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影子越拉越长,整个被冬天笼罩的城市变得更加死气沉沉。白疏言在清晨推开一扇窗,感受这种寒冷。
电视机、网络,任何人们能够接触到的媒体都在努力地搜寻着修思磊的踪迹,一个被雪藏的明星失踪之后还能引起这么大的反响,白疏言甚至有些佩服他。
偶然的,想到修思磊总是洋洋自得地说自己是个老艺术家,白疏言心里一阵心酸,甚至有些想哭。
苏泽敲敲门,疏言答允后推门走进来,跟她说:“明天是简言之执行死刑的日子。”
白疏言愣了几秒钟,转头看看窗外,几只麻雀仓皇地飞走。她闭上眼睛,头靠着墙,用力地叹了一口气。
坐在副驾驶上面看着匆匆而过的行人,白疏言此刻悲伤得不想说话。苏泽安安静静地开着车带她去见明天就要和这个世界告别的简言之。
两个女人再次相对而坐。简言之眼睛里的倔强和执着明显少了许多。她瘦了,也不再像从前那样气势磅礴。此时此刻,她低着头坐在那里,像是一朵枯萎了的花遭受风吹雨打。白疏言看着她,沉默了许久,问她:“你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简言之缓缓抬起头,有点不太敢直视白疏言的眼睛。
“找到我哥了吗?”
“找不到了。”
白疏言故作歉疚地低下了头,激怒了对面的简言之,她靠近白疏言,隔着那块玻璃愤怒地咬着牙盯着她,就像下一秒就要冲出来杀人一样。她抑制住自己的怒气,颤抖地问:“你们放弃了吗?你们怎么可以放弃他!”
白疏言抬着头看着眼前这个歇斯底里的女人,眼睛里的红血丝就要喷出来将白疏言捆起来似的。她整个人都变得不一样了,她现在真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而且是死得最丑的那种。这让她有些不知所措,但她一丝怜悯都没有。她冷冰冰地盯着简言之,一字一句地说:“这都是你自己的杰作。你狠,我会比你更狠。”
“你还是人吗白疏言!”简言之几乎用尽了所有力气冲着白疏言咆哮,“他那么爱你,他为了保护你一直隐姓埋名地在你身边打转,可是你呢!你除了伤害他无视他,你现在还放弃他!他不会死的,他一定还活着!”
“你爱他吗?”白疏言待简言之冷静下来之后轻声细语地问。
“我六岁的时候第一次在大伯家看到他,他当时胆子特别小,不敢和我说话,怀里紧紧抱着一把玩具枪缩在角落里。我当时特别勇敢地走过去和他玩,全家唯一一个愿意理他的人就是我,我们从六岁一起玩到十六岁,我哥是最疼我的人,他把所有好吃的好玩的都让给我。
“我是私生女,别人都叫我野孩子,可是他不,九岁的时候因为班里的人叫我野孩子他还把人家打了一顿,最后家长闹到学校去,给了他一个大处分。但他说这些都值得。你说,这种人,你会不爱吗?”
白疏言几乎傻眼了,简言之又说了起来:“遇到你之后我才知道原来他对我好都是装出来的,真正爱一个人是会在黑暗里默默给她开灯,在大雨中默默为她撑伞的,就像他对你那样。你在电视台里所有的开心不开心都是他在幕后操纵的,我本来以为他是在配合我的计划,没想到后来都成了我配合他的计划。白疏言,你赢得太彻底了。”
又沉默了好久,两个人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白疏言又是叹了口气,简言之最后说:“你真应该知道他有多爱你的。但是如果你找到了他,请你转告他,他真的应该知道我有多爱他的。没机会了。白疏言,我跟你说对不起,因为我的自私杀了你的父母,一直没说这句对不起,是因为我知道说了你也不会原谅我,呵,白疏言,你父母真的是好人。
“我从小就数学不好,是你爸爸拯救了我的数学,他是个好老师。还有你妈妈,我家楼下的早点摊阿姨,她做的手抓饼真的很好吃。对不起白疏言,是我当时太冲动了,我明天就赔给你。”
简言之走了。对面空荡荡的。留下一堆信息给白疏言。她有点慌乱,一个人坐在那里反应了好久好久,终于崩溃地哭出声来。两年来一直寻找的终于找到了,那些苦痛反复挣扎,最终带给了白疏言更加难以消化的折磨。她把自己锁在屋子里很久,一个人想了很多,承受了很多,她终于能把那部破旧的手机收起来了,换上了这一代年轻人都在用的智能手机。
然后,春天来了。
漫长寒冷的冬天终于一步一步地退出了人们的生活,闪亮登场的是甜蜜粉红的春天。这是个适合恋爱的季节,姑娘们换上了粉红的春季服装,长裙飘飘让回头率飙升。
白疏言是个例外。
中午,揉揉眼睛爬起来,开门的瞬间发现很多人围坐在客厅里,吓得自己瞬间清醒,赶紧又关上门,紧紧靠着门,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苏泽尴尬地看看周围人的表情,径直走到白疏言门前,敲了几下,然后走进去。
白疏言吸吸鼻子,尴尬地问:“那都是一些什么人啊?”
