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
“快,掐人中。”
“准备催产药,快点。”
寝宫里面乱作了一团。永安的脸色惨白,常二叔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狼狈的皇帝,太皇夫在已经被眼前的场景吓昏过去一次,还没有恢复过来。大家都心惊胆战地看着皇帝,如果皇上有了三长两短,那么他们这一班人就只能提头来见了。
“常二,还愣着干嘛,块,压着皇上的手。”
“压着……”常二叔小声地询问,“皇上已经没力气了。”
“先压着,等等疼了紧了,恐怕皇上发起狂来会伤了自己。”
常二叔只得把永安的两边胳膊紧紧地按住,心里祈祷着叨婥能快点回来,皇上这架势,太危险了。
“药准备好了没有。”沈太医大吼。宫人匆匆端着药碗走了进来,还是烫着的。
“待会我们让皇上喝下这药,恐怕要有些反应,你压紧了。”
常二叔含着泪,点了点头。
永安这辈子没有这么狼狈过,嘴巴被狠狠撬开,还有些烫口的汤药被灌进去。这药是保命用的,用的凶险,永安在吞下第一口潜意识就开始挣扎,药接着就喂不进去了。
“撬开皇上的嘴,一定要把这一碗都喝下去。”
常二叔一边哭,一边压着永安的胳膊,由另外一个宫人把永安的嘴掰开,大口大口的往里头灌药。
一半的药水都被吐了出来,人中被沈太医狠狠掐住,总算恢复了一点清明,现在却恨不得再次晕过去。
“不——咕噜噜……”
“皇上,咬一口气喝下去,否则的话孩子没力气出来了。”
永安能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变化,本来一直在他肚子里折腾的孩子好像也已经没什么力气,不再死命挣扎,渐渐有些偃旗息鼓的样子。
这样下去的话,孩子会被闷死的。
永安的被常二叔压住动不了,只能抓住自己身下的被子,狠狠地揪在一起,奋力地张口,吞吐着苦药。那些药,一入口就想要吐出来,折腾了良久,永安全身刚刚被擦干的身体又湿透了,药水总算喝下去。
肚子里的孩子稍稍动了一下。
“皇上,跟着我用力。”王太医凑到身前来,“来,先呼气,再吸气……”
呼吸已经彻底乱了,永安用自己所剩无几的意识支撑着自己听着王太医的话艰难呼吸,身体就像是一艘在海上沉沉浮浮的船只,有那么一瞬间脑子空白,永安的嘴巴无意识地张了张,发出一声自己都控制不住的悲鸣。
“啊……”
“皇上,孩子出来一个头了,快,加一把劲,马上就好了,马上就好了。”
永安无意识地抓着常二叔的手,这个时候吸气吐气都已经成了一项机械运动,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连思考的力气都没有,感觉自己就要死了。
而叨婥,始终没有出现。
“用力啊,皇上。”
“哇……”
终于一声有些孱弱的啼哭划破了空气,永安的瞳孔急剧的收缩了一下,整个人已经软软的倒了下去。
“皇上晕过去了,快点过来啊。”
“吃点干粮吧,我们赶了很久的路。”
“我不想吃。”叨婥苦笑地摇摇头,她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十几个时辰,一直都心绪不宁。
“多少吃点,我们不知道多久才能和豫亲王的人马汇合,要保持好自己的体力。”
叨婥看了一眼启央,他此时的样子也见不得好,以往好好梳理的头发现在有些散乱,脸上沾着血,还有一些尘土,那一身亮白色的衣服已经彻底和看不出原先的样子,还因为疲惫而紧紧皱着眉头。
“好。”她接过启央递过来的面饼,掰成了两半,把大的那一份递给启央,“你也吃,我们走的越来越偏,豫亲王要找到我们还需要些时间。”
“恩。”启央接过饼,呆呆地看了两眼,淡淡露出一副苦涩的表情,“你其实无需来救我,侯爷恐怕会生气吧。”
“启央。”叨婥说,“因为永安让你陷入这样的境地,我真的十分抱歉。”
“没什么,反正我也没什么事?”
