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开!全部走开!鬼怪,你们是鬼怪!”
隔得老远,东初尘就闻见清宛若的房间内有哭喊,片刻又闻砸落的瓦罐破碎落地,不禁加急了脚步,赶着进了清宛若的房中。
“走开,都是魔鬼,你们是坏人!走开……”平日温顺柔和的清宛若,今时正站在堂中耍泼,也不知是自己眼花了,还是面前人本就不是清宛若,这番场景着实叫东初尘隐隐不安。
“宛若啊,爹爹的好女儿,如何就变了模样,倒是怎得如此,你们这些奴才是吃干饭的吗!说!为何如此!”清远震怒间,余光瞥向了一直杵在床栏边角一声不吭的大夫人,见她耷拉着脑袋,奄奄不语,又是大喝一声,叫她提神过来。
“哎呀老爷啊,可说呢,我这清早起来,就见宛若浑浑噩噩,不大精神,后也没见过什么人,之后就如此了,倒也不知咱们个女儿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清昔欢好了,把瘟神带给我们宛若了啊!”大夫人捂着额发,哭的动作剧烈,头上的钗子差些滑落下来。
“你!”清远怒火更胜,伸手指着大夫人的脸,怒意加重。好半天,自牙缝憋出一句“粗鄙庸妇!”
“不要!鬼……妖怪……”清宛若还在发疯,清远心疼的望着女儿束手无措。去叫神婆的小厮已经打发出去了,这会子该是快赶着过来了,只是这神婆婆也不知有没有大用处。
“宛若?”东初尘站立良久竟无人注意到,大家惊慌之余,东初尘一开口,众人皆仓皇跪地迎接。
“宛若,可还记得是怕了什么?来,到二哥哥这来。”东初尘向着清宛若伸出手去,慢慢接近了清宛若。
清宛若本站在地面上,看着东初尘慢慢接近,眼神愈发恐惧,面部也惊得煞白,香汗频频滴落,不知怎地,倏地捧起了身旁的首饰盒子,将盒中之物一股脑的倾泻而出。鎏金的钗子,硕大圆润的珍珠,成色润泽、质地通透的翡翠镯子。
丫鬟下人们惊叫,大夫人揪紧了心尖,捂住胸口看着散碎的珠光宝气,直拍胸脯叫祖宗。
各个物件中,只那翡翠镯子成色最好,是当年清宛若及笄之年,东初尘送的成人礼物,不多得的外番玉种,命能工巧匠研磨了三月,才将本就不大的玉子雕琢成手镯,为了在清宛若生辰那日送她,东初尘快马加鞭从千里外赶回来,只为了她够欢喜,当时也是欢喜,如今,竟叫她摔成了渣子,拾也拾不起来。
清远跪坐在地上,捧着被清宛若疯魔摔碎的玉镯子,叹息痛恨,老泪纵横“这可是平东王当年送你的心头爱,平日里连划痕都要皱眉哭泣,宛若啊……你当真疯魔了!”
东初尘立于清远身后,抬起的手还迟迟没收回去,望着清宛若躲躲闪闪的眼神,终于落下了手。
“宛若怕我,我之后再来。”说罢,转身离去。
清昔欢从花园回来房间,正见鸳鸯照着铜镜,将大红的锦布比在身上,哼着江南的小调子,美滋滋的望着镜子。
“好看吗?”清昔欢推门进来问的急,鸳鸯还都没反应过来,随口丢了一句出去“好看,我倒是什么时候穿上如此好的嫁衣,便是祖宗脸上都添了光!”
清昔欢一跃直接倚在床栏上,将堂桌上的茶端在手里细细品。吹散了茶雾,随口说到“你穿这么好的嫁衣,准备想着嫁给谁?”
鸳鸯一时得意忘形,竟对着镜子放出了心里话。
“当然是我们老爷,除了老爷,这世间谁还……”鸳鸯越想越不对味,清昔欢的丫鬟已经全都被遣散了,敢在清昔欢房中如此说话的人……
鸳鸯羞怯的转过身来,霎时跪倒在地,眼里的热泪也滚了下来。
“小姐……小姐奴婢嘴贱命薄,没见过好东西,只是见小姐的嫁衣太美,不是有意玷污,妄小姐不要生气,奴婢知错,奴婢知错!”
鸳鸯跪在地上,连头都磕破了,痛哭泣涕涟涟,连地面上,都落满了泪珠。
清昔欢面无表情,静静的喝光一盏茶,将茶杯放在了桌子上,不紧不慢的问到“珠珠你知道吗?”清昔欢记得东初尘叫那个丫鬟的名字。
“……认得,认得……”鸳鸯忙确认。
“她是谁的丫鬟?伺候多久了?你可知?”清昔欢依旧面不改色,不愠不火。
“小姐不记得了吗……”鸳鸯怯怯的多嘴到。
清昔欢没回话,只一侧头与微微抬头偷瞄的鸳鸯碰了个对眼,鸳鸯便被清昔欢凌厉的眼神吓得六神无主,从实招来。
“是,她是服侍大夫人的,有五年了,对大夫人很是尽忠!”鸳鸯垂头道。
“你呢?你是服侍谁的?多久了?”清昔欢问到。
“奴婢本是服侍老爷的……服侍了四年,被老爷派来服侍小姐,也有三年……”鸳鸯余悸时还不忘纳闷,怎得小姐今日问这么寻常的事。当真是被下了降头什么都不记得了?
