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1

她重回到母亲的子宫，本能地弓起。

此刻，瑶姬姐姐正在水天相接的海滩，

舒展身躯，面对大海，大海汹涌着潮汐，

一浪接一浪，像蓝色的缎缦在阳光下招展，

大海啊，你和我们身体内的血液一样，

有相对恒定的温度，饱含生命所需的盐。

是盐融于水的结合体，在你的阿里亚纳海沟，

一片漆黑，而在赤道的太平洋上，阳光灿烂，

2

在海南最美的海滩，瑶姬姐姐努力舒展，

她曼妙的身姿，是如此美丽不可方物，

她举手投足之间，有一种神奇力量，

是产生大海潮汐的原动力，让人无从抗拒。

有七彩云霞在她身边萦绕，像一层

薄薄的衣纱，既无碍于美丽，更不显多余。

她把长长的秀发，用柔软的柳枝盘起，

嫩绿的柳叶上，阳光中，有闪亮的露珠，

3

她站在海滩边，任大海在她身躯中沐浴。

然后，她弓下身体，摩挲着金黄色的海浪，

从远方与远古吹来的海风，越来越大，

吹开七彩云霞，她身上的露珠，更见闪亮，

柳枝上的嫩叶，在湿漉漉的海风中摇摆，

她身海的更深处走去，海浪迷失了方向，

它们朝着瑶姬姐姐的两边分开，仿佛，

在为她引路，感受到了海底神秘的力量，

4

于是，她身边的海浪更高，她在轻声吟唱，

一首更为古老的歌，简单而动人心魄，

像婴孩将要离开母亲的子宫，母亲的呻吟。

呻吟之下，瑶姬姐姐感到浑身热情似火，

她轻抚着海浪，拔下头发上柳枝上的柳叶，

放在浪尖上，柳叶在浪尖上上下颠簸，

美丽多情的女神跳上浪尖上的柳叶，

然后，瑶姬姐姐拿出一串红艳艳的菟丝果

5

吃过菟丝果，美丽多情的瑶姬多么快活。

在海风的帮助下，她从伟大的风尖浪口，

急速下滑，到达谷底，恐惧在她心中漫延，

扩展至全身，她在无限惊怖中悚悚颤抖，

啊啊，潮汐能摧毁一切，也包括我吗？

在这海中，我是不是将要融化，然后

死去，救救我吧，在我面前，一遍黑暗，

我看不到太阳神的车辙，啊我的手，我的手，

6

疼痛与恐惧，就是我手上的全部感受。

但她很快找到了平衡，波谷中柔嫩的柳叶，

在海风的吹拂中，又缓缓地上升，她看见了

漫长的海岸线，蓝天白云下有海鸟在飞，

她小心掌握着方向，扭过头，明亮的金乌

拍击着翅膀，在水天相接处缓缓下坠，

柳叶继续上升，她的手紧抓着一把空气，

又把它甩开，她的头用甩动着**的海水，

7

海水迅速在阳光中被烘干，只剩下灼热，

以及生命中析出的盐，她不由得一阵尖叫，

让我死吧，在颠狂中死去，死得其所，

在颠狂中重生，她的身子一阵阵紧缩着通道，

在渐渐紧缩的通道中，她感到透不过气来，

我要死了，只有死，才能让我到达更高，

她透不过气来，呼吸却越来越厚重，

我需要氧气，需要咀嚼大把大把的青草，

8

她取下头上盘发的柳枝，放在口中啮咬，

苦涩刺激到唾液腺体，最隐秘的腺体

因充盈而失控，像夏季浇灌干涸的田野，

开闸放水，她不由自主地一阵阵颤栗，

感到再也无力紧缩自己的通道，突然之间，

一切都陷入了绝境，她来不及思想就已放弃，

在大海的潮汐里，在波峰与波谷的交替中，

软软地倒下，在大海的盐上面，她大汗淋漓。

9

她梳理好长发，在阳光中，展现着美丽。

海浪哼唱着古老的歌谣，把她送回上沙滩，

拍打着她的美丽，轻轻地送她进入梦乡，

在漫无边际的海岸线上，阳光洒满她的脸，

她是那么满足，生命中的欢乐过后，她需要

休憩，现在她的骨节与松驰的肌肉之间，

血液在缓缓流动，明媚的阳光接触的皮肤下，

脂肪在燃烧，析出生命之海中所饱和的盐，

10

每一个细胞核都充盈着春日阳光的松散，

但有思想在游离的细胞质中慢慢凝聚，

像从悠远的太空传来一声叹息，渺若游丝，

但她有所感应，在成熟身体的最深处，

要紧抓住一个光荣的梦想，流传了一千年，

菟丝果的种子遍地开花，随时随地成熟，

让边缘的许哲文畅饮菟丝子汁，睡躺

在伦敦纽约巴黎，忘记精卫女神的句读，

11

在我与精卫中间，他很难踩出一条小路。

“哲文，我并没有反对你写诗，有远大志向，

很好，我并不认为没有人认同诗歌，诗人

就是在浪费生命，相反，一个人总要有理想，

才有有价值，你既然拥有这一方面的天赋，

为什么不利用，换一种方式走向市场，

你喜欢来些革命大道理，农村包围城市，

一节以生存为目的，写作如果总是高高在上，

12

那就是多余，我只能以这一条标准来衡量。”

软软地，从少女灼热的紧缩的身体内，

许哲文抽出身体，杨林燕仍没有睁开眼睛，

她一动也不能动，她的身体仍然紧缩而灼热，

许哲文手指的每一次触碰，都令她身体的

神经心脏与肌肉之间达成一次次默契，

释放出强大的电流，到达神经末梢，

许哲文躺在她边，双目呆滞，魂不守舍，

13

在少女身上游走的双手，也有一些机械。

诗人在沉默，搜索枯肠也找不到理由，

他倒是想呐喊，大声地呐喊，但喊什么呢？

他的思想那么深刻，找不到合适的节奏，

没有更好的言辞，在哪个地方，以何种方式，

即算他心中有谱，主要关键是要有人接受，

诗人啊，你不要那么清高，认为与上帝

更近，在上帝与人面前，你是那么清瘦，

14

你总是有自己的思想，从不随波逐流，

在上帝那里，你得不到半点营养，即或

得到，对于是你也不合适，你不能消化吸收，

转化为物质生命的动力，只能更加浓缩，

保存或储藏，向神性的最深处进发，

而在杨林燕面前，你总是营养不够多，

就像生活在澳大利亚桉树林中的树獭，

终生只吃一种桉树叶，愚顽的家伙，

15

即使给他整片苹果园，也不能维持生活。

“文，我想过了，你去开个摄影社更好，

不求上进，你就从照相馆做起，生意兴隆，

忙不过来的话，你就请个人，生意萧条，

养活自己不成问题，你就有大量业余时间，

用于写作，结交朋友，还可以进行深度思考，

呵呵，最合适不过，你从不愿拜师学艺，

总是独辟蹊径，听不进半句师傅教导，

16

摄影没关系，她需要的是大量艺术细胞，

恰巧过盛，你身上艺术细胞所散发的气质。”