她怔怔地看着启央片刻,忽然问道,“启央,谁都不值得你牺牲自己,我更是不值得,我不想你因为我的嘱托,不管不顾自己的安危,这样的话……”
“你心里会过意不去。”启央笑了笑,“大可不必。我这么做不是为了你。”
叨婥一脸疑惑地看着启央,如果不是因为自己,那还有什么样的理由。
“只不过是因为侯爷答应我,以后不会追究我姐姐的罪责。”他站起来,背对着叨婥,“只是因为这样而已。”
脸上的表情却是迷茫和痛苦,他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叨婥深吸一口气,原来永安居然还拿这事去威胁启央。
她有些头疼,她知道永安的性格,但是没想到他做的比自己所想还要过分,这如果启央真的出了什么事情,那么她怎么能和永安生活下去。
前面隐隐传来马蹄声,叨婥立刻把启央拉□子,两个人藏在大石头的后面,叨婥小心地探出头看外面的情形。
迎面骑马而来的,虽然有些狼狈,但是还能看出是豫亲王。
“是豫亲王。”
豫亲王赶到他们前面,一脸的忧色,“终于找到你们了,我们快点离开这里,慕容晓的势力不容小觑,不能再被抓回去了。”
她对着启央伸出手来,意图明显,启央摇摇头,对她说,“我和叨婥一匹马。”
豫亲王狠狠看了叨婥一眼,转头吩咐手下,“拉一匹马过来。”
“没想到慕容晓的势力如此之大,我派出精锐部队和她对敌,居然没有讨到好处。”豫亲王对着叨婥说,“现在回京的路已经被堵死了,我们必须改道走,起码要在明日午后才能回京。”
“明日午后。”叨婥摇摇头,“还有其他的办法么。”
从昨天开始就感觉到的不安,再加上自己这次出来连招呼都没有和永安打过,叨婥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应该发生了。
“没有,我们不能冒险。”
好不容易才把人就出来,这要是被慕容晓抓回去。
“可是……”摸了摸有些难受的胸口,她很想回去,很想马上就回去,回到永安的身边,和他好好谈一谈,没有陪在他的身边她一路都心惊胆战。
“我们这么大队的人马,不能有任何的闪失。”豫亲王看了叨婥一眼,对她有些不满,“你要学会怎么为别人着想。”
语气里都是火药味,叨婥知道豫亲王对自己有很大的成见,她大概是真的觉得启央对自己有意思吧。
身后贴着温暖的身体,叨婥自己也有些矛盾了,到底启央对自己抱着是什么样的心思,这样直白的拒绝豫亲王,却以自己为挡箭牌。现在回想起来,启央对自己,好像真的和对待别的女人不一样。
她不希望启央对她有那样的感情,毕竟自己现在已经有家室了,对待启央,对待永安都不公平。
“恩,那我们改道吧。”
豫亲王的眼神落在了启央的脸上,然后慢慢的叹了一口气。
毕竟人多,耽误了一些时辰,叨婥到第二日,也就是离开永安之后的第三日傍晚,才回到皇宫。
“皇上如何了?”苏睐抓住刚刚出来换衣衫的沈太医,大家都折腾了很久,连沈太医身上的衣服都已经里三层外三层湿透了。
“皇上还在昏睡着。”
沈太医如实回答,皇上折腾了十几个小时才把小皇子生下来,立刻就脱力昏迷了,脸色苍白的像是白纸,可大家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又开始发起高烧,一直烧到昨天夜里,整个人迷迷糊糊醒不过来。
“情况好点了么。”
“烧是退下来了。”沈太医低头说,“皇上的脏腑像是受了伤,怀皇子的时候折腾得过分,现在恐怕亏损厉害,老臣只能尽力了。”
苏睐使劲地咬紧嘴唇,永安是他看着长大了,这一路受了这么多的苦,本来以为当上了皇上就会好点,但是现在……
