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苏很紧张,盯着鲲鹏翅膀下的地形,随时准备跳鸟逃生。她真是想不通君上姐姐怎么能见死不救!东天云虽然表面说招她当打杂,搞不好是想把她带到没人的地方,悄无声息地杀掉。
就算他现在不想杀生,可看他那德行,不知道什么事又把他惹怒了,还是个死。最要命的是,他还有个赤琳那样的老婆,跟着他们混,她还能有好日子过吗?
前面一座山头云层很厚,鲲鹏降低了速度,香苏咬一咬牙,机不可失,跳下去再说!她驾云的口诀还不熟,从鲲鹏背上急速掉落又心惊胆战,几乎快摔在地上才惶急地唤来一小片稀薄的云,根本接不住她,只勉强挡了一挡,她穿云而过,扑在地上惊起一片灰尘。
顾不上疼,她需要立刻隐蔽!她的变化术也不灵,只能变个拿手的——一棵树。还好,这座山树木葱茏,她躲在一排树后面,觉得天衣无缝。
鲲鹏徐徐落在山顶,东天云坐在它背上没动。
香苏很紧张,努力融入周围的一派翠绿中。
鲲鹏不屑地把头扭到一边,看山腰飞过的乌鸦都比看这拙劣的变化强。这是变化吗?一排杨树柳树中,就这么一棵栀子树,她根本就是现了原形!它都要替主人流泪了,一滴灵血给了她,真是惨绝三寰的错误!
凤凰的鸣叫在不远处响起,香苏吓得不轻,枝叶抖了一下,发出簌簌的响声。她赶紧绷直树枝,绝不能再发出声音了,就知道赤琳不会那么轻易善罢甘休。
鲲鹏虽然记恨香苏拔掉它一根羽毛,还是忍不住瞧了她一眼,多少年没碰上这么傻的了,就这么被灭,隐隐也感到一丝无趣。没想到躲在树丛里原本无比扎眼的栀子树,转瞬之间已经被主人变成了和旁边树木毫无二致的小杨树。看她那副僵直的傻样,估计自己都还没有发现。
赤琳从凤凰上跳下,衣袂飘飞地款款落地。
“云哥哥!”她嗔怪地喊了一声,还娇气地跺了下脚。
香苏又抖了一下,这回她可是冒着生命危险掉鸡皮疙瘩呀!以为“东天”就够恶心了,没想到还有“云哥哥”!必须逃离此二人,否则不被杀死也得被腻味死!
东天云缓缓从鲲鹏背上下来,没有理会火灵公主的撒娇。
“那个妖孽呢?”赤琳见软的不行,又露出凶恶的神情,美艳的大眼冷冷地四处看。
东天云往崖边走,听她说话,恰好在香苏前面停住脚步:“既然我已经答应青岁保她周全,你又何必紧追不放。”
“云哥哥,我是为你好!”赤琳又跺脚,“你铸剑在即,莫说魔帝蠢蠢欲动,我看天帝……反正绝不能留半点后患!”
“她时刻跟随我左右,怎么算后患?”东天云的头发被山风吹得微微飘摆,香苏离他很近,第一次看清了他的长相。
只能说,他的脸和他的语气很配——金盏给香苏留下的阴影太大了,她已经根深蒂固地认为,越好看的男人,脾气就越古怪,嘴巴也越毒。真没想到,一块骨头渣子变出的皮相竟然这么妖艳,尤其他的眼睛,香苏都有点儿不敢细看,好像有摄魂术似的,一瞧就被吸住了,神魂俱失。
“你真要留她在身边?”赤琳完全失控了,尖声喝问。这模样,和迎春花同她吵架的时候差不多,香苏都有点儿不敢相信这是刚才骑着凤凰,睥睨众仙的火灵公主了。
“当时救她,算是对灵泽山、对青岁的一点歉意。”东天云用眼角扫了下枝叶一动不动的小树,与别的树随风轻摇相比,她其实还很突出,幸好赤琳正在暴跳如雷,没有注意到,“自然是想……留她一命。”
“可是……”赤琳完全被激怒了,不顾东天云的脸色变冷,还要继续争执下去。
“我的事,何时轮到你做主?刚才当着青岁,不过是给你爹几分面子,你回荧惑府去吧。”东天云说这话的时候,嘴角甚至还带着轻蔑的淡笑,香苏看了都有点儿替赤琳难受了,好好一个帝君之女,找了这么个丈夫,真可怜哪,说话这么不留情面。
赤琳脸色惨白,衬着红衣,更加惹人怜惜,可惜东天云看也不看。
“好……好,东天云!就算我不杀她,三寰神魔也不会放过她的,那时候你别栽赃到我头上!”赤琳到底是被娇宠惯的,被东天云这么冷言冷语一说,脾气也上来了,丢了句狠话,唤来凤凰,金光闪闪地华丽消失。
香苏松了一口气,刚才她听得最清楚的一句话是东天云说要留她一命。东天云抢到了好宝贝,谁都惦记,而她呢,又是最倒霉的“感知者”,与其被各界的坏蛋追杀,充当找寻东天云的猎狗,还不如忍受他阴阳怪气的脾气,跟着他打杂。
这边算盘珠子刚拨拉明白,那边看见东天云已经风姿绰约地跨上鲲鹏。
“等等!”她大叫一声,踉踉跄跄地恢复人形,生怕赶不及,鲲鹏飞得快,这她有体会。
东天云又装聋子,头也不回,鲲鹏双翅一扇,利爪已经离地。
“等等我!东天……”这要是没赶上,她到哪儿再去找他呀?