诗人他没有吭声，他总是喜欢对着空气

引吭高歌，但此时，他吐不出一个字，

他的眼睛望着更远的高处，玄奥而幽暗，

他不习惯，也不愿面对哪怕一粒米的现实。

在摄影的世界中，摄影师的世界观

与我们截然相反，跟所学习的科学知识。

17

像品尝一颗吐鲁番葡萄，甜美而多汁，

诗人需要在橡木桶中发酵提炼，很多年，

摄影则摒弃了眼睛，它只要坚硬的果核。

白光是很多光组合在一起，明媚灿烂，

黑夜则是所有光线都消失不见，厚实凝重，

透出遐思的神秘，似乎更接近神的本源，

我们总是习惯于在黑夜思考，筹划，

静静地深度的眼光让我们能看得更长远。

18

白天，用标枪与长矛，跟沉默的石头恶战。

而摄影，则是什么都没有，就构成了白色，

诗人喜欢深度思考，透过现象看本质，

习惯于，在明亮的白天找到深沉的黑夜，

杨林燕看到了什么吗，她的目光那么明晰，

此刻，她躺在许哲文身边，爱潮还没有消退，

夏季的黄昏，夕阳缓缓从西山坠落，

荒原上岩石，却仍保持着正午的灼热，

19

在她内心深处，是神的平静的冷清的世界，

她看到许哲文的黑暗，由所有最强的光

组成，我相信这是她深思熟虑的结果，

而不是强盗遇土匪似的误打误闯，

或者灵光乍现般的醐醍灌顶，我相信

她独具的慧眼看到了广阔的市场

在许哲文的前面，多么的诱人，探险家，

捡拾到图纸，指导她去探寻巨大宝藏，

20

只是她有足够的耐心吗？**在膨胀，

我相信，假如许哲文接受了少女的建议，

他的人生就此改变，不，是两个人的人生，

我甚至都看到了青枫桥上流传的传奇。

但是他不，他躺在杨林燕身边，一动也

不能动，空洞无神的眼睛也没有关闭，

银河中优雅的金色鲤鱼，在冲浪中，

在波峰到波谷之间，消耗了全部精力，

21

他贪婪地吮吸着少女身上芳香气息。

“你身在象牙塔，外面的世界一概不知道，

哲文，人不能离开社会单独存在，这样，

你不行啊，艺术不是生活的本源教条，

柴米油盐才是，这一点难道你真的不懂，

东南亚金融危机席卷全国，宛如海啸，

更有将漫延至全球之势，现在，钱

是越来越难嫌了，消费水平却越来越高，

22

我很担心，知道不，有时整晚整晚睡不着，

有将近半数濒临倒闭，我接洽的公司，

你会说，我们都是自由人，这家行不通，

可以换下家，但在经济市场中，就是如此，

覆巢之下无完卵，灾难性的环境，一旦

形成，就政府出手，出动大量资金介入股市，

汇市，兵败如山倒，市场经济自有它的

内在规律，非人力可以阻击与扶持。”

23

但诗人仍无动于衷，一任杨林燕念念有辞，

如一块顽石，在清凉的晚风中纹丝不动，

他并没有睡着，只是他故意装做已经睡着，

相反，他比平时多一百二十倍的清醒，

杨林燕看不到他，更捕捉不到他的思想，

她只有按自己的思路走下去，孤独前进，

她知道他的情人没有睡着，她能感受到他，

在他迷离的现实与梦想之间，他在恭听，

24

试图解决瑶姬姐姐与精卫之间的战争。

“即使你的诗歌如和氏璧一般完美，

听我说，亲爱的，它也只能在深山中，

沉睡一万年，一直等到卞和的挖掘，

或许，你找到了一块璞玉，正在用心雕琢，

等有朝一日，时机到来，你期望它身价百倍，

但事实是，在今天这时代，一个人的力量，

是有限的，伟大事业需要的是集体智慧，

25

长远缜密的规划，最重要的，是市场规则。”

“嗯，睡吧，明天我就出去，找一找铺脸。

事情也不是很急，我们也不等钱用，

去年帐款都在你那里，还没有动，当然，

坐吃山空，欲济无舟辑，端居耻圣明，

你说得对，一切艺术都得经过市场检验，

才能证明存在价值，赵公元帅啊，无论何时

何地，都不要怀疑，威风凛凛，玲珑八面，

26

不可否认，现在我就是睡个好觉，都需要钱。”

倏然，在诗人面前，少女轻盈地翻过身来，

呵气如兰，令正从精卫走向桑姑的诗人，

折返，更加迷醉，在瑶姬面前，他总是晕菜，

绝大多数时候，我们都能看到诗人笔直地

站立，在世俗的疾风中，他的身形绝不摇摆，

但当杨林燕转过身，在许哲文面前，

此时，我不能不这样说，此时，就是例外，

27

长江中下游平原，他是稻田中一棵青稗。

**在不含任何激素的空气中疯长，

没有任何前奏，他的身体的温度迅速上升，

心跳加快，血液如石油一样在血管流淌，

杨林燕在他面前展现，古老而现实的图画，

倾覆了他的世界，令他的审美观陷入颠狂，

不由分说地，他进入到少女的身体深处，

要得到她的冷酷，得到她珍贵的宝藏，

28

她无边的黑暗，及平静的冷清清的思想，

他终于无声地躺下，两手空空，一无所获，

而少女则瘫软在他身旁，纤纤玉手，轻轻地，

理顺情郎的黑发，把他深邃的思想触摸，

她感到自己完全被摧毁，美丽的肢体，

一万年也不能重建，可恶的加勒比恶魔，

许哲文在刚才那一瞬间，像一阵飓风，

呈顺时针方向旋转，从她身体中掠过，

29

然后她起身下床，一丝不挂，全身**。

一步一步地走进卫生间，站在梳妆镜前，

没有开灯，借着不夜葵城街灯的余光，

呆呆地发呆，对着镜中的人儿顾影自怜，

她伸出手去抚摸镜子，在手的遮掩下，

人面像汲水的辘轳，沉入井中，渐渐不见。

“我这是怎么了，这披头散发的人是谁，

你坚持不懈，他却没有改变，哪怕一丁点。

30

找不到了自己，我坚定的立场早已改变。”

