里,只是刹那间,便有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绝望,疯狂的侵袭过来,仿佛只有放声的宣泄,才能稍稍让自己不那么难过。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哭得这么汹涌。
有一只宽厚的手掌,轻轻落在她头上,伴随着的是温和却慨叹的声音。“好好哭吧,哭够了,别再为谁掉一滴眼泪。”
何兮兮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的浮木一般,身子一转,抱住对方的腿,把满脸的眼泪鼻涕蹭在他的衣袍上,她嘴里突然呜呜咽咽嚷道:“帝斯耀,你们一家全是乌龟王八蛋!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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