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死了么？”秦章闻看着面前这个练画的小男孩，有点无语。。

这是一个挺悲惨的孩子，面前摆着一张巨大的画板，男孩因为确实太小，所以只能站在一张高大的三脚凳上作画。男孩的右手上，用绳子掉着一块巨大的石头，足足有二十来斤。

这一切，都让秦章闻感觉到非常熟悉：“小时候，老头子不就是这样折磨我的吗？我没死？还是死了？”

忽然，他面前画面一转，他已经站在了画板面前，站在那张相对小男孩的体型来说无比高大的三角凳上，手上依然掉着那块巨石。那块画板好大，秦章闻只感觉自己分外的渺小，这感觉让他很熟悉，非常的熟悉，熟悉得难忘！

“砰！”头上挨了重重的一下，他想抬头骂人，一句异常熟悉的骂声已经传了过来：“臭小子，又在发呆！老子弄死你！”

“咦！老头子不是死了么？”秦章闻心里很是纳闷，很想偏过头去看看声音的主人，他甚至有点激动，激动得想哭。

不过这具身体明显不受他的控制，回骂起来：“老家伙，你不把老子弄死，老子总有天会弄死你！”

秦章闻完全明白了，这就是他自己，是他自己小时候。小时候的自己他就这样练画，老头子的口头禅就是：老子弄死你。而倔强的自己每次都会回骂。

秦章闻觉得这是一场梦，他虽然有点思念老家伙的骂声，却从来不想用这副身体再去体验一次老头子的虐待。他一直觉得自己能检查下来，实在是自己命大。

老头子虐待儿童很有一套，他曾经说，如果要画什么东西，得画得非常像，要画得像就要认真观察，要观察它们的一切，而这一切都需要时间。所以小秦章闻经常和一堆莫名奇妙的东西呆在一起，盯着它们看又不能发呆。如果因为发呆之后画得不像，老头子手上那根比自己大腿还粗的棍子就会落在秦章闻身上。比如，他曾经被老头子丢进蚂蚁窝呆了一个星期，虽然差点被蜇死，老头子还是给了他一棍子。稍微大一点的时候，会和各种猛兽，老虎，狮子，花豹这些就成为了他的模特。他还抱着一条剧毒的眼镜王蛇睡了一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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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就凭你小子，你死了老子都还没死！继续画，今天你不把这只青鸟画活咯，老子弄死你！”一句话又把秦章闻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一个老头出现在他的面前，他的右边的袖管依然空空的，轻轻地随着山风飘荡。

老头子每次都会说，老子弄死你，你死了老子都还没死的话。只是在秦章闻的印象中，这个爱喝完酒发疯流泪的，爱抽着烟唉声叹气的，爱变着方儿折磨自己的老头子，好像被自己亲手埋在了这山谷口。

“老子画活了这只青鸟，就让它弄死你！”秦章闻又听见自己嘟囔了一句，又提起画笔，在画板上描绘起来。

秦章闻知道这具身体并不受自己控制，他如同是一个寄居在这具身体的看客一样，看着这师徒或是祖孙俩如同画卷一样生活，吵架，授艺。他知道这具身体就是自己小时候，所以他并不着急，只是认真的看着。

秦章闻这时才看清楚了画板面前那只作为模特的青鸟。青鸟其实不是小鸟，而是翼展能达到3米的巨禽，性情凶猛无比，喜欢把四五米长的蟒蛇抓到空中再丢下来，如果换胃口的话，会把比如豹子之类的猛兽从空中丢下来，当然也会换**丢下来。

不过现在这只青鸟完全没有那种凶猛的姿态，它静静地梳理了自己的羽毛，安静得如同处子。

“又不知道喂了什么！”秦章闻又听见自己说了一句，他小时候的确怀疑这些被抓回来的猛兽都被喂了什么莫名奇妙的东西，变得如此柔顺。

“哈哈哈哈！臭小子，老子需要喂它什么吗？老子站在它面前它就发抖了！你不了解老子的实力！”老头子的耳朵一向很灵敏，完全不像他那副老态龙钟的样子应该拥有的听力。

其实他一直知道老子说的都是真话，老子有多厉害，他不明白。不过他曾经抓来的各种奇怪的生物，没有不敢不听话的。他曾经明白之后问老头子是怎么办到的，老头子摸摸他的头，说：“等你拥有一颗真正的画心的时候，哪还有什么洪水猛兽！”说这句话的时候，老子的眼光幽远而深邃。