少女又一步一步踱回房中，情郎早已睡熟，

握着他的手，低下头，借着都市的余光，

坐在他的边上，对着他的脸用心研读，

“我错了吗？爱上这么一块顽石，深深，

不能自拔，用一生的幸福与理想作为赌注，

天啊，我怎么会爱上他，怎么可能，我迷失了，

我该怎么办，跟他结婚，留下还是离去，

31

这两种选择，对于我来说，都是同样的痛苦，

对他说我爱你，与他手挽手步入婚姻的殿堂，

身披白纱，在浪漫的音乐声中，互换戒指，

人生最美好的回忆就此定格，不可想象，

然后，我就与身边这个熟睡不醒的人，

过一辈子，在平淡中挥霍掉我的青春时光，

青春，我曾无数次地在我少女的绮梦中，

描绘过你的绚丽，但醒来后不过是美梦一场，

32

我所有未来的幻想，因这一步，就泡汤。”

许哲文的嘴角显露出微笑，满足而惬意，

长睫毛不停地眨动，如山石棱角一般

雕刻的脸，稍稍有一丝疲倦的痕迹，

杨林燕伸出手去，掀亮床头灯，回头，

听见许哲文的鼾声，自由平静的呼吸。

她像美丽的美人鱼，坐在海滩，守候着

沉睡的王子，天明时分，风暴已渐渐平息，

33

鲜红的太阳升起来，在水上闪动着涟漪。

似乎在这位王子的脸上注入了生命，

不过他的眼睛仍然是闭着的，海的女儿

在他清秀的高额吻了一下，希望他能苏醒。

把他透湿的长发理向脑后，她觉得他

很像海底小花园里那尊大理石像。不可能，

为了他，我只有变成泡沫了，将再也听不见

浪涛的音乐，看不见花朵和太阳，失去生命，

34

难道我没有办法得到一个永恒的灵魂？

终于，思绪万千的少女昏昏欲睡，

她在与自己的激烈斗争中，占不到上风，

就像患上了强迫症的人，精疲力竭，

有时候，我们为信仰而打斗得不可开交，

信仰却如泥塑木雕一般，容易破碎，

或者，他无动于衷，用很冷的眼光看着，

不论输赢，我们都要感到深深的自卑。

八

35

此刻，许哲文正在他的梦中，跟他的女友

作用激烈的争论，诗人另有一番道理，

如簧的巧舌又理屈辞穷，任杨林燕的数落

如机关枪的子弹一般扫射，终于平息，

但说实在的，他一句话也没有听进耳去，

战斗结束，诗人取得胜利，虽然，并没有还击，

少女扫射的机关枪哑火，子弹，全部射入

黑洞洞的夜空，许哲文仍在他的世界游移。

36

“我就是一根蜡烛，最终将要燃烧完自己，

不是我的光太暗，不能把你的前途照亮，

许哲文，是你，根本就是一个盲人，看不到

光亮，一辈子只能依靠自己光溜溜的手杖，

我最多只能是你的伴侣，走在你身边，

陪你说话，给你指点尘世中的方向，

即使我牵引着你，也不能去除你的黑暗，

去除不了你内心里大海上翻腾的波浪，

37

我不再有下一步计划，我决定缴械投降。”

