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凌天在江南的一处别院里安身。算起来，已经生活了几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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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欢拿着酒壶，静坐在门阶上，看门前人来人往，车水马龙，那些交错的人影总能勾起我的一些回忆。或是一个人在院里，看春花秋月，风雨飘摇。那段日子里，我冷静了许多，有时候，我会想起在夜阑城里遇到的那位清绝高贵的男子，会想起他温煦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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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记得他对我说：“柔儿，请为自己，为所有关爱你的人而活！”我不知道为什么一个陌生男人在我的记忆里留下了如此深刻的痕迹，或许他的话是我内心最深的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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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江南的日子，一切都很平静，虽然我日日和凌天生活在一起，但我们之间通常是沉默。他是个不爱多说话的男人，却为了我做了和说了许多琐琐碎碎的事。每次，都是安置好了我之后，他才会出去办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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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去有时是一天，有时候便是三天五天。每次他离去前，都要理理我的衣服，留下一个温和的笑：“柔儿，照顾好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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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别过脸，不敢看他。我怕自己看了会忍不住心酸。这个男人……我想，若是他今后与哪个好女子真心相恋，估计是件很美好的事情吧？可惜，我福薄，未能在遇见他时便爱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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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每次走后，我便偷着出去吃酒。凌天什么都依我，唯独这吃酒一事态度极其强硬。我贪恋当地酥酒的味道，清冽而香甜，把人醉的忘记忧烦。其实，我知道，我只是恋上了醉生梦死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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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时，这里日日阴雨连绵，连带着我的心情也变得愈加阴郁。趁着凌天出去，我又溜去倾云轩了，这是当地最有名的酥酒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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饮着酥酒，我的目光穿过雅致的珠帘向外望，我看到了一片明丽的****。难得天晴，天空一碧如洗，远处栽着几颗桃树，树间有个天然湖。湖面平静，明亮清澈，让我想起了玥儿的眼睛。不可否认的，那双眼睛真的很美，像星子一般熠熠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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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一道清脆的声音将我的声音拉回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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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我回过头去，对上了一双大而明亮的眼。那是个青衣童子，模样绝对不超过15岁。他梳着双髻，语气礼貌，笑容甜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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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他又重复了一次，“我家公子有请，望小姐能赏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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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小童朝我鞠了个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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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我知道，这一片天真笑颜下隐藏的是怎样的阴谋，若我知道，这一去便是令我悔恨一生，那我如何也不会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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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当时大概是醉了，我很快应下了他的要求，跟着他来到了二楼的雅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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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里生着上好的紫拂香。这种香我以前在馡嫣楼闻过，千金难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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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就这么坐在房内，白衣墨发，他一语不发，我却已经被他浑身的贵气给镇住。见到我的时候，他正饮着茶，阅着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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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可是柔儿姑娘？”那人微笑着，笑意却为抵达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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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奴家是。”我的酒一下子醒了大半。我多年在风月之所混迹的直觉告诉我，这人绝对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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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起头，露出一张俊逸的面容：“这次请柔儿姑娘来，是想和姑娘做个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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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易？我脑子里的那根弦又绷紧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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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不必如此拘束。”他笑了笑，“我知道姑娘曾是魅凌教主的教主夫人，如今魅凌教解散，教主后娶的那位新夫人背叛教主失踪，教主的行踪也成了个迷。但是，我可以告诉姑娘，你一直寻找的教主，就是前不久回来的凌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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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嘴巴一下长得老大。这个人……居然知道这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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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朝小童使了个眼色：“东随，把东西给柔儿小姐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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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童递给我一张薄如蝉翼的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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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浅薄的记忆里，貌似只有东仪堂的人才能制作出如此精美的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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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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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笑了笑：“柔儿小姐一定不知道吧？玥儿，也就是害过你的那个女子，她其实一直是带着面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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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下，我已经惊得半天都不能开口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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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不必惊讶，她用的也是东仪堂的顶级面具。”他又饮了口茶，“你戴上面具，便是另一个‘玥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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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说要我……”我朝后退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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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思绪飞得极快。我的骄傲一时让我很难接受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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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似看出了我的心思，他冷哼一声：“柔儿小姐，如果你想错失这个机会，也无所谓。我可以很明白地告诉你，面具人人都可以戴，我甚至可以训练出比你更出色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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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支吾了好久，我终于做出了那个令我悔恨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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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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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具，轻轻地覆盖在了我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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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柔儿，便在这假面之下生活了好久。那时，我冷眼看着凌天劝我，那时，我努力地模仿着玥儿一切的举动，那时，我过着整夜辗转难眠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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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悔恨，悲愤，但我的心里总怀着那么点小小的期盼，期盼那个男人能因为这副面具爱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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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却忘记，夜凌羽爱玥儿，岂是因为这一张面具？那时的玥儿是那样的平凡，但却闪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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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我等了盼了一年，夜凌羽终于再度出现在了我的视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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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王府的门前，站在飞扬的金檐之下，站在一众奴仆前，我颤着身子，抬头，看见了那张朝思暮想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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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玥儿恭迎王爷。”我说的小心翼翼，心中半有苦涩半是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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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见他眉头微皱，对我说：“玥儿，什么时候你如此在乎这些繁杂的礼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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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身子颤抖了一下，我定了定神，正欲抬头说话，却看见了一双打量我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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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个长相阴柔的男子，他绝美的容貌不输夜凌羽半分，他眨着眼睛，还对我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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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一年未见。玥儿已懂得了许多，再也不是当初没大没小的青涩丫头了。”我宁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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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么？”夜凌羽勾起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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勾起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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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这个动作，记得初见他时，他也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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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心一下子疲惫不堪。是不是，从他做出这个动作起就预示着我柔儿的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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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我活得何其可悲？爱一个人，竟要戴着假面，活在虚假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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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真正爱我的人，却被我遗忘在了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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