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退。”西门吹雪的声音不大,陆小凤退得却不慢,只是一眨眼,他便站到了院子外的一棵歪脖子树的树梢上,而等他再回头看向那个院子的时候,心下却是大骇不已。那就在方才还开得光彩夺目的一大片金背大红竟然全变成了诡异的蓝色,而不只是此,整个院子里除了西门吹雪,乐菀和乐蓝风以外,已无活物。
风也蓝了,还带着芳香,那种让人忍不住沉醉的芳香,可也就是这芳香逼得陆小凤惊慌的几个起落往后又退了几丈。
甚至不知道这毒是乐蓝风的,还是乐菀下的,陆小凤不知道,西门吹雪也不知道。四周都静寂得有些可怕,方才的争吵仿佛都只是错觉,唯一的声音是那风被西门吹雪的剑穿透时发出的呻/吟。
乐蓝风本不是一个轻功很弱的人,不然她不能知道西门吹雪见过孙秀青,也不能知道西门吹雪方才差点杀了乐菀,所以西门吹雪的这一剑绝不比他平生所使出的任何一剑弱,甚至说比任何一剑都要锋利。但乐蓝风的身法却是分毫未动,她是一个没有表情的人,可是她还有一双勉强能让人找出来的眼珠子,而这个时候那对眼珠子里透出的轻蔑就是西门吹雪必须杀了她的理由。
但西门吹雪最终还是没能杀了乐蓝风,不是因为乐蓝风的身法有多高明,只是因为在西门吹雪的剑离乐蓝风的喉咙只有不到两寸的时候,他听到陆小凤大喊了一声:“小菀!”
乐菀毫无预兆的倒在了地上,等到西门吹雪回身将她抱到怀里的时候,一抹蓝色自她脖颈上渗血处如涟漪般慢慢荡漾开,最后成了一朵五瓣花,如同她总是绣在衣裳上的那朵一般。那双总是水亮亮看着西门吹雪的眼睛已然合上,长长的睫毛如垂死的蝴蝶翅膀一般微微的颤抖了一下,再也不动了。
脉搏还在的,只是很慢很弱,似乎随时都会停下来。
西门吹雪的剑再一次的指向了乐蓝风:“解药,否则杀了你。”
乐蓝风却说:“杀我?你要想清楚,天下只有我一人可解她的毒。你不要指望七娘,等她来,这死丫头只怕臭都臭了。”
西门吹雪的剑进了一寸,却是再也不能往前。
乐蓝风说道:“听说你也精通药理,这些日子与这死丫头一起,想必更是不一般。我考你个题,你若是答对你,我便给这死丫头一个活命的机会。”
虽然不知道毒是不是已经散了,陆小凤这个时候已经从远处飞了过来,站到西门吹雪的身边,而当他站定,看到西门吹雪的眼睛时,他知道自己是对的。
曾经,西门吹雪的眼神是那么的清澈。因为,在那个曾经,西门吹雪可以那么随意的说:“我从不求人,我的要求并不高。”
如今,西门吹雪的眼神却是那么的痛苦,痛苦得就好象有一个全天下最难的题在等着他,痛苦让陆小凤想一刀杀了他。
西门吹雪说:“好。”
乐蓝风的笑声明明很清脆,听在陆小凤的耳朵里却刺耳的像是有人用一把生锈的锯子在锯木头。她说:“你身上的碧乐珠是为她的血所炼,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你没中毒,那死丫头倒是中毒了?”
“因为……毒渗进她的血里。”
一个不到两寸的伤口也可以要命。
乐蓝风放肆的笑声让人想掐死她,她说:“所以,害死她的不是我,是你!西门吹雪!”
话一说完,乐蓝风便一跃而起,西门吹雪和陆小凤自然不会让她走,一前一后,挡住了她的去路。
陆小凤道:“他答对了,解药拿来。”
乐蓝风冷笑了一声,道:“我只说给她一个活命的机会,可没有说要给解药。”
西门吹雪问道:“你要如何?”
乐蓝风道:“你方才想杀她不就是担心你死了,她另娶,废了你为夫之名么?看在你昨日见那贱人的时候还算守礼,我成全你。明日那一战你若是胜了,我便救她,若是败了,我便让她下去陪你。”
“西门吹雪,我可是善解人意得很?”
“西门吹雪,你还未唤我一声阿婆,这会子补上也好。”
乐蓝风最终还是轻松的离开了,因为西门吹雪似乎耗尽了所有的气力。
陆小凤自以为也见过不少恶毒的女人,可如今看来,那些女人简直都善良的像如来佛祖,观音菩萨。
西门吹雪蹲到地上将乐菀抱起,用撕下的一截袖子将她已经不再渗血的脖颈包好,站起来,然后走出了这个已经死掉的院子。他没有骑马,也没有用轻功,就那样背着他的剑,抱着紧闭双眼的乐菀,走了三十里,到了京城,穿过挂着灯笼的集市,回到了别院。
陆小凤一直跟在他们的后面,甚至听见有人说“西门吹雪死了妻子断了袖。”这句话如果换到平时,陆小凤要笑得在地上打滚,可这回,他一点都不觉得好笑-
开门的是吴妈,自然是大惊,道:“这是怎么了?怎么了?早上不是还好好的?”