此刻，许哲文正在荆山中砍柴，得璞，

奉而献之厉王。厉王使玉人相之。石也。

诗人心中一阵悲凉，王以为诳而刖左足。

等待是一个慢长的发酵的过程，只有

他回到荆山中，砍柴，期望着厉王的死去，

又奉其璞而献之武王。武王使玉人相之，

石也。刖其右足。其时，诗人并不觉得痛楚，

38

他再也不能砍柴，夕阳下秋风中，有些顿悟，

为了要让别人欣赏到，而自己却拼了老命，

值得吗？生命多么短暂，我却为了一块璞玉，

耗费了终生幸福，我再也不能回到家中，

肩挑扦担，手提柴刀，在高山之上放歌，

我再也追捕不到黑山羊，岩鹰盘旋在高空，

我不会开弓放箭，我甚至感到恐惧，

它带来凶恶的死神，它预见了我的命运，

39

为了艺术，我在这繁华的街市中苟且偷生。

突然，他听到激越高亢的歌声传过来，歌曰：

诗人啊，让我来唱支歌吧，在我的歌声中，

你能得到答案，楚人有卖某珠于郑者。

为木兰之柜，熏之以桂椒，缀之以珠玉，

为了珠宝产生更多利润，他饰以玫瑰，

缉以翡翠。有郑人买其椟而还其珠。

诗人呆呆地，他听见了歌声中歌唱的另类，

40

千百年来，这歌都被讽喻没有眼力，不当取舍。

他转过头对杨林燕说，她一直守在他身边，

一定是她，此时此刻，谁还能对他不离不弃，

在熙熙攘攘的大街，行人对他视而不见。

阿文，听见了吗，做人真的要学习楚人卖珠，

一颗借来的珠宝，就能使他腰缠万贯，

他多有经济头脑啊，我猜，他以后的发达，

定不止如此，他的盒子能卖更高的价钱。

41

亲爱的，你是不是想造一个盒子流水线。

呵呵，我倒是想形成产业链，没有你的帮助，

怎么做得成，空守宝山，我可不想浪费

宝贵资源，你可真是一块不可多得的璞玉。

我只是一块再普通不过的石头，是诗歌

令我的散光芒，令你迷醉，离开女神的守护，

我一文不值，燕子，到那时，你还会不会

守在我身边。许哲文此时已忘记了痛楚，

42

他呆呆地看着街口，杨林燕就从那里离去。

我为什么不它打开，这可恶的石头，

它剥夺了我一生的幸福，却仍旧如此安然，

躺在我的怀中，半步不肯离开我的手，

难道是我的错吗，是什么造成了我俩的命运，

我们乞丐一般，在熙熙攘攘的街市中行走，

谁会稀罕，杨林燕离去了，我的胸中涌动着

热望，总有一天，我要让她不离我的左右。

42

我规划盒子，而你，许哲文，也不要死守荆州。

她又回来了吗？还是她只把她的话留在这里，

而人早已经离去。我是像幼儿园的小朋友，

得有所行动了，而她，则是不会走远的阿姨，

即算是忙着要去约会，也会牵挂着我，

一切都会安排好，我只要遵照执行，事无巨细，

对孩子来说，当真会时刻牢记老师的话吗？

大包大揽在成长过程中，也未必有益。

43

但她的话已铸就，成了墙上悬挂的条例。

我的任务只是要把怀中的璞玉，打造、

雕琢成和氏璧，但是你啊，你没有交待

具体，你到底钟情何种模样，我不知道，

厉王与武王的审美观点肯定有所不同，

我没有底，怎样迎合时代的大潮，

现在是文王时代，我不想耽搁，我的宝玉，

我不想毁在我的手下，它的时代已来到。

44

你不用担心，你只要把你的本职做好。

世有千里马，然后有伯乐。世有伯乐，

然后有千里马，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

在人没有到来之前，马儿就已奔驰如飞，

天苍苍，野茫茫，在广袤的草原驰骋，

它的速度让它更快地从虎口逃脱，求得

生存，而千里马，它总是跑在前面，

在生存几率中，它无疑占有较大的份额，

45

因此活得更长，在母马眼中，它更俊美，

但在人到来之后，它祗辱于奴隶人之手，

骈死于槽枥之间，即使有千里马的好名声，

食不饱，力不足，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

如果我是一匹千里马，我仍愿在蓝天下吃草，

时刻保持警惕之心，挣脱狮子的血盆大口，

与母马并驾齐驱，在阳光下嬉戏，打闹，

当春天到来，与情敌来一场势均力敌的决斗，

46

我从来不惧怕任何对手，不管它真的强大与否。

我不愿战死疆场，用生命换取荣誉，那不值。

其真无马邪？其真不知马也！你非蠢材，

只是没有上进之心，自甘下潦，又不以为耻，

浑浑噩噩，得过且过，人生没有目标，

枉负了上天赋予你的美玉之资质，

在你看来，和氏之璧永世埋没山中，

最好，它可以等待，或保持自然，最原始，

47

真可笑，秦国也不必规划十五座城池，

你呢，还在楚国的深山中砍柴，放牧牛羊，

自由自在，和氏璧改变了你的命运，

让你遭受刖刑，流落在郢城街头晒太阳，

并且迷途而不知其返，再遭受刖刑，

悲夫宝玉而题之以石，贞士而名之以诳，

再也不能砍柴，放牧牛羊，在蓝天下

放歌，更可悲的是你再也不能回到家乡，

48

抱璞哭于楚山之下，你从未怀疑别人眼光。

这些，你都归咎于自己璞玉不够精美，

这就是你在郢都城中思索所得出的结论，

为什么拒绝我的援手，我虽不会雕刻，

面对石头之中的美，对不起，我无动于衷，

既不能欣赏，也发现不了，除了这些，我都会．．．．．．。

诗人的梦没有做完全，便沉沉地睡熟了，

在神的眼光中，团起身子，像襁褓中的婴儿，

49

与此同时，杨林燕也在他身边悄然入睡。

少女的生活踏实，平稳，水波不兴，

特别是在许哲文身边，她总是睡得很熟，

在神的小夜曲中，她不曾做过少女的绮梦，

所有的梦在白天都已经做过，有必要

继续吗？就像在深夜，小学生期待着完成

堆积如山的作业，但睡意让他克服恐惧，

手握铅笔，沉沉睡去，头压着冰凉的书本。

50

没有谁能看到未来，荣誉归于大海、黄金。

是的，我们有心让自己的理想，在梦中继续，

或者有时候感到很懊恼，因为在梦中，

梦想就要成真，真的就只差那么一小步，

却突然惊醒。比如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

坐在树下捉虱时，捡到一份宝藏天书，

随手丢弃后突然明白，为了改变自己的

命运，即使不成功，他仍愿历尽千辛万苦，

51

他只是想要那份满足的感觉在心中永驻。

但杨林燕不，她的想像超出生活不是很远，

五十步或者一百步，她不能承受太大

差距，今天昨天之外，最多只能至到明年，

她走的每一步都很坚实，努力抓住每个

细节，并试图对面临的困境进行改善，

但对于情郎呢，她的要求，是不是太高，

为何会一反常态，希望他彻底改变，

52

是谁推动她在自己的性格上走远，

我不明白，或者是她的生活出现了难题，

这一点疑惑，同样也在愚顽的许哲文心中

闪现：我在家专心写作，这是她的提议，

为什么反悔，她失业了吗？这算不了什么，

工作可以再找，出现了严重的经济危机？

不能吧，我们共同弄的那些钱呢，哪里去了？

她无理取闹，找借口，绝对是我瞎猜疑。

53

问题一个也没得到解决，郁结成了顽疾。

重重地压在少年心头——他不知如何说出口。

恋人之间需要的是理解与相互体贴，

猜疑解决不了问题，我们需要的是交流，

找不到恰当的方式，所有的都被否决，

都将伤害我们之间的感情，她不可能承受，

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总有一个伟大的女人，

问题是在这条崎岖的路上，我单纯单瘦，

54

会取得成功吗？我总是她的后顾之忧，

惭愧，她也不是十分之伟大，据我看来，

既然不懂得，就要站在外面大声疾呼，

而不是挤到诗歌最里面，对我进行编排。

夏日清晨，诗人在梦过之后的睡乡中

醒来，他的情人已走，只留下芳香仍在，

和煦的明亮的阳光透不过厚重的窗帘，

清风徐来，斑斑驳驳的影子在摇摆，

55

我得起来，是要起来了，太晚了，时不我待。

不行，长此以往。我将耗费掉我的生命，

在睡乡中，实际上什么也没梦到，我梦到

什么了吗？我将磨蚀掉我青春的**，

燕子，她说得对，我是得出去找点事干，

就当说不为赚钱吧，我得赶快付之于行动，

我有这么清高吗？我够资格吗？不赚钱，

我去干什么，难道你还能挖掘出精神，

56

入世出世，在现实中磨砺，没有压力，是空！

不晒太阳的时间太久了，我得起来出去，

至少要堵塞住她呜哩哇啦的嘴，真烦，

诗歌啊，你真无用，对每一处现实中的痛苦，

你无动于衷，所有问题都要求我自己解决，

但有一点，你从不会增加心灵上痛楚。

是我的要求提得太高了吗，我曾经

执着地要在诗歌中寻求现实的幸福，

57

这令我更加痛苦，幸福只在现实中停驻。

“燕子，我在大学城找到一间要顶的铺面，

我看它位置还不错，接手即或赢利，”

