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嗡嗡……空闭着眼睛摸索着床头柜,拿起听筒,是月老。
“我朋友在榕大附小,你现在就去,他在科技班,他姓刘。”
“哦……”空还以为有雨的消息了。
空一看时间,已是下午2点。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饭也没吃,空打了个的直奔榕大附小。来到学校门口,只见许多人围在学校门口,门口站着几个头戴钢盔,身着防弹背心的人,他们手里都拿着警棍,两个防暴盾牌和一根叉子一样的又粗又黑的棍子靠在学校大门边的墙上。校门周围一带还牵起了警戒线。
“这是怎么啦?”空问旁边的一位中年妇女。
“接孩子啊。”
“不,我说门口的警察。”
“他们不是警察,是门卫,你没看报纸吗?有砍小孩的变态。”
空走过去问一个手执一根长长烧火棍的保安。
“我找科技班的刘老师。”
“呵呵,你问门卫吧,我也是老师,保安人手不够,我是来凑数的。”
“什么事?”一个肥得一塌糊涂的保安一边用一根细警棍敲打着自己另一只手掌,一边一摇一摆地慢慢靠近。一顶小钢盔紧紧地套在他的肥头大耳上。
“找刘老师。”
“你打电话让他来接你,”他抬起沉重的双下巴,一副不耐烦的神情。
“我没他电话。”
“那你不能进去。”
“我有急事找他。”
“学校有规定,没老师同意,家长一律不许进。”
“真有急事。”空不想再跟他浪费口舌了。
“不行!”那门卫展开双臂阻拦,活像一头棕熊。
一辆顶上闪着红灯的警车缓缓驶过来,下来两个全副武装的警察,其中一人大喝道:“干嘛?”
“警官,这人想闯学校。”胖保安迎上前递烟献媚道。
“身份证。”警察冲空摊开手掌。
“算了,算了,我带他进去吧。”刚才自称是老师的那个人摘下钢盔抱在胸前就往校门里走,见有人替他解围,空也赶紧跟了上去。
“你自己去打听一下吧,我还要回去执勤。”那老师送他进了校门便止步了。
谢过之后,空独自一人深入学校,见人就问:“科技班在哪?”但没人知道。
遇到一个头发花白的清洁工,他停下笤帚,想了想,突然手指男厕,见空愣住了,他又向一个过路的老师确认。男老师看了空一眼,扶了扶镜框,头一歪,果断进了男厕所。
他们是在联合整蛊我吗?空努力想象着学生们蹲坑上科技班的情形,但事已至此,他也只得硬着头皮跟了进去。进去后一看才发现原来这个厕所是通的,那老师直接带空穿过厕所,把他带进一条走廊。在走廊的尽头有一间开着门的教室,里面传来玻璃器皿的清脆触碰声。一进门,空就看到一个白胡子老头一手拎着一根试管,穿梭在一堆玻璃器皿间。
“刘老师,有人找。”
白胡子老头停下脚步,眼神迷茫地望着空。
“是婚介所让我来的。”
“哦,是你啊!”刘老师拉过一张单人课桌,又拉过两把椅子。“坐,坐。”
“你跟我说一下你那个梦的内容,”刘老师从一个手提包里拿出一张纸和一支笔,搁在课桌上。
“您怎么会对我的梦感兴趣?”
