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营扑灭大火，清点残兵。到天色微明，驰来一队唐军军马，队中有大约五十骑兵内中多有马车。杨怀中对那队长怒道：“现在才来，契丹人早走远了！”

那队长招呼骑兵下马，说道：“契丹大军在边境集结，昨夜的小股契丹军乃是偷袭之师，他们一得手便走，如果昨夜冒险奔来相援也没什么作用。我只是奉虞侯之令前来收治伤员！”

杨怀中对这道理自然知道，刚才只是抱怨而已。这处新兵营遭昨夜变故之后已经死伤大半，当下指挥众人将伤员一一送走。尔后又有虞侯亲自赶来，命令将此处营地拔掉。

杨怀中向那虞侯请罪道：“以往契丹兵前来总是抢掠了百姓便走，这一次却直奔我新军而来，实非寻常之举！我疏于防范，唉。。。”一连几声叹息，又问道，“不知外围的军营为何将这股流寇放了进来？”

虞侯道：“你放心，昨夜之事不会怪罪到你的头上！”指着齐鼎他们一帮衣衫不整的新兵，续道，“军情紧急，他们已经可用，便充了外镇军。”再说些激励的话，先行回去。

因昨夜的表现，杨怀中对齐鼎与慕容延钊另眼相看，对于新兵溜出营地之事他是见惯不惊，既出了这等大事也无心思责怪二人。作分配时，还特意关照一番。

有了杨怀中的关照，齐鼎与慕容延钊被分配于同一支部队，驻于城西桑干水之北。

城西这支队伍是一个完整编制的指挥营，有军士五百余人，分着五都。其中有骑兵三都，步卒两都。骑兵未设重骑，三都均是轻骑；步卒有重甲朴刀兵一都，弓（弩）手、枪兵各一队，每队五十人，组成一都。

齐鼎与慕容延钊因强健有力被补进重甲朴刀兵一都。

边防接到各处探马报告，知晓契丹兵除了在新州边境集结外还在朔州集结，更有细作探知契丹在榆林一带有两万骑兵。一时间边防各部感到大军压境，纷纷进入战备状态。

这日朴刀都到校场集结，原来的都头告诉他们从今而后这重甲朴刀都由新来的都头杨怀中带领，并当众交了兵符。临阵换将原是大忌，众兵士在散队后纷纷议论。齐鼎与慕容延钊因识得杨怀中，现见他来任都头反倒觉得高兴。

回到营中不久，一人前来找到齐鼎与慕容延钊二人，说是新都头有事相商，二人高高兴兴去了。杨怀中见到二人，笑道：“你二人是难得的人才，就是缺少临阵经验，日后好好跟着我定有一番作为！”

齐鼎二人谢过，杨怀中又道：“这城西指挥营是我旧时呆过的部队，不料今日又回来了。我瞧你二人一身好本事，明日集结时将宣告让你二人作为什长，你两个可要有个准备！如果别人不服，却想些办法！”

慕容延钊喜道：“恳请都头指教一二！”

齐鼎道：“有谁不服只管冲着我来就是，看我不将他们治得服服帖帖！”

杨怀中笑道：“这重甲兵都是些膀大腰圆之辈，平时蛮横惯了，你们可要小心一点。”又问了二人一些日常生活之事。

慕容延钊见杨怀中再也不似自己在新兵营见到的那般严厉，聊了一阵便感到熟络起来，因问道：“兵法有说切不可临阵换将，却不知为何在这个关头让都头来带领我们？”

杨怀中道：“这个我却不知，刚刚连我们的节度使都换了。”原来新州节度使杨汉宾刚刚调离本州，新来的节度使名叫翟璋。

这个翟璋以前曾经迁新州做过威塞军两使留后，所以有熟识的幕僚将校，这一次他奉命再来坐镇新州自然要将以前的心腹调到身边，所以便有了部分人员调动的情况。翟璋好勇多力，有“虎痴”之称，他凭着以前在新州的威望这一次在大战之前换将也自认为能够镇住手下军士，所以不怕患了兵忌。这些事情杨怀中倒也清楚，但是却不愿向手下人言明。

次日军士集结，杨怀中果然宣布调整领头，让齐鼎、慕容二人任了什长，他对军士们道：“这二人虽是我刚刚训练的新兵充到本都，但我任命他们作什长却不是任人唯亲！”然而具体原因却不说明。本来他刚刚到任便是连队长都不甚指挥得动，这一来却擅自提拔两人当然更令那副步都头大为不满。但校场之上不便直接出言顶撞，副步都头只得忍了。

