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空如洗,天就像是一块被精心呵护的玻璃晶莹剔透,时而几丝云彩挂在上面游走,让人心里舒坦得很,微凉的秋风缱倦着,带走了夏天的燥热,树叶成群地在空中飞舞,秋天越来越浓了。
一如既往温馨的家里,周末和倪晨头对头地坐在一块儿,桌子中央的一口大碗让倪晨埋着头一句话都不说,周末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一碗刚出锅的麻辣烫就这么被她一点一点毁灭,心里尽是佩服。
倪晨狼吞虎咽的,实在噎得慌就抬起头来翻个白眼,她嘴里塞满了香菇,一边享受美味一边不耐地向外呼气——“好烫好烫好烫”。
周末两只胳膊叠放在一块儿,上身直挺挺地抵在桌子前,撇撇嘴,说:“你你你你慢点儿吃!刚出锅的!”
倪晨傻呵呵地朝他笑笑,抱怨自己平时工作太忙,好久没有这么认真享受地吃过麻辣烫了。周末看着她满脸的知足也笑了出来,这世上怎么会有倪晨这么可爱的姑娘呢?
“就这么爱吃香菇?”周末满脸宠溺地问。
“当然。我从十岁开始就能一个人吃一整锅香菇了!”倪晨拍拍胸脯,特别骄傲。
周末埋下头呵呵地笑了起来,然后继续看着倪晨吃。她吃玉米的时候才是真可爱,露出两颗门牙,像小兔子啃胡萝卜似的,咔滋咔滋一会儿的工夫就完全消灭掉了。倪晨喜欢吃辣,但是肠胃又不好,每次要求周末多放辣椒的时候,周末都会放上半袋辣酱,融进汤汁里,辣味就会完全散去,为了满足倪晨,这么做真是两全其美。
“你呀,红汤做得还是不够好。”倪晨一边说一边教育周末。
“是,倪老师说得有理。”周末点点头。
“虽然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做那种辣到灵魂的汤,但是你这个明显不够啊!跟清汤没什么区别嘛!”
“是我修行不够,我会好好学习的。”
倪晨龇着牙眯着眼又是傻呵呵地笑,然后点评说:“不过你这也算是清汤里的老大了!”周末伸出手揉揉她的头,笑着看着她。
一锅麻辣烫很快见底,倪晨吃得连汤水都不剩,她向后靠在沙发上,满足地露出微笑,然后朝天打了个嗝,两个人双双大笑。
此时苏泽快步冲出卧室,踩上鞋子就往外走。
“哎,阿泽,怎么了?”倪晨立马问。
“胖儿那边出事了,我得去看看。”苏泽提了个鞋,开门冲出去。
“哎,等会儿我俩!”周末拎起倪晨朝门口走,两个人踩上鞋子又疯狂地追上苏泽,跳上他的车,三个人一同赶往医院……
路上的车真多,苏泽一路走一路疯狂地按喇叭,坐在后座的周末和倪晨紧张地扒紧车座,没来得及问苏泽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想在第一时间给予疏言帮助。
车终于平稳地开到了医院门口,四周坐满了记者,门口站了一排西装革履的保镖,一个比一个高大威猛严肃可怕。三个人下车,看着这莫名其妙的阵仗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苏泽管不了那么多,匆匆地往前走,被保镖拦了个正着,他硬闯,保镖硬拦。
“我认得你们几个,修思磊的保镖!放我进去!”苏泽喊。
周末和倪晨在一边一点办法都没有,想求饶又想劈开他们直接冲进去。场面一度陷入僵局,记者们看见这情形自然不肯放过,里三层外三层地围起来,举着相机拍个没完。
就在这个时候,修思磊的经纪人闪亮登场。他慢步走到门口,手指轻轻一拨,一位保镖低下身子将耳朵贴近他的嘴巴,然后护送着苏泽周末倪晨进去了,而胖哥则应付记者们的刁钻提问。
进入医院里面感觉完全是冰火两重天,外面像是有鬼子堵着,可里面却安宁得不像样子,一点儿也不像出了什么事。医生是最普通的医生,病人也是最普通的病人。跟着保镖,三个人进了一个房间。
角落里,白疏言低着头坐在那里,知道苏泽他们来了,眼皮也没有抬起来。
苏泽蹲下来,看着白疏言苍白的脸。
“怎么了?”苏泽轻声问。
白疏言像大梦初醒一般,突然抬头看到周末和倪晨,良久良久,眼泪开始大颗大颗地掉出来,从一开始的呜咽变成了后来的嚎啕大哭,她压抑了好久,终于崩溃了。苏泽见状,立马站起来抱住她,周末和倪晨也围上去,三个人都伸出两只手将白疏言团团围住。到现在为止,谁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直到胖哥回来……
他站在门口,轻轻咳嗽了两声,很严肃地说:“放心吧疏言,思磊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记者那边我们也会尽量不让他们胡写。”
苏泽看看胖哥,再看看疏言,又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胖哥难为情地推推眼镜,说:“思磊替她挨了一刀。差点没命了。”
倪晨和周末诧异地面面相觑,苏泽瞬间像石化了一样,慢慢转过头,俯下身子看着疏言,问她:“你没事吗?没受伤吧?”疏言摇摇头,眼里的泪珠又快要掉下来。
苏泽走到胖哥身边示意他出去,两个人就这么出了房间,在角落里开始了谈话。
“我知道这件事是谁做的。”苏泽说。
“你知道?你怎么知道?”胖哥问。
“你听我说完。我朋友白疏言现在给你们工作,你们就一定要保证她的安全不是吗?何况,修思磊是那么大牌的明星,你们公司的安保都是吃屎的么?”