凌潇和花满楼也是匆匆的从正堂里跑来,显是等了多时,甚至于花盛楼竟然也没有如往日一般的在拨着算珠子,也跟在后面。
西门吹雪问:“严小卿在哪?”
严小卿与乐菀青梅竹马,乐菀对他也鲜有藏私,虽说他非乐家人,有些毒碰不得,且忌讳多多,但若要说最通乐家之毒的,除了乐家的女人以外,恐怕就是严小卿了。
可是……
“小卿被我阿婆掳走了。”-
话说,下午的时候,凌潇和花满楼正准备出门,张英风,严人英,马秀真和石秀雪便抬着孙秀青的棺材闯进了门,吵着让乐菀血债血偿,争吵不休之时,乐蓝风却是刚好别过西门吹雪,在这别院里从天而降,倒是供认不悔的将孙秀青的死给认了,只是顺手的便将张英风,严人英,马秀真和石秀雪四人都送去见了阎王。
同样是以孙秀青与西门吹雪私会开的头,说的是:“潇,你身为老二家的执事者,有人窥她内宅,你竟不知。还须我来动手?”
所谓执事者,便是单管乐家家事的人,过去,通常是长辈为晚辈的执事者,主要就是为了避免内宅有事,当家的徇私袒护。可乐七娘本不是爱管事的人,是以,凌潇和乐菀互为其执事者。
孙秀青已死,西门吹雪外出不在,凌潇这边只是一拜在地,道:“凌潇之过,但凭阿婆教诲。”
岂料得乐蓝风道:“我看你脑子也不比那死丫头清楚,今天她出了这桩丑事,明天说不好就轮到你。阿婆我可没工夫天天帮你们看家,索性我把你家的带走,教会了规矩再还你。”
凌潇听了这话自然是跪不得了,起身便说:“不劳阿婆费心了,家里人不懂事,冒犯了阿婆可是不好。”
乐蓝风倒是不废话,这边便动上了手,她轻身功夫好,手法也怪异得很,凌潇与花满楼多少有些顾及,都未下狠手,凌潇只想着莫要让她制住花满楼,一时也奈何不了她,怎想的她反手却是一根银针往严小卿去了。待凌潇和花满楼明了,却是只见着乐蓝风带着严小卿越行越远的一个衣角。
况且乐蓝风道:“若是想这小子死,你们便尽管跟着。”
凌潇确是不敢把这话当是玩笑-
乐菀在床上躺下后,凌潇又试了几次脉搏,以确定她确实还是活着,吴妈留下来照料,西门吹雪还是随众人去了偏厅。
花盛楼道:“你们这外祖母是不是因为被人毁容,所以疯了?”
“三哥!”花满楼没让他在说下去。
可是乐蓝风这样一个人,做的这些个事,确实是比疯子还可怕。
静默了许久,凌潇终是开口说道:“阿婆的容貌并非为他人所毁,而是她自己下的毒。”
花盛楼听了更是了然:“看来不是毁容了才疯的,是本来就是个疯子才对。”
西门吹雪本无意听这些个,既然毒不可解,多说也无益,起身便欲走,凌潇见状说道:“她若是说了何话你莫往心里去,她这样对小菀不过是怕你败了,小菀独自伤心。”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才又说:“我阿公去的早,她也是因为这个才毁了容,誓不再娶,但这其中的苦她自是知道。”
花盛楼听到这里多少有些迷茫:“再娶?再嫁才对吧?”
这会子自然不会有人理会这个问题。
凌潇道:“阿婆脾气是怪些,但说话多数时候是算的,你赢了那叶孤城,虽说她惯来不喜我们,应也不会致于死地。”
赢了叶孤城这事真不比到集市上买白菜那样容易,陆小凤道:“你们那姑娘不是金贵么?她怎么跟你们有仇一般?”
凌潇道:“因为阿公去世有三十八年了,我娘今年三十五岁。”
陆小凤的两片小胡子都纠结到一起了:“那你娘的亲生父亲是谁,在哪?”
凌潇道:“不知道是谁,我阿婆又不想娶他,他自然是被我阿婆杀了。”
花盛楼迷茫的还是:“娶?”
陆小凤表示果然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西门吹雪无语离开。花满楼有些头疼,因为严小卿到底是他带出寨子的。
作者有话要说:额……饿了……睡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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