不到一个星期，许哲文就交出了答卷，

“本来是经营精品，我不想做这个，

我的意向是重新装修，开拓一间书店，

夫人，你意下如何，要不要实地考察，

劳烦轻移玉趾，我等着你的高见，请多指点。”

58

“真的吗？不要着急，下班后陪你去看看，

阿文，定下后，就与房东签一个协议。”

“燕子，我都有些迫不及待了，我的心

在蠢蠢欲动，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

想当年我在公司还是一名业务骨干呢，

老板不给我大展拳脚的机会，真是可惜。”

“不管怎么样，我还是相信你的眼光，真的，

我始终相信你，你所需要的只是魄力。”

59

“好了，不要灌迷汤了，我的心里也没底。”

杨林燕嫣然一笑，“不要谦虚，谦虚赚不了钱，

你的眼光独到，能发现机会，反应迅速，

许公子，你缺乏的只是行动，和金钱概念。”

“是吗，我感觉我还是蛮勤快的啊，等着瞧，

现在结论还为时过早，来商量一下怎么办。”

“事必躬亲，这可不为现代商人所必备，

你有战略眼光，为什么看着地上，而不长远。”

60

“开了业之后再长远，也不迟，你去取五万元，

二万打空，一万搞装修，留下二万块进货。”

“亲爱的，你是不是病啦，二万元打下空铺面，

我还是考虑考虑，去实地看看，再作定夺，

这可不像在集体单位上班，吃大锅饭，

可以逃避责任。一旦上马，就不能再退缩，

我承认，你在单位时还是比较有冲劲，

很高兴你的冲劲又回来了，好像胜卷在握。

61

我感到不自在啊，对你突如其来的气魄。”

于是，许哲文继续到街头去闲逛转悠，

疑似他还在寻找新的，好的，在这街面上，

如果不是戴着眼镜，还真找不出好埠头，

很快，他就感到了疲累，坐在路灯下，

凉爽的秋风中，他与路灯都是那么削瘦，

他们两个都圆睁着大眼，又面无表情，

看着，路灯下，过往行人都要对它仰首，

62

但没人仰首，像步履匆匆、拥挤的沙漏，

更无人注意男人，他是如此地不惹人注意。

“即使我在这繁华的街头，靠着路灯，

在这繁华的街头，也只有我俩互相偎依，

死去，很长时间以后，人们会把我看作雕像，

凉爽的秋风已吹干了我瘦削的肢体，

杨林燕啊，假如你从我面前走过，你是否，

会看到我，能感受到我心中冰凉的泪滴。

63

换言之，我会看到你吗？我怎么能够看到你。

我们做不到心有灵犀，总是有些不自然，

让灵魂靠得更近，我有心这么做了吗？

我感受不到，找不到共同的时间点，

但我相信你的本意，是好的，我相信，

你是那么地善良，期待着我的转变。

啊，我要看一看这些匆匆忙忙的人群，

他们是如何生活，每个人都有一份爱恋，

64

写在心中，还有更高的梦想，生命的春天。”

于是诗人在一个街头与另一个街头踟躇。

“我好像离开这世界有一阵子了，为什么会

陌生，追不上别人匆匆忙忙的脚步，

所谓之，所谓之荀子曰：学不可以已。

我可以读到更深的无字之书，闭门造车，

是不行的，社会实践活动，有更深的学问，

哈哈，我是不是在为自己的行为寻找

理由安慰，诗人总是天真，要前后兼顾，

65

不行，时不我待啊，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诗人在一个路灯与另一个路灯之间留连，

打量着鳞次栉比的店铺，研究着行人，

从一个商店出来，迈向下一个门槛，

这一幕幕他本来甚为熟悉，因为诗歌，

需要思索，他打了一会儿盹，等他睁开眼，

发觉自己已被落下了好远，斗转星移。

“幸亏我及时醒来，不，幸亏我有杨林燕，

66

反过来，她又是造成我不幸的根源。

现代人的脚步真快啊，稍有懈怠，即遭淘汰，

葵城的现代气息一日千里，我的爱人啊，

我真糊涂，我落后于他人，怎能将你责怪，

你放心，我有信心，假以时日，我将意气风发，

走远的那个睥睨一切的我终将回来。

不过，等等，这样做真的有意义吗，诗歌呢，

精卫女神，不要给我这个难题，我解不开。”

67

苍白的瘦削的诗人在十里长街上期期艾艾。

黄昏时分，他精神抖擞地回到家中，

女友已为他做好了可口的饭菜，可口的

佳肴在铮亮的餐桌上等他下箸，笑意盈盈。

“等等，我看柜子里还有没有点剩酒，

不喝二两助助兴真的可惜了，这么丰盛。”

许哲文拿出一只小酒杯，茶堪酒满，

他看到杨林燕也拿出一只酒杯，洗净，

68

斟满，泯上一大口，然后跟他的杯沿碰了碰。

到底要如何跟女友说呢，诗人还在考虑，

我得要在她那里争取到最大支持，长久之

计，是两个人的事情，一定得互相帮助，

再者，她近阶段心情不佳，小心翼翼为妙，

最好莫要引发战争，诗人正在左右踌躇。

杨林燕又抓起酒瓶摇了摇，对着瓶底看看，

对男人笑笑，起身拿出一瓶邵阳大曲，

69

许哲文心里写满惊诧，但喝酒，他来者不拒，

“哲，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你可能不知道，

你要的那笔资金，我现阶段拿不出来，

钱到手后不久，我全部进行了投资，股票

占了绝大部分，以后我再给你慢慢解释，

今天我只告诉你结果，全部被套牢，

如果硬割肉走人，损失惨重，坚守阵地的话，

假以时日，我相信，问题不仅限仅是解套，

70

会产生更大利润，比存银行利息要好，

你不懂这些，不要急，我们再想想办法。”

“你说我不懂股票，你懂，至少我不会亏钱，

别以为我什么都不懂，把我当做傻瓜，

我就奇了怪了，这两天我总觉得不对劲，

浑身不舒服，原来是你给我出了个大笑话。”

“没那么玄吧，你有这个能耐，还找什么

店面，干脆摆个摊子，指点迷津，开爻算卦。”

71

“不要打岔，转入正题，不要顾左右而言他。

炒股有什么了不起，还不就是高抛低吸。

在股价跌下时你买进来，等它涨上去之后，

脱手，炒股本来就以追逐利益为目的。”