“你现在是在埋怨我?”
“不是。我是在教训你。听着,如果见到了一个脸上有一道这么长伤疤的人,”苏泽一边说一边在自己的脸上比划着,“别废话,赶紧报警。然后叫我过来!”
“叫你有什么用?”
“你怎么那么多废话?”
胖哥低下头,认真地思索了一会儿,然后又说:“我那天送疏言回家之后就见到了那么一个人。”
“什么时候?他长什么样子?”
胖哥继续思索了一会儿,摆出恍然大悟的样子,说:“就是下大雨的那天晚上,我送白疏言回家,后来那个人突然站在路中间!我差点撞到他,车灯照着他的时候,我就看到他带了个鸭舌帽,脸上有那么长的伤疤。”
“然后呢?”
“然后他就敲我玻璃,我拉下车窗之后,他给了我一张纸条。”
“上面写了什么?”
“我记得好像是什么‘也许明天’,还有关键的一句话,上面写着:我杀人之前会打招呼。”
苏泽皱了皱眉头,两个人双双陷入了沉思。胖哥突然又说:“对了对了,我当时就觉得他很眼熟,跟你们台长长得特别像来着。”
“我们台长?你见过?”
“他去过我们公司,跟我们老板签过合约。当时穿着西装,脸上也没有那么多胡茬,但是虽然伤疤不是很明显,还是能清楚地看出来,那条伤疤特别特别长。”
苏泽的思绪越来越清晰,可是总被一些线索干扰着,捋不顺,说不清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不说了,一会儿老板该来了,我得去看看思磊的状况。”胖哥看看手表,匆匆地离开了。
苏泽“啧”了一声,转身回到了屋内。看到白疏言被恐惧笼罩着,前些天眼神里的冷冽突然消失了。他快步走到疏言身边,将疏言揽入怀中。
周末站在那里眉头紧锁,静默后,他开口问:“我记得上次也是有人突然闯进家里想要对胖儿下手。”
倪晨说:“对,我记得。那天早晨苏泽突然说要回去拿东西,结果回来的时候手掌被割破了。就是那个人干的吧?”
周末又说:“刚才听胖儿的阐述,很明显作案的是同一个人啊!”
白疏言闭上眼睛,屋里霎时间安静了很久,凝固的空气中,三个人都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和紧张。白疏言慢慢睁开眼睛,问:“简言之和你们台长是什么关系?”
三个人你看我,我看你,谁也没有作答,这个问句就像是敲门砖一样,瞬间让三个人的思路清晰了很多。不光是白疏言,似乎所有人都忘记了简言之的存在。
白疏言皱皱眉头,说:“可怕的永远不是那些能看得到的。”
“你是说……”倪晨害怕得汗毛倒立。
“那个男的很明显是很早之前就藏在修思磊家里的。最早进修思磊家的……”白疏言话音未落就看到门上的玻璃窗外站着一个人,低着头,鸭舌帽直盖到鼻子,轻蔑地露出了个诡异的笑容,然后闪电似的消失了。
苏泽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问:“怎么了?”