清昔欢起身慢慢接近鸳鸯,鸳鸯吓出了一身冷汗。
清昔欢坐稳在堂椅上斟了盏茶,隔着水雾还能看清鸳鸯刚刚哭的眼泪还印在地面上未干涸,喉中缓缓流出一句“这才是了。”
“小姐您说什么……”鸳鸯低声问到。
“我问你,若是我有一天疯魔发狂,你怕不怕?”清昔欢微微欠身对着地上的鸳鸯问到。
“……您现在……”鸳鸯发现口误,赶紧改口“怕……”
“倒是我疯魔了见人便打,见人便骂,你哭不哭?”清昔欢复问。
“哭……”鸳鸯愣怔的点了点头。
清昔欢心里有了数,忽然将腿翘起躺回了床榻上。留下鸳鸯满面茫然。
“你还不知,清宛若好端端的疯魔了,珠珠跑来特意在东初尘面前说的,这你有何见解?”
鸳鸯实在不知,摇了摇头,只对地面喃喃“今个午后我还见她在假山后偷听,怕是这丫头又想出了什么幺蛾子,谁知鬼鬼祟祟搞着什么。”
“假山后偷听?”清昔欢起身,对着鸳鸯抬了抬下巴“她听到了什么?”
鸳鸯仔细回想着娓娓道来“我那时正捧着嫁衣料子路过,见她左顾右盼,知她是个没好主意的,就跟在后面听了一会……”
鸳鸯叙述后,清昔欢恍然大悟。
“果然,就知这清宛若疯的蹊跷,原是不想嫁给他东初尘。”清昔欢拍案叫绝。
“殊不知,这东初尘知了此时心中何感?又不知清宛若都不愿与他连理成双,还要他娶了谁去~”清昔欢摆明了开心,啧啧不断,口中念着“天潢贵胄啊,竟得落到狗人嫌,活该!”
鸳鸯见清昔欢如此模样,惶恐不安,过看她眼前怕是也忘了自己刚刚觊觎的事。
“那鸳鸯便退下了~”鸳鸯小心翼翼说着。
清昔欢刚刚还爽快大笑,冷不防眉目敛凛,肃然说到“你想死吗?”
鸳鸯大叫一声跌跪在地,大汗漓淋不敢作声。只听清昔欢斥喝。
“小小丫鬟还敢心念老爷,可是胆子如此大了,怕是浆糊糊的住嘴糊不住心,还要我挖出你的心肝脾肺一起?”
鸳鸯眼前一黑,却不敢晕倒,怕是晕倒后真的就被挖了心肝,对着清昔欢磕头痛哭求饶。
“你若想我放了你?也简单。”清昔欢蹲下来,凑到鸳鸯耳边,勾起食指刮了下鸳鸯的下颌。
“哎,你是我心腹不是?”清昔欢打趣笑道。
“自然自然!奴婢愿为小姐肝脑涂地!下油锅,滚刀山,刮骨削肉!”鸳鸯真挚诚恳,不敢欺骗。
“没那么夸张,我只需你办一件事,办得好,我会时常在老爷那美言两句,老爷最疼我你不是看不在眼里,老爷不愿多娶,生怕娶回来个没心肝的与大夫人一样,倒不如有个身边熟知贴己的来的要稳当,所以……你明白我的意思?”
清昔欢立眉浅笑到。
“是!小姐吩咐!奴婢定当赴汤蹈火!”鸳鸯一听自己有望嫁与老爷,甚觉欢喜,只要能嫁给清远,为清昔欢做再多,也不足惜。
清昔欢见鸳鸯被抓在手,起身背对鸳鸯,正言说到。
“东国有一才子,闻言此人熟通诗书,娴知地理,最妙的是,竟叫他乐器书画,样样精通,早有耳闻,却未相见,只最近馋了笛音,不知这人可能吹奏一曲,润润耳朵。”
鸳鸯深思片刻问到“小姐说的可是败国第一美男——燕归回?”
正是,阿回。
“是。”清昔欢转身过来,看向鸳鸯“倒是不知国破家亡,此人去了何处?”
“这道是听老爷提起过,好像是说进了洛阳关,就不见他踪影,怕是已经倒在死人堆里,被当做普通人一起烧成灰了,再者还有传言道是与那适瑾瑜一起殉情了……”
“昭华灭了,他也去了吗……”清昔欢痛心,捂住了怀间一直揣着的玉笛。
“小姐!小姐!收声吧!老爷他最听不得昭华二字,可是偏偏不要再提了!”鸳鸯做出噤声的动作,赶忙张望四处,起身将房门关紧,回来重新跪在地上压低了声音“尤其是平东王,他是更听不得的,据说王爷府上有人提及二字玩笑了一会,竟被王爷他……当场斩死了!”
鸳鸯说的惊心动魄,好像这东初尘像死神一般。
“他连这名字都容不下……”清昔欢感受愤怒的血液流淌进心里,一下一下刺痛。
“无论如何,燕归回的死活,帮我查明,如若办不好。”清昔欢再次蹲下身,摸着鸳鸯还算精巧的脸阴险的说到“就叫你终日带着被刀刮花的脸伺候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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