杨林燕微微摇了摇头，无言以对，端起

男友前面的酒杯，一饮而尽，她辞穷屈理。

“你傻啊，有人作个小圈套你就往里钻，

说白了，股票就是要比较看谁更沉得住气，

72

是兵不厌诈，要长远战略眼光的零和游戏，

你倒好，伙食费都不给留下，全部家当押上，

你以为是赌博啊，逞一时之能，这完全

不同于赌博，要的是长远的战略眼光。”

许哲文住了口，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在

说什么，这些新鲜词汇像长上了翅膀，

他一开口，就扑愣愣从他的舌根争相涌出，

杨林燕一头雾水，两眼迷惘，促不及防，

73

“不要着急，哲文，只要坚持，就有希望。

对不起，因为我投资失误，使经济拮据，

但天没有塌陷，没什么大不了，只要我俩

携手并肩，共渡难关，我有信心重整旗鼓，

你说得对，我不应该把全副身家押上，

并且不与你商量，这尤其不可饶恕。”

“现在的问题是怎么办，而不只是自责，

去借吗？我的朋友正在一个个慢慢地远去，

74

我想不起可以跟谁开口，找你我的父母？

我宁愿去挑窑砖，也不会开口讨要。”

“联系一下钟小伟试试看，毕竟，你们俩

共同有过一段辉煌，感情不深也不薄。”

“他呀，娘边崽一个，不堪大用，从来手上

没有几个钱，所赚回来的钱几乎全部上交。

听说，他老娘正攒钱给他娶媳妇，嘿嘿，

经常身上烟钱都困难，跟他借，说得轻巧。”

75

“凡事试过才能结论，也可能有陈遗至孝。”

“指望他上班时落几个私房，想得倒挺美，

问题是陈遗做主薄，也只攒到几斗锅巴，

即算他拿出来，也还不是车薪杯水？”

“现代人谁会那么笨，与你共过事的，

尤其不能相信，呵呵，他总要给你解决

一部分，硬是没有，你与他摊牌，说明情况，

他可能又有别的路数，跑出去帮你借。”

76

“其余的呢，其他的怎么办？精怪的小妹。”

“哲哥，也只能非常时期采取非常办法，

要是我俩明确关系就好了，不用结婚，

这事儿也能轻易解决，我上你家，你上我家，

扯了结婚证的话，就一切OK，太迟了，

交往了这么久，都还没见过彼此的爹妈，

这样吧，委屈你许大少爷有点不可能，

到我家作客，我猜你也吱唔说不出什么话，

77

还没另起炉灶，你家理应扶持你一把。”

她不是想说上我家吧，她可真做得出来，

为了赚钱，她还有什么做不出来呢，金钱

至上，是她的座右铭，进入到她的血脉，

与身体完全融合，就像猫抓捕耗子，

捕杀的天性，自她未出世，就已存在。

这样啊，那么在她那里，感情被安放在何处？

我看不见，是不是财神爷之下的烛台？

78

把酒重新斟满，诗人心里了阵阵悲哀。

那我呢，我在哪里，明确关系，不用结婚，

我看见我的爱情上起了许多霉点，已经

变味，不再绚丽多姿，呵护着脆弱的生命。

当然，整个大时代都是这样，这不是她的错，

我不能从我的观点出发，妄下结论。

我该怎么办，是束手待毙，还是奋勇当先，

或者听天由命，在她面前谨言慎行。

79

诗人沉默着，对任何新事物，他拍掌欢迎。

静观其变，在他心中，已打定了最棒的主意。

可是，当一丝白云飘过晴空，灿烂的阳光

照射下来，在地上投下阴影，薄职蝉翼，

又有一只秋天的苍鹭悬停在空中，白云中，

它在大地上的投影尤为明晰，无可回避。

“燕子，你一定要告诉我真相，你是不是

还另外在外面借了钱，有没有高利息，

80

你不用瞒天过海，我经受得了，没关系。”

三杯通大道，男人不得不佩服女人的海量，

杨林燕其实早已醉眼迷离，但神智

却还在挣扎，努力保持着仪态万方。

诗人这一句话点中了她的死**，她不得

不放弃了抵抗，和盘托出，缴械投降。

“嗯，借了一点点，不过你放心，不多

不多。很快就会还，就是割肉我也要填补上，

81

会好起来的，只要市场还在，就有希望。”

飞往北方的鹭鸶落下来，优雅地迈着方步，

笼罩在诗人头上的阴影渐趋明晰，白云

巨大的模糊的影子，随着凉爽的秋风吹拂

远去，宽阔的蓝天大道上，无有一丝阻滞，

它们并肩而行，像俩个老人，时而悄声细语，

浮云无所依，秋风无所托，翩飞的鹭鸶，

落在沼泽地上歇脚，啄食小虾和小鱼，

82

耐心观察，大胆推测会确切知道它的去处。

但许哲文没有够多的专业水平，也不够

资历，白云飘散了，终究还会回来，秋天

在秋风中隐去，漫长寒冷的冬天过后，

春天到来，一切又重新焕发生机，只要

耐心地耕种，一生之中总会有一次丰收。

但鹭鸶呢，轻盈纤巧，美丽纯洁，天性

使然，她不可能在一个地域停留太久，

83

即算你拥有四季如春的温暖气候，

白鹭鸶，假如我是热带雨林的雨季，

你会不会愿意与我长相厮守，厮守终生，

不说假如，你为什么非得要长途迁徙，

地球赤道线长四万多公里，赤道线附近，

终年风平浪静，最冷的地方远在北极，

你一定要离开，在赤道与北极之间

翩飞，相伴爱侣，寻觅合适的繁殖地。

84

偶尔在我的沼泽地落脚，梳理羽衣。

“那你的意思是到底还要不要去考察，

再在家中讨论一个晚上，也得不出

所以然，我可要回个准信，不去的话。”

“没关系，就算她把这门面转让给了别人，

你也可以再去转悠转悠，寻找下一家。

做生意跟做人差不多，不必吊死在一棵树上。”

“小姐，那样我会不安，招来很多唾骂。”

85

少女扑哧一笑，看着情人满脸骤起的惊诧，

她勾起了小指头，敲了一下他的前额：

“我说了不去吗？我怎么会不去，不是

我不放心，应该去看看，你说对不对？

做事不要心急，该快则快，该慢的时候，

也不能急于求成，这样才能事半功倍。”

