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朝堂向来是大秦的漩涡中心。
旬朝之后,宗府也是炸成了一乱锅,宗伯林元珅也是出面压制住了那些老氏族的暴动。
大秦对宗法向来不似中原诸侯国看重,宗府内除了赢姓族人,还有那些老氏族的人,当初设立宗府的目的,除了供奉太庙之外,也是为老氏族族领功臣的晚年能有一个去处。
宗府太庙的那些老家伙,曾经都是大秦赫赫有名的功臣,如苟氏在宗府内的宗老,就是曾经大秦的司空苟佈,那可是随着南秦太公在河西大战后翻越秦岭的人物!
即便是秦伯见到了这位年过七旬的老者,也是不得不执晚辈礼。
苟午涉还在公子信的府邸上并没有讨得什么好处。
毫无疑问,苟氏作为棘阳最大的老氏族,其族领苟午涉却是支持公子信的“信党”,让长公子那边的“仁党”岂会放过这个打击政敌的机会?!
不过谋主公子信却是显然对此事没有什么能力,当下许诺了一番日后自有补偿之后,便是开始针对长公子林玧仁开始了反击。
苟午涉却是认为,即便是公子信击溃了仁党,但是自家的田产却是保不住了,这又有何用,当下便是找到了宗府内的祖宗——苟佈。
苟佈人老成精,听闻苟午涉这般说,也是叹息了一声告知后辈:“交出去吧……今君上已经是仁慈了,昔时北秦泺阳令不过是贪墨了四百石粮食,便是被太公杖毙,其族人也是尽数充入隶籍,午涉,你要明白这一点!”
“老太爷,难道就真的没有挽回的余地了么?”苟午涉依旧不死心。
苟佈摇了摇头,叹息道:“如今宗府内的那些族老闹腾的不休,终究是垂死挣扎罢了,午涉,莒氏不管棘阳,苟氏便是棘阳老氏族的领头,一举一动惹眼着呢,你这么多年钻营,曾经想谋上卿,如今却是连一个上大夫都没有坐上,这其中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言到此处,这位曾经的大秦司空浑浊的目光之中突然变得精明了起来,缓缓道出来了实情:“今君上……防着老氏族呢!”
苟佈已经是交代清楚了其中的利害,但苟午涉终究是放不下苟氏的这些田产,当下道:“老太爷,如今莒氏那边找了老将军出面上朝堂,您老就不能为我苟氏族人说一句话么?”
“莒劢那老东西会上朝堂?!”苟佈神色惊诧,差点从藤椅上站起来。
“毕竟棘阳有莒氏的一份田产!”
闻言,苟佈好好地想了想,最终摇摇头道:“不会的……这老东西虽然是武夫出身,绝不会这般做的!”
“老太爷为何这般笃定!”
苟佈叹道:“痴子,忘了当年前国相汯衽佄手?!”
〖前国相……汯衽佄!〗
苟佈惊诧,着实没有想到这个埋在记忆深处的名字会再次想起来。
“莒劢,是不会应承老氏族的!”
苟午涉还是郁色道:“可老将军……分明已经是答应了老氏族要上朝的!”
“这老家伙这些年来行事到越发让我也看不透了……”苟佈神色一顿,随即对苟午涉道:“你且注意旬朝风声,君上势必要召集众臣议事,介时大小官吏皆会上朝,预设,你若想苟氏进退有余,不妨上朝之前将苟氏那千亩坟陵交割给如今的大侍监,也就是那位高锦。”
“老太爷,那可是一处难得的风水宝地啊!”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说完这句话,苟佈便是感觉到有些困意,便是闭上了双眼假寐。
苟午涉认为自己听懂了老太爷的话,具体什么意思却是总也抓不住,当下还想说些什么,却是见老太爷神色困顿,也就是拂了拂袖子,对老太爷道了一声告辞,便是离开了。
苟午涉离开没多久,苟佈才缓缓睁开眼来,对身边放着的木杖自言自语道:“曾经认为莒劢只是一介武夫,没有想到,无论何事,他都是要比我看的远呐……我非智者啊!”