东天云似乎对她想直呼他的名字很不悦,这时候耳朵又好使了,头一侧,那黑亮亮冷幽幽的眼瞳唰地甩过来一瞥,无声无息就让香苏魂飞魄散。她都觉得自己和小槐一样没骨气,很狗腿地招呼说:“君上,等我一等。”
东天云没理她,也没招呼鲲鹏飞走,香苏手脚麻利地爬上鲲鹏的背,她明显感到鲲鹏颤抖了一下。是因为她上回失手拔掉了它的毛吧?鲲鹏的羽毛致密整齐,缺了一根还是很明显的,香苏心怀歉意地摸了摸,在心里说了声对不起。
鲲鹏大概感应到了,突然振翅疾飞,发出悲鸣般的长啸,香苏吓了一跳,差点滚下去,这回不敢再揪鲲鹏的羽毛了,不结实啊。随手一抓,一条金光闪闪的带子很趁手,她的新君上也很给面子,迅速扯住了带子的另一端,她便稳稳当当地化险为夷。
她有了闲心,细看那根救命带子,做工不错,上面的纹路都是用她不认识的闪亮细线绣的。她顺着带子往上看,她的新君上照例面无表情,可太阳穴的筋暴了暴,目视前方潇洒地一甩手,那带子便从她手中迎风飘开,贴着他的袍子落下。
香苏看清了,那带子是从他袍子侧边的开衩里飘出来的,他这袍子……比带子还华丽,还漂亮。青岁姐姐的锦裳就够漂亮了,没想到男人的衣服也能这么骚包。她的注意力完全流到其他地方去了。
鲲鹏突然飞得很愉快,它被拔了羽毛,主人却差点被扒了裤子,相比之下,它平衡了。
它突然理解了主人当初救她的真意,数百年来,到处是乏味的敬仰面孔,终于有一个打破沉闷的家伙了。每天“玩”她,或者看她怎么玩,也挺有意思的。
香苏听见一种非常奇怪的“咕噜噜”声音,好像是从她身体里发出来的。她侧耳细听,又没有了。
“君……君上……”她唯唯诺诺地开口,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她是木灵却认了司金帝君当主子,她到底算哪界的人呢?
东天云凉凉地看着她,她是喊他看她发傻的样子吗?
“嗯……我们什么时候到啊?”她回魂了,很直白地说,“我从变成人形后还没喝过一口水呢。”
东天云眉头微微一挑,刚才她肚子叫,他听得清清楚楚,所以她抱怨说没喝一口水,或许不是一般人口渴的意思。
他瞥了下地界,淡淡吩咐鲲鹏:“去清泽府。”
鲲鹏听命,飞速下降,清泽府就在前面不远。香苏又坐不稳当,东天云有前车之鉴,防备她再次扯他的裤带,索性伸手抓住她的胳膊。
香苏感激地向他笑一笑,新君上偶尔也有好心。真佩服他啊,像黏在鲲鹏背上,无论怎么飞,他动都不动……大概她初为人形,见识太少,她也发现了,她的想法总飘去莫名其妙的方向。
鲲鹏降落的时候,香苏觉得最显威风,新君上下鸟的姿态也最高傲、最耐看。她学着东天云的样子,端平下巴,目空一切地从鲲鹏背上蹦下来。没办法,和君上姿态优美地抬腿下鸟比,她的身高不够摆这么有气派的动作啊。
东天云对她猴子一样的行为置之不理。
清泽府的守将态度恭敬地迎上来,抱拳施礼,抱歉地说:“胜寰帝君见谅,我们君上人寰历劫,不在府中。”
东天云的眼睛像是看着他们,却又明明没把他们放在眼中,疏淡而懒散地说:“不过用下你们的清泽池,和他在不在有什么关系?”
两位守将还在为难,府里出来一位管事的仙官,笑容满面地伸手向府里让。守将还说了声:“这仙池,君上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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