诗人说不过她，她总是能找到理由，

不由你不信，她总是侃侃而谈，言之切切。

86

“走吧，等会你又要说我不下雨，光打雷。”

诗人表情木然，总有一些小事影响心情，

令他不能释怀，经过这么多年磨炼，

还是没有改变，另外，他也有一丝担心：

“明天吧，也不在这一时，性急吃不得

热糍粑，燕子，你喝高啦，需要清醒。”

“今晚我们一定要去，也不一定要进去，

就是路过也好，探测探测人气，打听

87

打听行情，呵呵，磨刀不误砍柴功。”

诗人深以为然，虽然他仍旧难以释怀

杨林燕将他启程游的心硬生生拉回。

“好，就这样，孙子曰：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今夜宜将剩酒，显摆大街边，看今宵学子，

忆前朝名士，畅想生前身后。美好未来。

燕子，拿着这瓶没喝完的邵大，买上

一根两根绝味鸭脖，边品边测探，岂不美哉？”

88

“你还蛮浪漫啦，对不起，我怕醉倒回不来。

天渐渐冷了，我怕着凉。只怕要到十二点，

才能回家，我劝你也做好思想准备，

许公子，你无所谓罗，即使闲逛到明天，

这一段时间以来，你已经习惯了熬夜，

真奇怪啊，好像你以前并没有这习惯，

是不是无所事事的人都回避白天。

哦，我不行了，我明天一早还要上班。”

89

诗人没有作声，他心中的想法阴魂不散。

于是小俩口手挽着手，出门逛街，

像一只狼与一只獾走在青青的大草原，

极端遥远的表亲，卿卿我我，亲亲热热，

只要他们稍稍远离，没有谁能联想到

他们走到一起，谁能比他们更纯粹。

但事实证明，他们是。除了梁山伯祝英台，

这可不是吉兆啊，还有罗密欧和茱丽叶，

90

爱情虽然绝对，但在上帝眼里，并非绝配。

关于现代爱情故事，我想，没有人举手

认同，上帝，就是那些在爱情的春天

沐浴，在雾气氤氤的热带雨林遨游，

发散着浓烈的荷尔蒙气息的人，也感到

迷茫，幻想着与亲爱的人一辈子相守！

许哲文没有过吗？杨林燕没有过吗，幸福

就在于平淡之中，而我们仅仅是不能够。

91

甚至都不相信自己渴望的天长地久。

勿庸置疑，热恋带来的巨大幸福，

就像今夜的许哲文，走在女友的身边，

像一只信天翁，对他的心爱的精心呵护，

飞翔在南极乔治亚海域上空的信天翁，

对爱情如此衷诚，一生只有一个伴侣。

扪心自问，我们能够做到吗，答案是肯定的，

问题是她会愿意吗，为了我而将一生付出。

92

问题在于我会吗？生命中，爱情并非全部。

一生只忠诚于一个伴侣，如果有谁信誓旦旦，

我们只会冷眼旁观，就像欣赏一部

独幕剧，任主角他站在台上尽情表演。

有时我们冷漠的眼中流出了泪珠，那是

为故事情节感动，而心里，知道受了欺骗。

这不是真的，仅只是一出戏而已。或者

是笑的泪滴，无厘头式的，在舞台上出现。

93

有谁对号入座，那是上帝啊，需要好演员。

时代的灵魂莎士比亚写作一百多首情诗，

献给他的同**人，这一点很难理解，

据媒体报到，还有许多专家穷经于历史。

巴尔扎克穷其一生写出九十五部小说，

何其伟大，不幸，他因贫穷而病死。

没有谁会认为小说与戏剧中的主人公

就是作者，诗人例外，脱不了梏桎，

94

但我们能从中发现作者与我的影子。

因我们的心没有死去，还充满着善良。

对于爱情，其实是愿意一生一世

长相厮守，我们的心中还有着美好愿望，

没有谁愿意自己的感情生活一塌糊涂，

生命多么脆弱，经不起折腾，像天堂，

一经涂抹，便会轰然垮塌，再以难以复原，

许哲文，你的天堂已被涂抹得不成模样。

95

但还没有溃塌，摇摇欲坠中仍有幻想。

情侣们在去目的地的路上，沉默在沉思，

他们已找不出共同话题，言语仿佛

是开在春天栗子树上的花，谈收成，为时

过早，闻不到芳香，欣赏吧，说不上

丑陋，赏心悦目，还没有那么长的标尺，

高高的栗子树下，有一份担心，很自然，

不要皮肤过敏，对绿叶的距离，也要保持。

96

等这些黄色的茸球，长出嫩绿的尖刺。

于是，诗人与他的情人坐车到达溁湾镇，

等待上另一辆公交车，此时，有些微累了，

秋天的冷空气穿透皮肤，拔动着神经，

此时，酒醉的微醺还没有完全消褪，

沉默地，年轻的心因冷空气而靠得更紧，

他们手握着手，感受着彼此，未来是如此

不确定，只有握紧双手，才能找到共鸣。

97

爱情不是长跑，是漫长又坚苦的长征。

今晚，需要的是抱团取暖，爬雪山，过草地，

拧成一股绳，而不是各自为战，竞争

在革命成功后，结合，迸发出不一样的活力。

许哲文与杨林燕挤上了另一班公交车，

沉默依然在徘徊，缄口不言，直达目的。

荫马塘下车后，男子汉活络着思维，

寻找着能给冻土带来春风的话题。

98

步伐一截截地切短了道路与转角的距离，

人声鼎沸，东方红广场上青春飞扬，

奇怪的是莘莘学子大多不是身着校服，

而是面目黧黑精神抖擞，身披军装。

“哦，这是九月，新生军训，看他们美的，

清澈的眸子中荡漾着对未来的远大志向。”

男人的视角略有些不同：古树下的空地里，

有柔情蜜意，一对对爱神在悄悄逛荡，

99

秋日停滞的暑气中，超短裙与白臂膀。

但是他指着一方小池塘边的栎树，说：

“历史与现实总是有偏差，这才是荫马塘，

准确说应该是饮马塘，是饮马的场所，

南宋著名儒学大师朱熹任职湖南，

在岳麓书院讲学授徒，砺志理学传播，

他认为超现实、超社会之上存在一种标准，

言忠信，行笃敬，惩忿窒欲，迁善改过。

100

你可以想像当年来这里求学的人何其多。

饮水的马儿都要把这池塘里的水喝干。”

