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知道了。”云嫱回完宫婢,就拿起前面桌案上的一条紫色刺绣额带起身。
“芸儿,如果那个兰荠王对你不好,你一定要捎信回来告诉我,知不知道?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会派人去接你回来。”云嫱一面重新走到芸嫱的身后,为她系好额带,一面还是放不下心地补充两句,声音又带着浓浓的哭腔。
“恩,芸儿记住了。”芸嫱看着自己一身在昏黄的铜镜中已变去颜色的紫衣,点头应许。
因为被兰荠国视为“神花”的兰荠花是紫色,所以兰荠人尤其喜欢和重视紫色。据太子说,兰荠国内但凡遇到节日,有钱贵族就会在自家门前挂上一条刺有兰荠花,且长达十尺的紫色绸缎,没有绸缎的平民,就只能用粗糙的麻布代替。而紫色,也理所当然成了兰荠国权利的象征,除了藩王,其他以下的官员和平民均不得私用各种浸紫的布料和饰物。
额带在兰荠境内同样具有强烈的代表性,它倒没有身份的限制,兰荠人一律要在额头处系上一条“兰荠花”的长长布条。只是颜色依旧成了贵贱的区分,居于市井的平民是绿色,任职文官为褐色,武将蓝色,藩王本人自然是紫色。
而她身为兰荠的即成王妃,当然也有资格与藩王一同享用紫色,根据送来这条额带的兰荠使者介绍,她额带上的绣纹为兰荠花的茎与叶,与他们藩王额上已完全开花的绣纹正好寓意着王妃与藩王亲密无间的关系,且喜结连理,姻缘终身。
当她听完使者的解释时,有些忍俊不住心中的笑意。花从古至今都是拿来喻女子之美,所以她着实难以想象那位兰荠王的额头上每天都要顶着一朵花在他的属下臣子面前来回晃悠,不知会是怎样一种滑稽的场面?
“还有就是,若中途你突然改变了主意,也一定要让卫锦尧把你送回来。如果他不答应,我就休了他。”云嫱的声音在芸嫱思绪小跑的空挡再次传来,她语气坚决地说着。
芸嫱好笑地撇了撇嘴。真亏她的姐姐能脱口而出这样一句话来,要知道,素有晏托“第一美男子”之称的卫锦尧,也就是他们晏托国的那位当朝太子殿下有多受人欢迎。且不说术邺城内的官宦千金们一个个都是伸长了脖颈,期待有朝一日能博得美男垂爱,就是周围的那些藩国中,也有不少慕“名”前来的淑美娇媛。
“我们叶家的二小姐果然不是一般庸脂俗粉能够相比的。”两手放在芸嫱的双肩上,站在她的身后看着铜镜,云嫱毅然收回眼泪,自豪道。
正殿上,已入花甲之年的晏托皇帝当着群臣百官及六位兰荠使者的面赐予了她“和悠公主”的身份,并允准由皇太子亲自护送至兰荠境内……
芸嫱于大殿中央跪地谢恩,表面平静,却只能低下头,闷在心底独自叹嘘。
皇太子亲自护送?……看来云嫱为了她还真是缠了太子不少时间啊,不过,这待遇确实算得上是皇室送亲队史上的开天辟地头一回。
可回头想想,她叶芸嫱真是何德何能?先是被位极人臣的相爷捡回府邸,视如己出的抚养长大;现又被身为九五之尊的皇帝陛下钦御为“公主”远嫁藩国;并由才貌双全,权位兼备的皇太子殿下全程护送……对于一个连生父生母都不知道的弃婴来说,这已是上天对她施与的最宽厚的恩泽。
只可惜……
事情果然如云嫱所说,她在在场的众人中没有找见爷爷的身影。
当站在皇帝龙椅旁边那位同样是两鬓斑白的太监颤着尖嗓子代口宣布他们一行人可以启程时,走到门边的芸嫱忍不住回头再次望了一眼躲在某位大臣身后的云嫱,面色憔悴的她依旧在极力克制着,好不让自己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放声大哭出来。
芸嫱对着她淡淡一笑,便转身抬脚跨出了门槛。
在年迈的皇帝被老太监搀扶着,领着群臣站在正殿之外的目送下,芸嫱坐进了马车,木轮轧轧,行进缓缓。她掀起旁边镂花小窗户上的帘子一角,透过那些狭小的格子看着远处徐徐倒退的高墙宫壁和渐渐远去皇宫,看着宽阔的石板路面,还有车外那片湛蓝依旧,像是刚被冲洗过的天空。
风溅云影须尽散,此去一别谓终离。
曾何几时,不知她有多羡慕云嫱在开心或不开心时,都可以对着至亲至爱之人随心所欲的撒娇、生气、哭泣。她却很难做到,即使在如此伤怀的别离下,她也没有一滴眼泪能够表述自己此刻的心情。只能坐在前行的马车内,透过那些狭隘的窗格与她熟悉的亲人默默告别。
直至马车完全驶离皇宫,那两扇厚重的宫门缓缓合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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