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那家饭馆的伙计拿着两个馒头从饭馆里面出来了，塞到要饭的怀里，不耐烦地摆摆手，好像在扇一股难闻的气味。那个要饭的一鞠躬，把两片竹板插在系在破衣服外面的麻绳上，转过身，一边吃着馒头，一边走开了。那群看热闹的人顿时觉得没什么意思了，也就跟着散去了。

但是，烤鸭店橱窗前的那个老夫子仍然站在那里，现在他正在跟里面的伙计说着话，双方好像聊得不大愉快。大概这位老者讲了半天，才发现讲错了对象，那排认认真真上吊的鸭子是无论如何也听不懂他的那番大道理的，这时，他回过头开始给伙计讲刚才他给那排鸭子讲过的东西，可是，那个伙计只想让他掏钱买东西，而不是听他在这里念什么三字经。

那个倒茶的伙计倒提着长嘴大茶壶在茶馆里走来走去，依旧面无表情，看上去不像是一个伺候人的伙计，倒像是一个提着长枪到处巡视的将军。

“他***，比将军还威风。”马大少看着这个伙计的背影小声地骂了一句。

那个伙计好像听见了一样，忽然转过身来。马大少眼睛立刻瞪圆了。那伙计向这边走过来。马大少呆呆地看着他。那伙计来到跟前，二话不说，把他们的茶碗盖都掀掉，举起大茶壶就倒起茶来。马大少一句话也不敢说，等到那伙计走开的时候，马大少才小心地说了声谢谢，声音低得像蚊子叫。不过，那伙计还是没搭理他，连正眼也没有瞧他一下。

当这个伙计走了以后，骆明山问道：“雷老虎找到燕子小三了吗？”

马大少说：“还没有，那只燕子可不是那么好找的。不过，雷老虎雷四爷，那可是光棍眼里揉不得沙子，如今雷老虎手下的人到处都在找燕子小三。这堂堂的雷四爷哪能咽得下这口气呀。要我说呀，燕子小三早晚会被这个女人害死。要不怎么人家都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呢。是不是呀，小马哥？”

说着，手又不老实，扭扭捏捏在桌下向一旁摸过去。一摸之下却摸到了一个滚烫的东西，马大少就像一只猫一样怪叫了一声，赶紧把手缩了回来，放在嘴前直吹气。小马面无表情地把一只一个伙计刚刚端上来的滚烫的茶壶放到了桌上。大周赶紧趴在了桌上，肩膀一上一下地耸动着。他实在忍不住了，不过他还是尽量没有笑出声来。

骆明山用食指和中指夹着那块银元，在马大少的眼前晃动着，“马大少，你小子真的不知道燕子小三在什么地方？”

马大少盯着骆明山手指间这块银元，勉强咽了一下口水，喉结就像一只小老鼠一样上下蹿动了一下。“这只燕子有好几个窝，如今风声这么紧，他早就不知躲到哪个窝里去了。”

骆明山又晃了晃夹在手指间的银元，“那你就帮我打听打听，看看他到底躲在哪个窝里去了。”

马大少的眼睛寸步不离骆明山手指间的银元，“成。骆爷的吩咐，我一定尽力，一定尽力。”

骆明山手指一松，银元“啪”地一声落在桌上。骆明山他们随即起身下楼。

马大少赶紧用手去抓那块银元，不料因为心太急，反倒把银元打了一下，让它更快地滚向桌边。马大少探过身，趴在桌上，伸长手臂拍了一下，“啪”的一声，桌上的碟子、杯子很听话地跟着一起跳了一下。可是那块银元却我行我素，刚好在他手指尖的前面溜了出去，眼看就要从桌边上掉下去了。

马大少立刻蹲下来，从桌子底下看过去。那个银元就像高台跳水一样，从上面落了下来，在地上蹦了一下，又来了一个加速度，继续昂首挺胸地向前滚去了。马大少赶紧钻到桌子底下，像狗一样往前快爬。爬到了近前，他伸手刚要往下拍，那银元已经不慌不忙地滚到另外一张桌子底下了。

现在马大少的眼中什么也没有，只有那块银元了。他不顾一切，一头钻进别人的桌子底下，四肢着地，在人腿中间爬行着，追逐着那块小小的银元。桌旁的一个人正在喝着茶，突然觉得腿上好像有什么东西擦过，软乎乎地带着热气，好像是什么动物，那人吓了一大跳，怪叫了一声，赶紧跳了起来，茶水溅了一身。

马大少在桌子底下瞅准了，一个巴掌拍过去，眼看就要拍到那块银元了，不料刚才曲起来的一条裸露在旗袍下面的白皙的小腿现在刚好放了下来，马大少这一巴掌正拍在这条小腿上，脆生生地发出一记响声，在那上面留下了红红的五根手指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