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感觉到了背后的视线,那个重伤蹇风的山贼双腿轻夹一下马腹,拉拉缰绳,调转马头与坐在车内的芸嫱正面相对。
芸嫱于慌乱中将其粗略打量了一番,只见他头戴毡帽,身穿一件普通的厚袄长袍,腰束革带,脚踩长筒毡靴。一袭黑色装束连同他脸上那张青色的半截面具,将他整个气质都隐藏得无比神秘……
不过,芸嫱的视线却像是突然被施了魔咒一般,怎么也移不开,专注着那双露在面具之外,同样看着自己的黑色眼眸。
黑色的眼睛,在这片辽阔的东方之域并不罕见。可他的却不同,和太子的不同,和她认识的以及曾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截然不同……嗜啸的雪风绻着凛冽的寒意从他眼前不知倦地驰过,如刀割肤般的犀利却不能给他丁点寸毫的影响,他依是连眼珠都不带动的,一眨不眨凝视着车内的她。
然而在这样的对视下,芸嫱顿觉后背一阵“嗖嗖”棘凉,仿佛是那面凭空生出了一对眼睛正不怀好意地盯着她,她左手抓着窗棂,右手则放在腿上,手指不安地紧攥裙襟。为什么,为什么她会对一个普通山贼产生如此强烈地恐惧?可又为什么,不过一个半路劫道,刮人钱财的山贼会有如此冷厉尖锐的眼神?
那双眼神,没有被寒风动摇,也没有被情绪沾惹,很静……可惜这种感觉却没有一点慰人心安的平和,它静得诡异,就像是初冬不久凝结于河流表层的一面冰,看似坚不可破,风起无漾,正当吸引着众人踏足于此时,它才露出了稀薄易脆的本来面目,诱人掉进事先铺设好的森冷冰窟中不能自拔而生还无望。
他的眸是这寒境中夜的化作,不为风雪而降临,只为主宰这漫无边际的雪域。将那漫天迷蒙的狂风暴雪吸食裹腹,似静,其中却早已是骤雪飞肆,狼藉一片……
可,正是有着这样一双危险黑眸的他,此刻却骑着马向她逼近,在马车旁,之前太子和蹇风站过的地方,扬起被面具遮去一半的下颚,轻挑剑眉,微垂眼睑,那神情活像一位不可一世的君神俯瞰着车内的芸嫱。
芸嫱先是呆愣地仰视着车外,骑在马背,高高在上的他,稍后立即吓得忙不迭地松开左手,向身后的位置快速退去。为什么?为什么他要这样看着自己?就像恨不得杀掉自己一般。
“嘡”!突然,车外又传来一声兵器猛烈相撞的声音。
芸嫱惊愕起身,爬在窗前张望着外面的情形。只见已经追上来的卫锦尧双手紧握长剑,与山贼手中的长戟双刃相对。
“不准你伤害她。”卫锦尧一面拼尽全身力气和山贼对抗,一面面红耳赤地咬牙道,激得额角青筋跳跳。
对这一幕急在心上的芸嫱想要帮助卫锦尧做些什么,却大脑一片混乱,什么都想不出来。她双手抓住窗棂,紧张注视着外面两人的动静,可表面看上去是二人在较劲着各自的力量,但剑戟的实力悬殊已将卫锦尧逼退到了一种难以支撑的劣势。
“殿下,快爬下。”千钧一发之际,芸嫱猛然瞥见了一柄插在距离两人不远雪地里的长剑,便赶紧对卫锦尧喊道。
卫锦尧反应迅速,立即照她的话在马背上覆下了上身。
哪知,就在他这样做的同时,山贼也和他进行了一样的动作。卫锦尧见状,又急瞬支身,对方也速度一步不落地紧跟,完全就是看透了他的目的。
“殿下,趁现在。”
随着芸嫱的一声喊,山贼跟着卫锦尧第三次俯身的时候,卫锦尧却没再起身,而是将手里唯一的剑丢进了一旁的雪地里,双手再抓着马鞍将身体向相反的方向倒了去,山贼也眼疾手快,举起手臂就把手中的长戟朝卫锦尧快速砍去,卫锦尧立即松开马鞍,直接双膝着地从马肚子下面的空隙滑过去躲掉了这一劫。
但是战争到此还远没有结束,原来卫锦尧将自己的剑丢到了那柄长剑的旁边,他则从反方向分散山贼的注意力,同时在这短短的一隙间拿起两把剑,一把朝山贼所骑的马前腿砍去,山贼见此马上以戟阻挡,卫锦尧又立马挥起另一把对准山贼的小腿,山贼也赶紧用戟杆阻挡。如此不利的情形,一击未中的卫锦尧反倒得意的扬起了嘴角。
他收回双剑,后蹲下,再在雪地里一个跟头翻到了马的身体后侧,这一连续动作可谓一气呵成,速度快得叫看的人措手不及。然而又说时迟那时快,他一秒不耽搁地及时纵身起跳,双脚离地,握着左手的长剑眨眼间就朝山贼的后腰砍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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