这么多年,不管有多痛,哪里有见他这么失态的哀嚎过。
苏睐转身招呼身边的宫人过来,“叨婥呢,还没有消息。”
“回太皇夫,王夫还没有回来,奴才已经派人守在豫亲王府,一有王夫的消息,就让她回来。”
苏睐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一直以来,看着叨婥和永安之间的感情,他认为叨婥一定能给永安带来幸福,现在幸福没有等到,却带来这么大的伤害,永安难产,却连叨婥的影子都没有见到。
“太皇夫,皇上醒了。”匆匆从寝宫里走出来的正是刚刚还守在皇上身边的王太医,她也是一脸疲惫,两个两夜都没有闭眼了。
“醒了。”苏睐站起来,立刻就推开门,走进了寝宫。
说永安醒了是不正确的,他并没有完全的清醒,一双眼睛还有些迷茫,眼睛睁了睁,又很快闭上,好像没有什么力气张着眼睛。
“永安,我的孩子。”苏睐凑到永安的耳边,温柔地叫着他的名字。
闭着的眼睛又慢慢睁开,永安的视线渐渐有些清明起来,他张了张嘴,嗓子里都是破碎的音节。
“孩子。”
“别担心,孩子很平安,被抱去喂奶了。”苏睐怜爱地摸摸自己孩子的头发,“是个男孩,看上去跟你小时候一摸一样,很健康,很可爱。”
永安淡淡地笑了一下,嘴巴张了张,最后还是把那个名字说出来。
“叨婥呢。”
苏睐落在他额头的手僵住了,但是他迅速收敛了自己的表情,用棉花从桌子上的碗里沾了点水,细心地润着永安干裂的嘴唇。
“你的身体还没有恢复过来,先不要想这么多,哪里难受么,告诉爹爹。”
永安没有说话,他的眼中有一丝丝的失望,痛了多久才把孩子生下来他已经没印象了,那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但是他知道自己应该昏迷了很久,这个时候,叨婥还没有回来么。
她在消耗,自己对她为数不多的信任和依赖。
水清清润在嘴唇上,他伸出舌头舔了舔,感觉到嗓子好受了一点,“把孩子抱来。”
苏睐点头。
孩子被抱来的时候已经睡着了,小小的皱巴巴的脸蛋看上去并不像是苏睐所说的漂亮,倒是个丑娃儿。永安歪着头看了看,不知道这个小孩子像谁。
“他好小。”
“傻瓜,你出身的时候,也是这么小的。”
永安小心地抱着孩子,深怕自己太大力就会把他捏碎。小心翼翼的样子让苏睐看的都想要笑,“别怕,是个小孩子,又不是什么猛兽,在你的肚子里呆了8个月呢。”
“对啊。”这个小小的东西在自己的肚子里呆了八个月的时间,还把自己折腾得要死,现在却在呼呼地睡大觉。
苏睐噙着笑看着永安抱着小儿子,“我本来想要个女孩的,可惜了是个男孩。”
永安看着小宝贝睡梦中还在吮吸的小嘴巴,摇摇头,“不可惜。”
是男孩,他也喜欢。
“你的身体还不好,先休息吧。”
永安摇摇头,反倒是劝说起苏睐,“爹爹,你看上去累多了,去睡一下吧,找善财来照顾就好了。”
苏睐摇摇头,“善财从前天夜里开始,就跪在祖宗庙里,听下人说,一滴水都没喝,就跪着,给你祈平安。不像是某些人……”
苏睐说不下去了。“别说这些了,我去叫人给你准备一些吃的。”
永安点点头,孩子抱在胸口,睡得安稳,他看着外面的天色,眼神渐渐暗淡下来。
已经是最后一次机会了,如果自己的宠爱会演变成伤害自己的利器,他不会让它存在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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