“先跟你说一件事,这是我的亲身经历,”刘老师双手手指交叉,娓娓道来,“512地震之前,我和几个朋友去四川阿坝画画写生,住在基地那的时候,每天晚上都会梦见鬼,然后流着鼻血醒来。走之前的最后一个晚上,我做了个梦,梦见一个女的打着一把蓝色的雨伞跟我说别人家的坟都被淹了,就你家的没事。后来我们走了,过了不到一个星期就地震了,然后我们住的那个地方变成堰塞湖,当地人都被埋了,后来发现我就是丢了把雨伞,蓝色的,你说这奇怪不。”
“我的梦跟您这个有得一拼,”空突然想起昨晚的梦,“还有续集的。”
“梦不如现实那么清晰、详细、合理,同样的,一个近视眼中的世界也是不清晰的,但你能说他看到的都不是真实的吗?你听说薛定谔的猫吗?我们的梦就是那只猫,它可能是现实的倒影,也可能是真的。”
二人正说着话,忽听得屋外面传来一阵密集的脚步声,锣鼓喧天,喊声雷动。
“嗯?”空诧异地指着外面。
“走,”刘老师起身道,“我们上楼顶谈。”
刘老师把空带到楼顶,空从楼顶上向下望去,只见一墙之隔的另一所校园内的操场上红旗招展,一幢幢原本安静的教室大楼突然间门全开了,学生们手拿折扇鱼贯而出,如同京剧里武生提刀锵锵锵杀向操场,不一会便汇聚成了一个巨大的方阵。
操场上,一片眼镜闪闪发光,如同波光粼粼的海洋,身材瘦下的学生们身着统一、肥大的校服,分不清男女,只见他们一个个直着脖子,张大嘴,声嘶力竭地齐声高喊:“誓死考上青鸟南大,最后一百天,拼了。”
接着,这个大方阵一会分割成几个小方阵,一会小方阵又形成队列,如游蛇般在操场流动。
“好壮观!”空不禁惊叹道。
“这是高考操。我就在这所中学教书。”
一个身材矮小的秃顶老头在讲台上奋力挥舞一面红色校旗,现场突然间安静下来,红旗在风中发出泼喇喇的声响。
所有人突然手抚胸膛。
“要开始拉歌了,”刘老师笑道。
果然,方阵的一角唱起了歌,很快,另一边又唱起了另一支歌,歌声如波浪般此起彼伏,甚是动听。
“他们这是在干嘛啊?”空不解道。
“一年一度的高考动员大会开始了。”
二人正聊着,突然,一幅巨大白色卷轴从一栋五楼楼顶放下,上书一个巨大的黑字:赢。
“嚯!”空被震住了。
“教师方阵来了。”
话音刚落,一个小方阵从教学楼的一边走了过来,他们手握鲜花在头顶挥动,迎来全场一片掌声。
“你看见赢下面那个贝没有,贝就是钱,所谓赢说白了就是一个利,还摆在了正中间。”
正说着,只听得礼炮齐鸣,一辆敞篷豪华轿车缓缓驶入操场,上面站着一个戴眼镜的干瘦小伙,他身披黄色披风,他右手手握紧拳头在右边太阳穴处,左手不停地振臂高呼:“勤能补拙,高考必胜。”
“这是去年的高考状元,高一、高二成绩不好,还打架、顶撞老师,被全校通报批评过,差点没被学校开除,今年却考上了全国收分最高的一所大学。”
“向你学习!”他的话被师生们震耳欲聋的齐声高呼打断。
“高考跟科举一样,更多的是为了统治,而不是为了选才,规则制定者心知肚明,只有田间市井的愚夫愚妇才迷信,他们认为这是天底下最公平的一件事,全国一张考卷,人人平等,谁也没有特权,但学生都成了没有尊严的学奴。他们还画出几种分数线,这个分数以上可上重点大学,那个分数以下只能上普通大学,少一分都不行,就跟量身高一样,教书育人真要是像划线这般简单就好了。而且高考制度看似是一种公平的规则,其实对教育资源稀缺的地方和贫穷的家庭是极其不公平的,特别是对这里面那些在某方面有真才实学的人尤为不公。高考考的不是研究创新的能力,考的是做题、死记硬背的本事,这是教育最末流的东西,相当于一台初级计算机的功能。”
正说着,突然,一栋大楼上漫天白纸片如雪花般飞下。
“这又是怎么回事?”
“这是撕书仪式,学校默许的,校方为了跟学生减压,都成狂欢节了。我们在培养人类历史上最仇恨知识的知识分子。”刘老师突然歪过头,用不解的眼神注视着空,“难道你没参加过高考吗?”
“不记得了。”
“不记得!”
“恩,很多过去的事我都不记得了。”
“去医院检查没有?”
“没,没那么严重吧。”空觉得有些尴尬,便转移话题问道,“看来您不喜欢这所学校?”