训话之后杨怀中看副步都头照常将部队演练一阵阵形之后便散了队伍。副步都头来到杨怀中身边道：“我们这一都军士都是身经百战的老手，如今你让两个娃娃来当什长我看搞不好临阵之时军士不听指挥会乱了阵形！”这重甲朴刀兵最重阵形，一旦阵形乱了非但难以发挥威力不说还很可能成为敌人骑兵的靶子，他如此一说便是要让杨怀中明白其中厉害。

杨怀中笑道：“依你看如何？”

副步都头心道：“亏你还被选去当过训练管，难道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懂么？”建议道：“我看还是维持原先的领头为妙！”

杨怀中道：“但是我已经当众将话说了出去，如果再收回前言岂不在众军士面前丢了威信，以后还如何指挥？你看这个怎生是好？”面有难堪之色。

“一时决定错误有什么要紧，你只管将话收回去便成。这帮军士我还是镇得住的！”副步都头见杨怀中在考虑退路，心中想着不给他点颜色瞧瞧他还当真以为自己这一都军士都是乖乖孩子，续道，“都头新来就到，看来还不知道这些甲兵骄横得很哦？”

杨怀中见他面有傲色，心道：“如果我不放火烧一烧，还真看不出你会第一个跳出来反对老子！”听他言语竟是连替自己考虑的一点成分都没有，心中大为光火，强着一副淡然之态，说道：“不如你在众军士面前让我这两个娃娃丢人现眼，以便让他二人知难而退，这样我也有个台阶下去。”

副步都头笑道：“如此甚好！你看我如何让这两个娃娃自己找你辞任。”心中想道：“这人原来是个软蛋，却还喜好面子！”想着日后凌驾于他之上，心中乐滋滋地去了。

齐鼎与慕容延钊散队之后不愿休息，和一帮军士到训练场地蹴鞠。那蹴鞠需要动作灵巧，齐鼎每次比赛均是喜欢冲撞他人屡屡犯规，玩了一阵，输得心中窝火，到场边坐地观看。

看了一阵，一人过来冲齐鼎道：“新任什长，耍这个玩意有什么乐趣，不如到那边角斗来得有趣！”齐鼎看时见是自己这一都的一个队长，心道：“果然来找茬了！”站起身来爽快应战。

那队长身边还有他人，见齐鼎应战，高呼道：“看角斗了！

听说有好戏看，玩蹴鞠的以及场边观看的兵士马上围了过来。众人一起到了场中，将齐鼎与队长围了。齐鼎有意要在众人面前丢队长的脸，不怕人多，说了些嚣张的话。那队长也有此意，两相一顶更令周围士兵感到兴奋。

讲好规则，二人便互抓臂膀。只听中间人一声“开始”，那队长便被摔倒在地。队长又以还未准备好为借口，爬起来要重新来过，齐鼎并不推诿，又接连几次将他摔倒。那队长摔了多次，身上生疼，便不敢再来。齐鼎又让他找几人一起与自己作对，后来他们一起加到十人竟然都无法将齐鼎扳倒。

众人正口服心服之际，猛听场外一人喝道：“大军压境还这般胡闹，却不存些气力去杀那契丹人！”循声看时，却是杨怀中来了，众人忙让他进到人圈之中。

杨怀中见那队长灰头土脸的样子，训齐鼎道：“你是我训练出来的兵难道还不知你本事？按你的本事本该升你为队长才是，但你未立军功所以先让你做了什长，难不成你还不满意么？何苦要在他们面前卖弄，你如要是将我们的队长摔伤那谁来替他带领小队？”走到队长面前伸手替他拍去身上尘土，安慰道，“我知你立过很多军功，却不要在乎这训练场上之事，如果契丹军敢来，你带领兄弟们将之屠杀殆尽那才是真英雄真好汉！”说着向四周围观的军士一扫，眼神威严之极，吼道：“弟兄们，你们说是不是？”

场中众人听他一吼，忍不住也高吼起来：“是！杀契丹人才是好汉！”心中对这个新来的都头有了许多敬意。

那队长受了感染，将适才丢脸之事也抛却干净，向杨怀中拱手拜道：“都头但有差遣无敢不从！”

杨怀中一手捉住队长一手捉住齐鼎，将二人的手掌贴在一起，笑道：“大敌当前，且让我们共同对抗契丹！”扭头瞧见了副都头也在人群，忙将他招呼过来，意味深长地道：“副都头，你说是不是？”

副都头无可奈何，正色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招呼军士们散去。

回到营中，慕容延钊对齐鼎道：“都头提拔你我二人为什长却换来了一都的兄弟听令于他，却不知道是不是我们为他所用了？”

齐鼎道：“却去管它，你我今日为人所用，他日便去差遣别人，只要不做伤天害理之事便成。”

慕容延钊道：“看不出兄弟对大道理却是这般开窍，看来我除了功夫差你一大截之外这方面也欠缺你得很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