他曾经问过老头子为什么这么厉害，却只有一只手。老头子的脸色变得很慈爱，满怀希冀的对他说：“老子只有一只手不要紧，老子的孙子有两只手。”

“滚！死老头子，老子才不是你的孙子，最多叫你一声师父！”记得自己是这么回答的，秦章闻又有点想流泪的感觉，他觉得小时候的自己不应该这么倔强。

那只青鸟最后成为了老头子和他以后一个礼拜的口粮，不过秦章闻画出来的青鸟依然没能偷袭到老头子，不管是真实的活物，还是秦章闻通过召唤出来的召唤兽，冲到老头子面前都变得异常温顺，在失败了几十次之后，他终于放弃了。

画面一直不断，他看到了自己一步一步长大，每次都被老头子折磨得精疲力竭之后，还越折磨得越又精神。老头子经常外出去给他抓各种生物，也在他12岁之后，是老头子说他已经满了12岁之后，也开始带他出去画各种山水了，他到过很多名山，他觉得是名山，不过老头子总不告诉他，只说他以后自己来的时候就明白了。老头子从来不教他关于世俗的任何常识，虽然偶尔也会带他进一些古城画一些建筑群，但不让他接触任何人。

这样游荡了两年，老头子又带他回到了这个小山谷，让他用一年的时间，把看过的都画出来。丢下这句话之后，老头子又走了。

秦章闻就呆在这具身躯里，看着这个小时候的自己，重复自己曾经一步一步走过的路，画自己曾经画过的每一副画。

老头子回来的时候，浑身是伤，他非常急，甚至没来得及休息一下就跑到了秦章闻面前。

“臭小子，你都画了什么？”

这时的秦章闻正在睡觉，因为现在天还没亮。他抬起头来，看见了从来没如此焦急过的老头子，他满身血污和灰尘，两只眼睛却比以前亮多了。

“喏，在那里！”秦章闻看见这个场面，眼泪再次涌了出来，这个场面让他太过熟悉，也让他太过后悔，他宁愿永远也学不会画这个东西！

不过，他不能控制这具身躯，他只能看着这些发生过的事再一次的发生，而自己再次痛哭和流泪。

老头子顺着秦章闻的手看过去，只看见了满屋子散乱的秃头画笔。

“那你会画了么？”老头子很高兴。

“嗯！”秦章闻感觉到自己点了点头，他拼命地想控制这具身体，不让他点这个头，不让他拿起画笔，走到画板前，画出那副冰天雪地来，也不愿画出那把冰剑，让老头子最后忍不住失声痛哭。

不过，他终究还是看见自己画了出来，他还是这具身躯里的那个看客。

老头子哭过之后，就带着他出去了。这才走了好久好久，翻过了好多山，渡过了好多条大河，穿过了沙漠，爬过了雪山。最后到了一个冰天雪地的世界，他终于看到了它！

当秦章闻再次站在它面前的时候，他再次地忍不住被它所震撼，被它所恐惧，和臣服！因为，它就是——龙！

这就是龙，它在冰洋中翻滚，在云层穿梭，它不知道有多长，当你看到它的头时，绝对看不到它的尾，它的一只脚爪就好比一座山，好比一片大海。它身上的一块鳞片，比秦章闻所见过的任何一幢房屋都大！