苏泽揉揉她的头发,回答道:“帮我们计划工作室的人。”
“啊?那我刚才岂不是……”
“没有没有,快点收拾收拾参与进来。”
“我?”白疏言食指指向自己,吃惊地问。
“对啊,我们要挣大钱啦!”苏泽夸张地咧着嘴,故意逗她笑。
一番收拾过后,白疏言面带微笑地坐在人群当中,时隔很久又见到了蓝莓那张知世故而不世故的脸。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坐在了苏泽旁边。
所有人齐刷刷地看着白疏言的脸,她不自然地挠了挠下巴,尴尬地左瞟右瞟。倪晨故意咳嗽了一下,白疏言终于和她对视了,她比划了很久白疏言都不懂她要说些什么,最后是蓝莓勇敢地说:“疏言,你的眼线……”
白疏言立马掏出镜子,才发现自己一不小心画到眼皮上了,眨眨眼睛觉得自己蠢爆了。她尴尬地看看大家,笑呵呵地说:“没事没事,不打扰大家开会。继续,继续就好了……”
在场所有人都笑出了声,只有周末满脸嫌弃,调侃道:“苏泽,你也不好好管管你女朋友。”
白疏言将手里的纸团丢在周末脸上,瞪着眼睛说:“就你话多!”
蓝莓抬眼看了看苏泽,说:“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啊?这么好的事怎么不告诉我啊!”
周末接过话,说:“苏泽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吗,害羞说不出口呗!”
白疏言认真地打开一个文件,漫不经心地说:“这种事情其实告诉重要的人就可以了。”
气氛一度十分的尴尬,除了白疏言,所有人额头都在冒汗。周末不禁在心里感叹,昔日金刚嘴钻石心的白疏言又回来了。
苏泽的工作室就这样成立了。起初,他们并不会很忙,只是帮一些小店家拍拍广告、搞搞宣传。白疏言没什么能做的,只能和周末倪晨一起出去拍图拍视频,回来再看着苏泽和蓝莓坐在一起说说笑笑地修图、剪辑。
白疏言抱着抱枕窝在沙发里,沉默着吃零食。倪晨一下子重重地坐在她旁边,搂着她的肩膀,问:“小仙女不高兴吗?”白疏言疲惫地打了个哈欠,看着倪晨,反问:“换成周末和别的女人坐在一起靠的那么近,你受得了吗?别忘了,你是双鱼座,玻璃心会碎一地的,我比你可强太多了。”
倪晨翻了个白眼,突然很嫌弃自己。
白疏言扔下抱枕,穿上鞋,说了句:“我出去一趟。晚饭别等我了。”
“干嘛去?”
“我比你们多一项工作啊!”
白疏言身着白色的长裙,踩着一双平底鞋,一路走到了修思磊的家,她掏出钥匙,沉重地走到家门口。转动钥匙的那一刻,整颗心也跟着颤抖。推开门,一片漆黑冲击到眼前。
又是一声叹息。白疏言开了灯、关了门,往里面走着,吃力地挪开了那个书柜,开了那间房间的门,这才是她第一次认认真真地看这间房间,落地窗外可以看到一片草坪,几棵苍翠的树木在夜里化身为守护者,徒留剪影坚定地立在那里。
她走到书桌旁,拉出抽屉,才发现那里面全是白疏言小时候喜欢玩的东西。一个崭新的游戏机,小时候因为这巴掌大的东西和袁小路争得你死我活;一瓶崭新的泡泡水,童年里,每个黄昏下都有白疏言吹的泡泡来营造温馨的氛围;一盒崭新的魔术卡,小时候迷小樱的白疏言每每看到小樱都会突然变得安静……
白疏言轻轻地关上抽屉,仔细观察这个房间,由衷地感叹:袁小路真的是个心思缜密的人。
夜越来越深且静谧,苏泽终于完成了剪辑的一半,用力地伸了个懒腰,探出个头来问:“白疏言呢?”
倪晨很严肃地转过头回答说:“她说她要出去一趟,晚饭叫我们不要等她。”
“她去哪儿了?”
“不知道。但她说,她比我们多一项工作。你什么时候安排给她的?”
苏泽瞬间明白了,点了点头,又继续工作,坐在旁边的蓝莓心里似乎有心事一样看了看倪晨看了看苏泽。
此时的白疏言坐在床上,翻出修思磊的电话拨过去,一如往常地听到了那句熟悉的“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她几乎快要崩溃了,不知道自己坚持的有没有意义,但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带袁小路回家。
她知道没有爸妈的日子有多难熬,她知道每个清晨为了讨口饭吃的穷光蛋需要遭受多少奚落,她知道每个傍晚为了寻找当晚的住处需要走多少路、挨多少骂。她都知道,也都经历过,所以她急切地想要找到他,带他回家找他的爸爸妈妈。
想着想着,竟然不知不觉地睡着了,整个人歪斜着躺在床上,像个醉汉一样毫无力气。自己慢慢地走进梦境,又看到了爸爸妈妈慈祥地冲她笑,这么久过去了,爸爸妈妈依旧没变,一如几年前那样年轻,他们还穿着出事那天的衣服,白疏言想要走近,却突然发现爸爸妈妈的脸正在扭曲,鲜血不停地从他们的身体里渗出来,很快就流到了自己的脚边。
白疏言怕极了,她一边奔跑一边喊着苏泽的名字,出了一身的汗,最后猛地醒了过来。
噩梦总是让人措手不及。
白疏言发现自己躺在这间房子里,身在床的正中央,鞋子已经被脱了放在地上,被子也把自己盖得严严实实。她有点惊讶,但隐隐觉得自己这项工作就快要结束了……
也许吧,谁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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