“然后，他们就把马儿拴在这棵大树上，

对不对，许哲文，大诗人，你可真会杜撰。”

“对啊，你看那树的皮都被磨没了，看见没？

在树的最底端，它都痛苦呻吟了八百年。”

“我看啊，你想要在这大学城卖书，得有所

表示，抽时间最好去岳麓书院参观参观。”

101

“他的理学威风扫地，一派胡言，不能实践，

勾引两个尼姑作老婆，行为充满了虚伪。”

少女在情郎额上重重地敲了一记爆栗，

“积极向上你没有沾到皮毛，偏拣坏的学，

你啊，我看是稀泥糊不上墙了，你放心，

这事儿我不在乎，只要你到达他那种境界，

找十个女大学生做情人，你养得起吗？

吃得消吗，只要你能成功，我无所谓。

102

伟大中的小小卑劣，可以理解，可以忽略。”

诗人有些愕然，翻遍他的所有课程，

也找不到这些似是而非的理论，千万

不要轻信，她会不在乎，我可不能天真。

问题在于我会成功吗，她这不是挤兑我嘛，

这一招激将法她可用得炉火纯青。

客观唯心主义，原则先于物质，本原

独立，与黑格你的绝对观念息息相通。

103

玄幻地，跟柏拉图的理念一脉相承。

诗人掉入了陷阱，就像米诺陶勒斯，

被困在克里特岛上，特别兴建的迷宫之中，

所有被困在迷宫的人都不能重见天日。

他跟不上杨林燕的脚步，少女走得并不

快，是他的脚步跟不上飞翔的深思，

如果爱神阿芙洛狄特帮助，也有可能，

他在克里特岛的迷宫中树起旗帜。

104

在波塞冬为他划定的辖区内成为大师。

转眼间，情侣们已往回走过一站又一站。

最后有点累了，在二里半停了下来，

坐在公交车站的不锈钢椅子上，观看，

背靠着背，城市多么拥挤，空气，也被

浓厚的人文气息，压缩得只剩很小空间。

“听说这条路况将有很大改变，你看，

如此破旧不堪，明显跟不上时代的发展，

105

这些老房子都将拆除，道路将拓宽。”

诗人心不在焉：“你是从哪得到的小道消息，

还是自己妄加推测，这些可都是历史建筑。

大学城不可能变得市中心一般光怪陆离。

你瞧，这些枝干虬龙的樟树，你能想像吗？

在一夜之间消失，而现在它们紧紧相依。”

杨林燕看着一辆又一辆汽车从溁湾镇，

开过来，呼啸而过，激起她一阵阵涟漪。

106

又由许哲文目送它远去，这令她着迷。

时代脚步一日千里，而我们却停滞不前，

这些飞驰的乌龟壳里坐着的，都是些

什么人呢，是什么力量把他们改变，

如此地迅即，是时代的精英吗，敬礼！

时代骄子在乌龟壳里深深思，神情俨然。

命运女神的垂青，幸运小天使的礼物，

我们一样可以得到，只是使用，还不熟练。

107

就像街道的容颜，一定得静等到那一天。

“哲文，你去学开车吧，开出租车真的不错。”

但许哲文并没有看到一辆辆汽车来来往往。

“自由、稳定，收入也稳定，是一个好工作，

你耿介的性格最合适，你有没有在听啊？”

“最重要的是不用担风险，投入不是很多。”

杨林燕勃然变色，好在诗人并没有看见。

“也不是长久之计啊，一生在方向盘上度过。”

108

没有注意天色已转阴，仍有自顾自地说。

在这喧闹的场所，天色转阴，他不可能看到，

摇摆不定，从来就不是一个立场坚定的人，

在这闹市之中，他也会如沸水一般浮躁。

诗人的注意力总在很远与最近之间

游移，此刻，他向杨林燕身上靠了靠。

因为他感到了一丝凉意，眼前的景象，

他突然有些陌生，觉得自己越来越渺小，

109

他需要寻找一个位置，一个温暖的怀抱。

此时，杨林燕已努力使自己静下心来，

少女心中充斥着失望，随着许哲文的话语，

阴云在堆积，像暴风雨来临前的阴霾。

我与他总是踩不到相同的鼓点，总是

踩不到。想到此处，少女有些气急败坏，

但她没有发作，她努力使自己的思绪，

往别处飘移，爆竹的引信形状还在，

110

但已被淋湿，少女藏匿了燃点的火柴。

“我看她的生意，并没有你说的那么好，

哲文，做生意要客观分析，切忌先入

为主，人气并没有你描述的那么高。”

“我又不与她同行，我门面转向，转向

精神领域，为大学生补给营养丰富的粮草。

你放心吧，做生意我并不陌生，利润

第一，精神啊，境界啊，统统都是傻冒。

111

我国营科班出身，又经过了你的醺陶。”

话不投机，杨林燕只得再一次转移阵地。

她在仔细遴选退却的路线，就像灵魂

受到了伤害，把所有通风的窗户统统关闭，

另开一条通向天空的烟囱，然后，像烟一样

飘出，许哲文的肉眼看不到她在哪里，

她自己也不能知道飘向何方，在情人身边，

少女十分疲累，没有谁看到她在颤栗，

112

明天会更好，这一切都将过去，不复记忆。

“许哲文，我们回去吧，起风了，我冷。

你这事儿我管不了，我明天一早还要上班，

你自己拿主意吧，也不用等我回来讨论。”

男人生气了，一甩手，跳下不锈钢椅：

“要我怎么办，工作是你提议，如今，

有了点眉目，你打起了退堂鼓，你说要我

怎么办？一会儿左一会儿右，真搞不懂，

113

你就是要我去上班，在别人手下打工。”

杨林燕像一只被不断充气的汽车内胎，

终于经受不住越来越高的内压，也可能

内压并不高，但本身已被磨损，毁坏，

其实是情郎抽出了她身体里空气，

慢慢的，不知不觉地一丝丝凉风往外

渗出，令她渐渐干瘪，在满是土圪垃的

道路上行进，她不会千疮百孔才怪。

114

瞧，他又一直往里充气，从前天到现在，

还没有停下来。但他被突如其来的闷响，

吓了一跳，此刻，他正在躬身察看，敲敲

打打，并梦想着与女友携手，走向远方。

恋人间不需要任何导火索也能爆发，

不存在燃点，甚至不需要硝石、硫磺。

这是一种积淀，在日常生活中的摩擦里，

产生积聚有足够杀伤威力的能量。

115

爆发时，许哲文与杨林燕两败俱伤。</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