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醒吧。”
窗开了半边,微风吹动了床幔,轻轻地偷窥着躺在床上安静的男人。
若不是叨婥的黑眼圈很煞风景,这副场景该是很美好的。
而且她不但形象不佳,连精神都开始分裂了。
否则的话,怎么自己自言自语呢。
永安还苍白着脸色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她却已经在糊里糊涂预演他醒来过后的场景。
事实上,连眼眸都没有动一下。
烧已经退下去了,但是人还是没醒过来,叨婥看了看天色,已经第二天的清晨了,按照大夫的话,没有醒过来,就不能保证能够脱离危险。
“王夫,已经备好了马车。”豫亲王走进来,压低声音对叨婥说。
摇摇头,现在就算永安醒过来,也未必能撑得住车马的劳顿,何况是他还处于昏迷之中。
“不能安排上路。”
这其中的危险有多大叨婥知道,不管要承担的后果有多严重,她也不想让永安涉险了。
“可是,京城的情形……”
“豫亲王爷,我们出去说吧,永安需要静养。”
其实心下,已经打好了主意。
“王夫,我们现在最拖不起的就是时间,京城的情况已经很危急,郑璞随时都可能行动,必须让皇上回去镇住场面。”
“你明知道这样不可能,你怎么敢拿他的身体开玩笑。”叨婥狠狠地瞪着豫亲王,大有如果她再坚持,就要她好看的意思。
“属下不敢。”
“你派重兵把守在这里,我随你回京城,先会见太皇夫,一起想想办法。”
“是。”
挺了挺身子,把脊梁挺得直直的,这才几个月的时间,自己即将面对和永安的第三次分别。
和永安这样的人在一起,注定未来的日子不可能平淡,只是这一回,叨婥不再想要做躲藏在羽翼下的小鸟,她要用自己的能力,为永安撑起一片天。
在皇上称病不早朝过去四个月后,终于发布诏书,过两天太皇夫生辰,皇帝要上大罗寺替太皇夫还愿。
这个诏书其实透露了一个讯息,皇上的身体已经转好,很快就会恢复早朝。
然而在这个时候,呆在禁宫里的却是另外一个人。
“叨婥,你切记一切要小心。”
“我会的。”往过大的衣服里塞布料,叨婥的动作显得有些笨拙。
“你要记住,你这条命不仅是你自己的,还有永安和孩子要照顾,如果你出了什么事情……”苏睐看着自己的半个女儿,她能回来,他打出心眼里高兴,但是一回来就是面对这样的危险,实在不忍。
“我知道的,爹爹。”叨婥尝试往自己头上套上皇冠,“而且你放心,身边都是信得过的护卫,我不会那么容易出事的。”
此刻叨婥是在为明天凌晨的出行作准备,这一次,她要冒充皇帝。
这个时候,如果皇上再不现身,坊间的传闻将愈演愈烈,永安的地位很危险。而且即便是永安醒过来,也没有多大的体力来处理这些事情。肚子已经七个多月了,加上永安在养胎的时候出了事故,胎息不稳,甚至有可能早产,所以能替永安操心的部分她只能尽力为之。
再说了,这皇上参拜国寺,守卫森严,别人离得又远,真的能看到她样子的没有几个,加上她特意躲在马车里,稍做些易容,就可轻易把人骗过去。皇上既然无事,郑璞他们也不敢无风起浪了。
“皇上,大罗寺到了。”
“恩。”
车帘子慢慢打开,被护卫遮的严严实实叨婥透过人与人的缝隙看了一眼外面一片人山人海,有些咂舌,自己可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行骗啊。
但是为了永安,什么都可以豁出去。
在护卫的掩护下快速走进寺庙,门关上的那一刻,叨婥长长松了一口气。
“会有人怀疑么。”
她问身边的裴启云。
裴启云没有很快回答她,倒是在房间里仔细查看了好一会,这才重新走到叨婥的面前。
“不会没有人怀疑,要看怀疑的人有没有本事发现实情了。这里还算安全。我在门口守着你,一个时辰的时间我们再接你回去。等一下法道阐释会来和和“皇上”研习佛法,日落之后,皇上亲笔所抄的经文将会广发给百姓。做祈福之用。”
“可是我的字迹。”
知道叨婥所担心的,“王夫莫要担心,这抄经文之事本来就繁琐,以往都是有专人替皇上抄写,自然这次也不会例外。”
原来是有写手。
叨婥想了想,把正准备往门外走的裴启云叫住,“你知道皇上有亲手抄写的经文在这寺庙里么。”
裴启云疑惑地看着叨婥,不知道她为什么忽然这么问,毕竟皇上年年发给百姓的经文都是专人代写,这要皇上亲笔有何用。
不过他还是老实回答,“善财说皇上前阵子心情不好,在皇宫里会抄些经文静心。”
叨婥愣了愣,没想到自己居然不知道这事,还要从善财处听来,莫不是永安那时候心情不好,是因为自己。
不过现在也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那么裴护卫的意思是,皇上的墨宝在宫中。”
“正是。”
“能否请裴护卫回宫一趟,把皇上抄写的经文拿过来。”
裴启云站在那里,没有回答,却是半点走动的意思都没有。
叨婥叹了一口气,自己在人家眼中连个女人都算不上,她怎么会听自己的话。
“裴护卫,我问你,以前启横作为皇上最得力的助手,有没有机会陪伴皇上到大罗寺拜佛。”
“经常。”
