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粽子……”眼呆呆的盯着自己不知是“焕然一新”,还是“面目全非”的左脚,芸嫱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诚实而沉重地打击了冷牙内心那短暂又微小的成就感。
顺着她的视线再次回到她那只经自己之手好像更难辨认的左脚,冷牙一阵透心凉。低头起身抬起她的左脚轻放回榻,然后坐在床边与她相对的位置,再抬起她的右脚踝放在自己的大腿上,拿起药瓶接着涂抹,从头到尾闭口不言。
明显感觉到气氛的诡变,芸嫱顿时也懵了,心“咯噔”一惊,反应过来一时嘴快说了不该说的话。“你不要误会,我的意思是说你包得很好,你看有棱有角的,不愧是兰荠王,别的人……”本是想说点儿赞赏的话以弥补先前的失误,结果却是弄巧成拙,让他的脸色越加难看。
“我是说真的……”越想解释就越显得欲盖弥彰,芸嫱语无伦次怕再次说错话,打算干脆把自己能想到的所有赞词一股脑儿全倒出来。
结果就在她急得手足无措的时候,对面的冷牙却神情悠然的支起胳膊尽情欣赏着她这副模样,嘴角噙笑。
“你很在意我的感受吗?”他这样道,语气透着得意。
唔——
一语如棒当头喝,芸嫱抖个激灵,猛然从慌乱中惊醒,诧异自己的举动……
她在干什么?
好端端的……她为什么又这样……?
眼神愕然的盯着自己形状怪异的左脚发愣,情绪越是沉淀,心就“噗通噗通”跳得越快。
他说得没错,她在考虑他的心情。
在担心……
担心他被口无遮拦的自己伤害。
……
而看着像尊石像被搁在那里一动不动,面色僵硬的芸嫱,冷牙只是低下头抿嘴偷笑,眼底悄然泛开一许柔光。“无论如何你放心,若是我真的有心要抓你把柄,也不会是用这种方法。我只是觉得在这个世上,除了你远在京城的爷爷和姐姐,最关心你的人,应该就是……他了。”他若有所思,硬是将到嘴边的“我”换成了“他”,就这样看似平常的绕回到之前的话题。
一口憋着的气从鼓起的胸膛舒出,刚才因为她的脚而紧绷的胸口这才终以松缓。
被自己无意点破后,她所有的心情都不自觉浮到了脸上,慌忙掩饰却又无所适从的模样让他惊喜。似乎这是上天在向他暗示,他的王妃远没他想象中的那么排斥他。
一切都只剩时间的问题,待这场战争过去,等他一并铲除景缨对她的觊觎之心,也必将是他把这段隐涩的感情大白天下之日。
“你在想什么?”见她对自己的话没有任何回应,还是那样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眼神痴凝。他不禁好奇问道。
“你不会怀疑景缨出兵的动机吗?这次我和葛朗一路赶到阳古,途中竟没有发现半点军队经过的痕迹,而且葛朗也说他们的行程确实是十天,也就是说,那个一向言而无信的靶贺王很可能对你说了实话,难道这不奇怪吗?”她抬起头来,眉心皱得连一丝细缝儿也没有。
冷牙讶然,原来说了半天,净是他一人在自言自语,因为她压根一个字也没听进去,脑子里完全在想另外一回事。
“不管他给本王的消息真假与否,他此次出兵的动机都是源于你。”他道。表情从容,语气闲定……可是,“你不相信我。认为景缨的实力在我之上,你怕我输掉这场战,对不对?”他微一挑眉,平稳的嗓音倏然拔高,眼神愠怒的看着她。
“我……”芸嫱惊怔,对他冲自己莫名而来的怒气茫然不明所以,紧皱的眉头缓缓展开,摇头道。“我从没这么想过。”
她是真的没有这么想过,虽然听到诸多有关景缨的可怕传闻,可是他耍起狠来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两人一旦相碰,刀枪剑戟厮杀在一起,想必就像火药和火星,不遇则以,一遇便一触即发,轰然爆炸。
“可是你的眼睛就是这么告诉我的。”冷牙并不打算就此作罢,他两眼固执的紧盯着她不放,似乎是要与其论个究竟。“我和景缨两个人,现在都在做着对方完全意料之中的事,但是这些都是给底下士兵们必须的交代。这场战争,无关兰荠和靶贺的兵力拼斗,而是我跟他的私人恩怨,所以我不能让她把你带走,绝对不可能。”
私人恩怨?
芸嫱不解的看着一脸严肃,却又像个孩子一样计较的他。
不知道何为“私人恩怨”。
正巧这时,她眼角的余光瞥见一抹身影快速闪进了帐内。转头一瞧,一名士兵气喘吁吁的单膝跪在门口。
“王爷,靶贺来袭。”
“恩,知道了。”对于急报传来,冷牙只是神态自若地淡淡应了一声,没有多说,也无任何着急的表现。
他看着芸嫱,无视周遭的,只是静静注视着她,谜样深邃的美瞳里游动着许多容人不解的思绪……空了一会儿,他才放下手中的药瓶,然后从大腿上搁下她的右脚,起身站在床边背对着她。
“剩下的我会让军医进来接着处理。”他道,声音沉厚得听不出情绪。
望着他挺拔的背影,芸嫱几欲张嘴,可嚅动了两下嘴皮,想说什么,却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直到看着他迈下脚踏,才急忙伸手抓住他绵甲的袖口,“能进淮华的路只有那一条,但是河面才刚被破坏,景缨他……”
话还没有说完,她就自己先住了嘴,栗色的瞳孔惊恐的颤抖着,仿佛是意识到了什么。
她在说什么?
这明明就不是她心里现在的想法……
不对。
她想对他说的不是这个……
还有别的,别的……可是,那些本该说出口的话却像一根鱼刺紧紧卡在喉咙,纵使她的心已急成一团,也都一个字说不出来。
冷牙微侧过头,静如水,但深似海的眼神凝视着她。紧抿的双唇里似藏着许多未知的话语,又好像在期待着什么。静默的片刻,从立地的烛台上偶尔传来“嗞”的一声特别响亮,他白皙的眼睑下,一排浓密的长睫轻动着,在他高颀笔挺的鼻梁上挥下一道浅淡的投影。“这场战争不是敌死就是我亡,我和景缨早在四年前就已不能容忍对方的存在,我们之间只能有一个活在这个世上,自然活着的那个就是可以完完全全拥有你的人……”他嗓音轻沉,眉宇优雅,白玉皓齿一道生死淡然逸绕。
四年前?
就是靶贺向兰荠发兵,傅妍父亲战死边陲,并在后来导致他和傅妍阴阳两隔的那年?
这就是他前面说的“私人恩怨”?
“傅妍?为了傅妍,为了一个已死之人,难道你就要冒此风险,和景缨赌上八万将士的性命吗?”胆颤心惊的听着他一番摄人心魄的轻言薄语,没有杂念多想,芸嫱遵从着心底最原始的反应,五根手指更加用力的抓住他的袖口,紧张的望着他激动嚷道。
宽大的帐子内,她的声音清晰有力,字字啄耳。
冷牙看着神情如此真挚的她,眼神在那一刹凝怔……后又慢慢恢复柔和,他抬手握住她抓着自己衣袖,沁凉如冰的手背,忍不住怦然跳动的心脏,于心了然的扬起性感的薄唇,自信奕奕道:“本王坚信自己会是将这场战争坚持到最后的胜者,因为你是朝廷赐给本王的和悠公主,这即是天意。”
“所以爱妃……你又何须多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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