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人?哦,她们做菜挺好吃的。”
“那……另一位……身手咋样?”
王七指了指不远处正在打扫的一名约五十多岁男子的背影,
“挺利落的呀,张大叔每天把家里收拾得可好嘞。”
“不是……我是说,贵府上有没有会功夫,就像常爷那样的……”
“哦……”
侍女拉长音调,满脸鄙夷,
“我知道你要说啥了,在路上你胆儿就小得像鹌鹑,怕死成这样的我头一回见。”
王七一点儿也不在意侍女的尖锐讥讽,义正严词的说道:
“不是我怕死,我是为姑娘的安危着想,万一像路上那样,咱们老弱病残的,挡不住啊。”
“瞧你那怂样!”
侍女又把嘲讽王七的话重复了一遍,
“放心,外边的村民和咱们是一条心,家家户户又联防,贼人是进不来的。”
“原来如此。”
王七口中放松,神情却是半信半疑,走了几步,看见墙角有一个用砖砌起来的小房子,里面堪堪容纳三、四人,应该是临时值守的栖身所在,房内收拾得还算妥帖,地下铺着厚厚一层稻草。王七很满意,整个人往草铺上一倒,便呼呼大睡。
一觉就睡到第二天清晨,连头天的晚饭也没吃,王七溜进厨房,翻箱倒柜的搜出半个杂粮馍馍,三两口吞进胃里,饥肠辘辘的感觉才稍为缓解,重新转回昨夜的窝里,脑中盘算着未来的计划。
正式吃过早饭后,王七被招进后院正堂,程绣穿着一身简朴的长裙,纱围已经取下,王七看了一眼,低下头,恭恭敬敬地听候吩咐。
“你在翰林府上都做些什么?”
“打扫打扫卫生,喂一喂马匹,搬一搬柴禾,赶一赶马车,人忙的时候打打下手什么的……”
“你会的东西还不少。”
“哪里哪里,什么都略懂一点,生活才会精彩一点。”
程绣没有被这句俏皮话逗乐,依然是那副不咸不淡的样子,
“家中有一处存放书籍所在,里面都是我多年收集的珍本,你既从翰林府里出来的,想必对这个不陌生,从现在开始,你就代替以前的老仆,每天整理收拾书库,务必保持干净整洁,不得有半点差错。”
“是,小的明白,小的不会让姑娘失望。”
“老仆的事一并交给你去做。”
“是。”
程绣像是不经意的问道:
“你的朋友现在何处,我想见见。”
“朋友?”
王七抬起头,露出迷茫不解的神色,
“离京后,小的都是独自赶路,并没有和其他人打交道啊。”
“算了,当我没讲,关于路上你冒着风险向我通报贼人的消息,我已经知会司衙,你可以随时到账上支取一百两银子,当作奖励。”
“啊,这可怎么使得,这都是小的应该做的……小的谢姑娘厚赏,姑娘如此待小的,小的给姑娘磕头了。”
王七故态复发,又是立马跪下“咚咚”地磕着响头,程绣没有理会王七假模假样,前后不一的小人嘴脸,最后说了一句“我明天到城里去,你跟着”便将他打发出去。
新工作需要熟悉,王七站在后院最里侧的一间屋子里,这间屋子与后院主间用围墙隔开,可以避免外界的纷扰,此地很可能是整个院落中最豪华的地方,两扇厚重的铁门上挂着一把结构复杂,不太容易破开的大锁,精工打造的大门之间严密紧实,一丝一豪的缝隙也没有。
不知道花了多少银子,姑娘在这个地方可真舍得,里面有宝藏吗?
王七恶意的猜测,用火折子点燃门外挂着的灯笼,推开半边门,刚够容纳一个人通过,灯光照亮了整个室内,一排接一排的书架上整整齐齐的摆着各式各样的书本,门口不远处放着一把椅子和一张不大的书桌,角落四处还有专门用来灭火的沙土,一切都是完备,这里的藏书量远远超过京师翰林府上。
王七将灯笼搁在书桌,悠悠踱着步子观察着书库,所有书籍整理得一目了然,随手拿下一本,有某某大家注解,看上去颇为珍贵。这座建筑应该是主人最重视所在,王七卷起袖子,依葫芦画瓢,熟练的清扫打理。
一干就是快两个时辰,王七抹了抹汗,拿起灯笼,仔细检查一遍,觉得没有什么错漏,将里外回归原位。吃过午饭,小睡一会儿,大概觉得第一天用不着特别卖力,于是左晃晃右晃晃,在院子周围瞎逛一圈,混过下午后,挂念明天的差使,早早歇息去了。
第二天,王七架着马车,将女主人送到到城中的司衙,一路只有主仆两人,程绣连侍女也没带上,王七一边赶着马车一边暗想,好端端的放着繁华市镇不住,偏要呆在那乡下地方,也没啥山清水秀,无趣得很。
程府的格局很气派,下人做事很有章法,王七跟着下人将马车牵到马厩,解开缰绳,让马儿补充草料。前院,一个穿着打扮明显是管家的人恭恭敬敬的像程绣作了个辑,
“姑娘,老爷已经在书房等候。”
王七也不去管主家之间发生什么事,往马厩边的一个不起眼的墙根底下一靠,跷着二郎腿,望着漫天白云,自己要办的事虚无缥缈,完全不知从何着手,真是烦恼无比……
内院书房,下人被吩咐远离,书房的门紧闭,坐在椅子上的两人彼此相对,良久,一个略微疲惫的男声在屋内响起,
“阿绣,为什么没经我的许可便做这等事?你难道不知,这是一个马蜂窝吗!”
“父亲,我是为父亲,也是为朝廷。”
“这叫什么话,那帮人个个都是难缠的角色,为父这两年,已经是拼了命的在维持,局面才没闹到不可收拾,你贸然动作,会给人家一个口实,咱们对各方都不好交待。”
“朝廷当初设贸易司,乃聚江南财源,用之国事,那些人被压了这么久,他们在等,在等一个恰当的时机,好夺回他们曾经所拥有的东西,现在这个时机已经到来……”
国朝百年,吏治败坏,民事兵事积弊已久,为充实国库,朝廷于元未二年设江南贸易司,重整荒废已久的江南各处官办盐场和官办铁器作坊,充实人才,建立完备的各项制度,同时,开设官办布料、成衣作坊,积极参与江南的丝绸贸易。
江南贸易司由宫内和中枢共掌,设四品主事一名,吏员若干,该司独立于民政衙门,互不统属,主事官员品级高知府一级。江南贸易司的开设,极大的缓解了朝廷因财政困难而造成的种种压力,为接下来的军事和内政革新打下了坚固的基础。
然而,朝廷在江南的举措严重损害了地方豪族和他们背后势力的经济利益,官府多吃一口,他们就少吃一口,断人财路,无异于灭门之恨。很快,朝堂和民间大哗,上下沸腾,各种言潮涌向中枢,所有的矛头都指向宫里,指向皇帝。
一开始,朝廷对各方采取怀柔妥协的态度,但江南财赋政策毫不动摇的施行,过得些许时日,朝堂变的不稳,民间开始出现各种各样的动乱,就连军队,也隐隐约约透着诡异的气氛,当第一任贸易司主事被人光天化日之下刺杀于衙门大堂后,皇帝终于又一次举起了手中的锋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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