“那她自然是知道皇上这些字不是他自己写了喽。”
裴启云眼神闪烁了一下,“对。”
“外面跪了那么多的百姓,恐怕启横在其中派了很多的人手,如果是按照往常一般的做法,她定然不死心。”
“而启横并不知道皇上在宫中有抄写经书的习惯。”裴启云接话,眼神中有一点点的赞叹。
“对,这个时候,夹杂几张皇上的真迹,就当是,给启横的一个警告。”
裴启云点点头,“王夫说的是,我快去快回。”
“啪。”随着一声脆响,一叠纸被狠狠甩在了地上,郑璞阴沉着脸色,看着坐在面前脸色同样不好的启横。
“你派去的人都是吃白食的么,为什么没有人有截获任何关于皇帝的消息。”
冷冷看了她一眼,启横淡淡开口,“你不是也派了人,现在人都回来京城了,你倒是什么都算在我的头上。”
“你……”愤恨地锤了一下桌子,郑璞气急,“我早就说要快点动手,你说不急,现在都拖出事情来,那皇帝阴险狡诈的个性,你以为她会轻易放过我们。”
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手中的茶杯再次拿起来,轻轻地在嘴边吹了吹。
那时候他们闯进万山谷,只来得及见到被重伤的洪姐——她的生母。从她的口中,启横知道自己的弟弟启央连带着常安、叨婥一起走了,当然,还有怀孕的永安。
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就一直在担心,最开始安排生母在永安的身边,是想要洪姐利用自己的优势把永安肚子里的孩子拿掉,哪知道她会一拖再拖,最后居然让他们逃了出去。
永安带着越来越大的肚子逃窜,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所以现在听到他回来了,并且没有出事,心里居然有一种安宁。
总算没有出事。
在例行的祈福中夹杂了自己亲自抄写的经文,永安大概是明白自己一定会有所行动,用这个来向自己提出警告。
很久没见了,他的做法倒还是一如既往的嚣张。
只是现在算来孩子都快八个月了,他没事么。
一想到心爱之人怀着的是别人的孩子,启横就觉得可气,手上渐渐用力,居然“咔嚓”一声把茶杯给捏碎了。
无论如何,叨婥那个女人,她都一定要她死。
“平安回来就好。”在大罗寺抄经三日后回宫,苏睐已经在宫门口等候多时,看到她从马车上下来,整个人都跟着松了一口气。
身边都是自己人,叨婥提着有些繁琐地衣服提起来,来不及喘气就着急换装。
“爹,永安那里有没有什么消息传过来,不行,我得去一趟。”
“别去。”苏睐拉住她,在叨婥的耳边小声说,“去寝宫,永安回来了。”
听到这个消息,叨婥整个人都懵了,永安回来了,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怎么回来。第一个反映是永安出了什么事情。所以当她带着满身的累赘几乎是半摔半跑地赶到寝宫,发现永安半睁着眼睛喝苦药,眼睛正好落在她身上的时候,眼泪差点就彪了出来。
“我还以为……你吓坏我了。”
永安挥挥手让人走出去,眼睛带笑地看着叨婥。
“我如果没醒过来,你是不是要把自己的小命给玩掉。”
“才不会。”叨婥整个人小心地挂在床沿上,“我还要好好看我的宝贝出生呢。”
手小心地不敢碰永安的身体,肚子还是那么大,她可没有忘记大夫对他的诊断,现在他表面上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刚刚从昏睡中苏醒过来的人,但是叨婥可不敢让他有半点的闪失。
“我没事。”看出叨婥的担心,永安把她的手抓起来放在自己的肚皮上轻轻地摩挲,“你别忘了,我还有内力护体,关键的时候总比一般人要强壮一点。”
叨婥点点头,轻轻地拿自己的脸贴近永安的肚皮,感觉到隔着一层血肉淡淡地脉动,有一种无以比拟的感动。
“快八个月了,很快我们就能见到我们的孩子了。”
“恩。”永安的声音深沉得,仿佛是穿越了几个世纪才到达她的耳边,“叨婥,我有事和你说。”
“什么?”头还是轻轻落在永安的肚皮上。
“启央。”
“启央有什么事情么?”叨婥快速地抬起头的动作让永安顿了顿,但他还是开口了,“你回来京城的第二日,启央从慕容府逃了出来。”
“他逃出来了,这是好事啊?”
永安的眼睛盯着叨婥,认认真真像是要看到她的心里去,“那一天我醒过来,打理好一切回朝,所以需要一个能拖住慕容府追兵的人。”
叨婥没有说话,她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慕容雪带的队。”
他把启央留下了,或许是为了大局的安排,他把启央留下了,留他在那个危险的地方,启央一个人,注定了牺牲。
而做出这样决定的,是永安。
叨婥有些迷茫地站起来,往后退了两步,身子撞到桌脚上,那放在桌子边缘的茶壶便失去了准头,一下子落在地上,支离破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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