“你来了，我的朋友！”龙说话了，那声音犹如滚滚雷鸣，话音和风暴一起传来，秦章闻感觉自己会被吹飞。

“是的！我来了，我的朋友！”老头子在暴风中站得直直的，秦章闻觉得那是他见过的最伟岸的背影！他甚至觉得和龙不相上下。

“就是这个小子？你在羞辱我吗？我的朋友！”龙生气了，它的话音更急，带过来的风暴把秦章闻吹向了空中。

“啊！”秦章闻还没来得及尖叫，就发觉自己的手被老头子紧紧抓在手里，老头子双脚如同钉在地面上一样，除了衣服胡须随风飘荡。

“他是我的徒弟，也是我的孙子，我必须让他画你！”老头子不再说脏话了，他的语言中充满了恳求。

“不可能，他太弱了，我只觉得你在羞辱我！”暴风越来越猛，雪花从天而降，而秦章闻只感觉自己成了暴风中的一叶小舟，或者是一张树叶。

“那我只能再次的打败你！”老头子吼了出来，话音刚落，秦章闻觉得风就停了。

“朋友，你的右手断了，你再不能提起画笔，你凭什么打败我？凭你那颗从来没触摸到神的画心？”龙说，这次没有风暴了。

“那我们试试吧！”老头子放下了秦章闻。

“不要去啊！老头子，你会死的！”秦章闻在一次次的呐喊，不过他根本喊不出来，只能任由这具身躯发呆。

“臭小子，老子今天就让你看看真正的画心吧！”老头子这样说，然后，胸口冒出了一团光芒，那团光芒好耀眼，任何一丝光芒射进秦章闻的眼里，秦章闻都感觉那就是一副画，各种各样的画，山水，动物，静物，人物都有。

“第一笔，以心画龙！”老头子轻喝道，秦章闻看见老头子嘴边分明淌出了一丝血迹。

又一条巨龙出现在空中，它和对面的那条一样雄伟，一样威严！

“这是老子的画龙！”老头子对秦章闻吼道，然后就跨上龙背，冲了上去。

这是怎么样的一场战斗啊，风雷雨电都来了，云层包裹着龙和老头子的画龙，老头子不时在空中闪现一次，他在龙背上感觉是那样的渺小！

空中鲜血四溅，鳞片到处飞散。任何一滴血都如同一场大雨撒下来，任何一片鳞甲都如同一座小山坠在地上。

海变了颜色，被染成了鲜红，却没有任何动物敢在这里出现。冰川碎裂了，被大如山的鳞片砸得四分五裂。

这场战斗持续了不知道多久，秦章闻即使第二次观看，也不敢闭上眼睛，即使他早知道结局。

“砰！”天地都听见了这声轻响，什么东西碎裂了。

风哭了，水哭了，山哭了，海哭了。。。。。秦章闻也哭了，不仅他哭了，他这具身躯也哭了，不过他这具身躯不明白为什么会哭。

“你居然碎了画心！”天空中传来了一声带着哭腔的怒吼！这是龙的声音。

“我已经是废人了，我的心碎了无所谓，只要我孙子能拥有一颗画心！”老头子大吼一声，声音虽然带着无限的虚弱，却也带着无限的欣慰。

“轰！”两条龙坠地了，整个冰川大陆都断裂开来，老头子依然骑在画龙上，画龙的一只爪子紧紧按住另一条龙的头，两条龙的眼睛都满是泪水。

老头子胜了，他得意洋洋的站在龙背上，朝着秦章闻兴高采烈地挥着手，只是胸前那颗闪亮的画心不见了。

秦章闻最后画成龙，那条龙除了一身伤痕，还有眼睛里饱含的泪水。三条全身伤痕的泪龙并列在一起的时候，老头子笑得比小孩子还开心。

俩人回去的时候，老头子已经虚弱不堪了，他一路上都在吐血。

“老头子，我们到家了！”秦章闻只听见了自己说了这么一句，怀里的老头子就没了气息。

在路上的时候，老头子一直让他叫爷爷，秦章闻很想叫，只是这具倔强的身躯一直不肯开口。

老头子说：“别哭了，孩子，笑比哭好！”只是秦章闻一直感觉这具身躯的眼泪不断。

老头子说：“孩子，我死后，你出去吧，去找一个叫秦宇州的地方，那里有个学校。你可以继续在那里学习。”

老头子还说：“孩子，走的时候，把那块画板带上，那只画笔，留给我吧。”

老头子就这样走了，他一直说：“臭小子，你死了老子还没死，老子弄死你！”只是他还是先走了。

秦章闻最后看着这具身躯把老头子葬在了小山谷，墓碑上没有老头的名字，他也不知道老头子叫什么名字。

秦章闻把老头子一直不曾动过的那支画笔葬在了老头子的墓前，带走了那块画板。他走的时候，脸上一直带着微笑，只是那笑容让人感觉到悲伤。。。。。。

秦章闻就这样看着这具身躯走了出去，只剩了一座孤坟，墓碑上这样写着：爷爷，愿您的灵魂安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