白疏言舒了一口气,手扶住额头,很疲惫地说:“没事,可能是真的吓到了。缓几天就好了。”
“走吧,我们带你回家,好好休息几天。你老板都成这样了,估计近期都不会有什么工作了。”周末劝她道。
“我先去看看他。”白疏言一边说着一边起身,三个人跟在她身后一起来到修思磊住的病房门口。白疏言只隔着玻璃看到了修思磊煞白的脸,一刀下去,他的活力、他的光环全然不见了,现在就像是被吸走了所有的元气,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呼吸带着他的轮廓起起伏伏,周围站着的都是公司的领导们。
白疏言不好出面,只能先退一步。她耷拉着肩膀有气无力地走着,苏泽他们也不知该说什么,只安静地陪在她左右。
“不行,我们得从侧门出去,外面全是记者。”周末突然停下脚步说。
偷偷摸摸地从侧门溜了出去,又小心翼翼地上了车,整个过程,四个人都不敢出一声。系好安全带,车子一溜烟开往远方。
路上,白疏言将头靠在车窗上,四个人又陷入了无比尴尬的氛围内。
“苏泽,我们都错了。”白疏言突然说,“不是修思磊。”
倪晨和周末在后座上一脸茫然,虽然知道白疏言是什么意思,但此时此刻感觉有股巨大的风暴正在靠近,两个人想灭也灭不了,想躲也躲不掉。
苏泽把车靠边停好,愤怒地拉了手刹,双手搭在方向盘上,然后问:“怎么就不是他了?就因为他替你挨了一刀,仇人就是恩人了?”
白疏言偏过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苏泽,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是一瞬间觉得这个男人很陌生。
“白疏言,你是不是觉得一个大明星替你挨了刀子你自己就特了不起?全世界的舆论都在围绕着你转,你是不是特有成就感?”苏泽一字一句都带了刺,刺得白疏言说不出话来,“他让你跟他去工作你就去了,他带你去哪儿你就去哪儿。你是不是觉得野麻雀飞上枝头了?”
周末一个巴掌拍在苏泽肩膀上,埋怨他:“过分了啊!少说两句!”
白疏言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慢慢释放出来。
“苏泽,如果你真的很介意我选择了助理这份工作的话,你可以跟我抱怨,你说我虚荣说我什么都无所谓,谁让我当初偷东西被你逮到了呢!但你听好了,我是不会放弃这份工作的。”
“为什么?”
在开始怀疑简言之的身份的时候,白疏言做什么都变得小心了,她想说是为了苏泽,可是溜到嘴边的话却是另外一番:“在明星身边工作多好啊,挣得多又能蹭热度。”
苏泽苦笑,说:“你真是变了。”
白疏言抿抿嘴唇,周末看不下去,又一巴掌拍在苏泽肩膀,说:“你行了,突然之间的闹什么闹啊,幼不幼稚?”
白疏言抢过周末的话,说:“我明白了。现在回家吧,我去收拾东西。”
苏泽二话不说,再次启动车子,一路开到家。白疏言愤怒地下了车,关车门的力度吓得倪晨和周末不敢发言。白疏言冲进自己的卧室,从衣柜里掏出一个空的行李箱,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往箱子里一个劲儿地塞,塞满了,整个人跪在箱子上,拉上拉链,提起箱子往门口走。
她路过苏泽的时候停下来,问:“还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苏泽冷静下来,脸上写满了歉疚,但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想收也收不回来,想留的人也就只能这么让她走。白疏言听不见他的声音,又向前了几步,苏泽终于忍不住了,说:“我喜欢你。”
白疏言停住。她想过有一天苏泽会告白,也许会在山川河流旁,也许会在花前月下时,也许会在静谧无人处,却从未想过会在此刻,两个人头顶都冒着火的时候,在吵架时,在周末和倪晨不知所措时,一句“我喜欢你”,一句白疏言等了七年的话,就这么让苏泽白白浪费了。虽然这句话说得并不漂亮,但也算是让白疏言心头的火小了一些。
她有些失望地看了一眼苏泽,勉强笑笑,还是离开了……
街道上的人们来来往往,白疏言一个人拉着箱子不知道要去向何方。路上的人每个人都和她平行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圈,每个人看上去都永远不会认识她。从来没想过,这些和她擦肩而过的人其实和苏泽也没什么分别,都见识过她面孔,却从未深知她的内心。
这么想着,默默感觉有些绝望,在这个凉凉的秋天,她抬头仰望着天,心里一阵绞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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