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王七跟着程绣,去拜访当地的名望大家,某座古色古香的府邸,规模很是不小,整体端庄大气的同时,又显得低调收敛,两种迥异风格完美的结合在一起,想必这就是叫做底蕴的东西吧,王七暗暗揣摩,不知道是何样的人物。
程绣款款走进前厅,留王七一人在外,王七驻足于庭院的一棵老树下,仔细打量周围,府邸布置的很简朴,没有多少下人,倒是处处透着文化的气息,他可以肯定,再呆上一时半刻,自己便忍不住会憋出两首打油诗,当众放声大吟了。
程绣面朝一名年若古稀的老者躬身施礼,老者也还了一礼,两人坐定,老者不紧不慢的开口,
“程家职责特殊,平日里不与他人来往,今日到老夫府上,太阳莫不是要落在东边了。”
语意直白,带着些许不客气,程绣微微屈肩,表示自己的尊敬,
“先生言重了,小女此来,乃顺势而为,亦是是此间应有之义。”
“哦,请程家姑娘赐教。”
“当不得先生如此,小女直言,如今形势如何不必提,先生自是知晓,敝司担负朝廷重任,已成众矢之的,小女代表敝司上下,请先生一助。”
老者捋着花白长须,神色不变,叹气道:
“老夫已经致仕,现已在家安享晚年,无心也无力过问官面上的事,程家姑娘请另寻高明吧。”
程绣又施了一礼,抬起身子,目光射出炯炯神采,
“先生入仕数十年,为百姓呕心沥血,是能臣,是清吏,所以天下敬仰先生,然而,先生心中这份赤诚,哪怕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都不应该淡漠和忘记,不是吗?”
“好,说得好!”
老者站起,为程绣短短的一句话大声喝彩,
“很少有人能令老夫如此动容,丫头,你了不起。”
“先生切莫如此,小女不过说出了天下人想说的话,仅此而已。”
程绣依然平静淡泊,老者在厅中走了几步,又坐回原位,
“说吧丫头,老夫该怎么帮你。”
“先生只需安抚各方,便是对蔽司上下最大的支持,先生向来独善其身,相信此举朝廷也是认同的。”
“你的意思老夫明白了,丫头,你是虎女,你父远不及你呀。”
程绣并不接话,起身向老者郑重下拜,盈盈说道:
“小女代蔽司,感谢先生的一片赤子之心。”
看着程绣离去的背影,老者长叹一声,
“程家的丫头啊,你也有一片赤子之心,可惜呀,你不是男儿身,可惜了……”
厅中的话,王七竖起耳朵听了个一字不差,对走出门的程绣露出崇拜的表情,程绣没有理会王七眼里的星星,只是默不作声的走着,仿佛刚才什么事也没发生。
在大门外,昨日身在同一家酒楼里的小陆公子望着逐渐远去的马车,疑惑的自语,
“这些人怎么这么眼熟,噢,原来是昨天楼上的。”
他一溜小跑,直冲进老者屋中,刚进门就大声嚷嚷,
“爷爷,孙儿回来了。”
老者故意作不悦状,狠狠的训示,
“没大没小,平日的仪态哪里去了!”
少年一吐舌头,没把老者的话放在心上,满脸好奇的问爷爷是不是有位官家的小姐来过,顺便把昨天的见闻说了一遍。
“那是江南贸易司程家的千金,你可不许妄议。”
“原来是她。”
少年释然,江湖传闻,此女不凡,又缠着老者问道:
“那她来咱们家干嘛,咱们和他们可不是一路。”
“小孩子瞎打听什么,还不读书去。”
老者赶着少年离开,少年撅着嘴,极为不满,变着法儿胡搅蛮缠,
“爷爷,那程家姑娘和孙儿差不多的年岁,凭什么她能知道孙儿不能知道。”
“你还说,人家丫头是女中大丈夫,你能比吗!老夫突然想到,该和你说门亲了,程家丫头不错,模样好,品德才识皆是不凡,和程家结亲,朝廷也安心。”
“爷爷,孙儿才不娶母老虎进门。”
“混账,这种事能哪能由得你的,还有,你年纪不小,该收心了,不要和那些地方上的势力来往过深,咱们家一直秉持圣贤大义,你可不能被那些人拉下水。”
“孩儿知道,孙儿朋友都仰慕爷爷的名气。”
少年浑不当回事,心里却思索着那程家小姐到底是个什么人,能得自家祖父如此评价。
官员们公务缠身,又碍于制度,彼此之间的来往不好过于频繁,不过他们的女眷则不受此约束,每年都要齐聚一堂,交际应酬,加深相互的联系,程绣过去并不参加这类活动,但在当前的特殊时期,出于打探风向,获取信息,利用相关机会摸一摸情况,是程绣此番出行的目的之一。
一座某大户名下的气派楼宇被借来当作聚会场所,该地护卫严密,每个出入口等要道都有三五汉子把守,门口停着一水的马车,有的装饰豪华,有的点缀清雅,同这些光鲜的座驾相比,程府马车简直就是粗糙简陋的代名词,和主家的身份极不匹配。
程绣抬起罗裙,缓步上楼,已经有一群年纪不等的女子坐在一起叽叽喳喳,报上家门,大家对程绣的到来格外惊讶,一年岁较大的妇人拉着她的手,笑呵呵的牵到自己身边,
“程家小姐能光临咱们的地儿,可真是个稀罕事,莫不是今儿个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她的话逗得在场女子大笑,程绣彬彬有礼的对众人致意,脸上带着异于平日的淡淡微笑。
“各位夫人小姐,此前因家父公职在身,为朝廷计,小女一家不敢和外界有过多的来往,但是适当走动,想必朝廷也不会怪罪,小女久疏问候,在这里给各位夫人小姐赔罪了。”
程绣礼节做得十足,妇人把她拉回座位,爱怜地拍拍她的手心,笑道:
“不怪不怪,你父亲身上的担子重,为人洁身自好是应该的,我家老爷和你父亲的同僚们都知道你家难处,今天只是咱们女人聊聊家常,不干那些大老爷们的事,你就放心的吃着玩着。”
大家也七嘴八舌的开口,程绣一改往时的冷漠,举止亲切,笑容可掬,一番做派无不让人如沐春风,她言谈间幽默风趣,很快便和众女打成一片。
“咱平日里可不敢打扰你府上,今天头一次见阿绣,竟生的如此端庄。”
“何止端庄,气质风度,还有这容颜,我都恨不得赶紧回家,关起门来自惭形秽了。”
“不见不知啊,咱们江南还有如此绝色!”
“咱们的阿绣就是咱江南第一美人……”
“咱们每次都借这个时候讨论各家的才俊,想的就是给咱们当中未出阁的小姑找个好人家,正好,绣姑娘你可赶上了。”
程绣愈发的温柔可人,不管对方的议题多么庸俗,多么陈腐,她始终微笑着倾听,不时的附和说笑,什么架子都没有,时间一点点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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