“这所中学是一所民办重点中学,可问题是现在的学校都大同小异,去哪都一样。我能做到的是不叫学生买什么教辅,也不会正课不好好上,就为课下给学生做家教,打着补习的幌子捞外快,搞得跟传销似的。好在今儿个我找了个借口溜到这里,要不就得跟这班孩子一齐在底下喊口号了。”
“传销好像是非法的。”面对滔滔不绝的刘老师,空只得没话找话说,表示自己一直在听。
“是啊,但高考是合法的,等高考结束了,这些孩子的一生也就差不多提前过完了。”
学校的高音喇叭突然响了,秃顶校长开始致辞,苍老的声音回荡在群山般的教学楼之间。
“还是来说说你的梦吧。”刘老师转过身来一边对空说,一边从兜里掏出手机准备录下来。
空就把那晚梦到的内容大致地说了一遍。
“其实,梦啊,鬼啊,都是真实存在的,只是它们处于不同的时空罢了,”刘老师看了一眼手机,“你待会没事吧?我再给你讲两个我的亲身经历。”
“鬼故事?”空一听来了兴趣。
“我曾经租住在一个社区的六楼,这社区破破烂烂,院里都是八十年代初建的房子,总之是都有些年生了。有天在家睡午觉,为了通风凉快,我敞开了通往阳台的门,把枕头搬到有过道的那一头。当我迷迷糊糊醒来时,发现有两个穿得花枝招展的美少女站在我床头的过道上说笑,对我评头论足。画面朦朦胧胧,可我不仅没感到害怕,反倒是有点高兴。她们发现我醒来,其中一个捂着嘴蹲下躲起来了,另一个不见了踪影。当我睁大眼睛坐起来,才发现这是一个梦。有天深夜更奇,屋外下着细细沙沙的雨,我站在阳台上,望着后院的林荫道发呆,只见对面院的楼房不停地被闪电照亮,远处隐隐传来雷声。每响一次,对面楼道里的声控灯就亮一次,透过楼道的窗户,各家各户的门前情景看得清清楚楚。就在这时候,我看见一个穿白衬衫的人无声走进了楼道,从背影可以看出他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但奇怪的是,楼道的灯一直没亮,可没亮灯他是如何上楼开门的呢?正琢磨着这事,一道闪电划破夜空,雷声响起,楼道的灯再一次亮了,只见各家门前空空荡荡,连个人影也没有。”
刘老师回味片刻,继续讲道:“年轻时,有一次去广东出差,住进一个临水塘和树林的招待所。夏天的蚊子忒多,我床上挂着一个悬吊式蚊帐,半夜就隐约看见有个黑影站在床边看着我。后来,单位给我换了一个住处,说是专家住宅区,其实是另一家废弃的招待所。这里由于长期无人打理,各种盆景、野草疯长,院子中间有个小水池,里面有假山,阴暗潮湿。那会我很胆小,几乎每天晚上都开着灯睡,有天睡午觉还是做了相同的梦。我的经验是:阴暗、潮湿、草木繁茂的地方容易遇到鬼。”
“那您怎么看弗洛伊德关于梦的解释?”空想起自己看过的《梦的释义》。
“梦跟性有没有关系不重要,但我确定梦就跟鬼魂一样是属于另外一个时空的真实存在的东西,当然不是全部,梦里面参杂着另外一个时空的信息,这个说开来会很复杂。”
“我没见过鬼,但有次我在洗手间洗手,一不小心半截香皂掉地上,却怎么也找不到了。”
“小时候,有一个小物件明明在那,一掉地上或者一转眼就不见了,大人们就会说这是‘魈三’在捣的鬼。‘魈三’是住家常有的一种小幽灵,或者小鬼,他们总会把人们的小玩意用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藏起来,让你们一时半会找不到,或者干脆,永远找不到,因为它掉进了另外一个时空。所以说你看不见或是无法解释的现象,并不等于它不存在。”
“那到底有没有鬼呢?”
“这世间有没有鬼呢?相信的人绘声绘影,不信的人只要一句话,请你拿证据出来,大家就都没戏唱了。但可以确信的是,三千三百年前就有鬼了,你见过‘鬼’的甲骨文字形吗?下面是个‘人’字,‘鬼’”的字形是一个人头上戴着一个很大的可怕面具,与人十分相似。”
“受教了。”空突然觉得瘆得慌,决定告辞。本文为书海小说网(http://)首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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