……
苟午涉依旧迟疑着,一直到了再次旬朝的时候,依旧没有听到什么风声,便是将苟氏老太爷的告诫放下了,从而放到了公子信对长公子林玧仁身边的仁党责难上。
如今大秦朝堂上对立储君一事,除了中立派,还有两方实力最为强硬,就是对此事忌讳莫深的宗府内也是有着不同的声音。
这里面牵扯利益极大,简而言之,两派就是拥立长公子仁为储君的‘立嫡派’,又称‘仁党’或‘长公子仁党’,另一派则就是拥立公子信为储君的‘立贤派’,又称‘信党’或‘公子信党’。
两方人马则是竭力拉拢各方势力,为自己壮声威,又相互攻讦,总想着让一家独大,如今似乎是公子信要占据上风,其不仅节制宛城的城防营,在朝堂上也要稍稍压制长公子。
如若不是林玧仁还有一个嫡长子的底子在撑着,恐怕争储还真不如这位公子信。
因为棘阳老氏族的突然变故,让公子信不得不启用尚未准备好的手段,开始针对仁党进行发难。
大秦朝堂布局有四上卿,司徒、司寇、司空、太史,其下乃是上大夫,再其下才是士大夫。
而无论是长公子林玧仁,亦或者公子信,他们的党羽仅仅是限于士大夫这一阶层,要不然苟午涉堂堂的棘阳最大老氏族也不会投靠公子信,如果苟午涉是个上大夫,他也没有必要参加入争储这样一旦身败就灰飞烟灭的事情。
朝上,信党还没有给仁党开口的机会,便是对仁党重要成员士大夫包榷、谷珍之流发难。
信党出列上书责难的乃是士大夫卞忌,此人乃是公子信肱骨,兼太史台监察史大夫一位,其上谏言明谷珍、包榷、翟日、区白、圪历子,长全等朝中士大夫,允许族人在各自的家族所在地横征暴敛,肆意妄为,其中家破流亡者数百户,这些人却是又被这些这些士大夫常常整户灭口,单单谷珍谷氏一族所在地安众一案,时探查被迫害者共有三十余户,皆是无故被灭满门,其中血腥辛密,不难探查,有幸存孤子已经到达宛城,可随时传唤作证。
一言既出,四下立惊!
仁党朝臣没有想到,今日上朝前分明是商量了如何借用棘阳田产这个机会对信党发难,眼下居然让他们抢了先,听闻卞忌所说的,其中一人身体都快抖成了筛糠,毫无疑问,此人应该就是那卞忌首告的谷珍了!
作为仁党之首的长公子林玧仁来不及细想,便是被秦伯的一声怒喝打断了所有的思绪:“把上言给孤拿上来!”
随即高锦便是下了台阶,从卞忌的手中的手里拿到了那封帛书,然后传给了秦伯。
“卞忌,你此上言中句句属实?!”秦伯道。
仅仅从秦伯直呼卞忌之名,众朝臣已经知晓,此时的秦伯已经是动怒了。
卞忌叩首道:“臣乃监察史大夫,自然是小心求证,绝不敢欺瞒君上!”
长公子林玧仁这才反应过来,立刻上前道:“君父,此事应再行确认,今日议的乃是棘阳之事!”
“住口!”秦伯瞪了一眼长公子,厉声呵斥道,他岂不知这个时候长公子站了出来是为了什么!
闻言,林玧仁只能应声退下,抬起头看着对面的老二,林玧仁知道这一次恐怕自己又栽了。
“谷珍、包榷,你等可认罪?!”秦伯厉声问道。
谷珍、包榷等人自然是要反驳,不过方才这卞忌也说了,宫外有人证,这些人来不及细想,既然一时之间口风对不上,有的认罪了,有的不认罪。
秦伯见状,盯着那封上书足足数息时间,然后一拍桌案,看着朝中众臣暴喝:“尔等身为朝中大夫,纵容族人肆意妄为!谷珍、包隺你们也真的是好本事啊,鱼肉乡民,草菅人命、真是将王法毫不看在眼里!来人,给孤将谷珍、包榷一应人等拿下!”
顿时,宫卫上将军赵靖,这位秦伯的心腹大将,便是领着宫卫进了朝堂,拿下了谷珍包榷等人。
“臣等知罪……臣等知罪……望君上宽恕……”
那谷珍以及包榷等人甚是胆小,一看见宫将赵靖以及押解着自己的宫卫明晃晃的甲胄和刀剑,那谷珍和包榷等人立即跪在了地上,向秦伯告罪道。
这个时候已经是无须再多说什么了!
“沈卿,给孤好好地查查这些人,一旦查实,严加惩办!”秦伯对司寇沈案道。
沈案上前领命回道:“喏!”
公子信看着这些仁党官员,这件事算是尘埃落定了,果然是草包养的玩意,虚虚实实说个有人证在外,就把这些人一网打尽了。
有意无意的瞟了一眼长公子林玧仁这个草包,察觉到对方正在面色铁青,用着喷火的眼神看着自己,公子信也是心中冷笑。
〖孤掌难鸣……只剩下你这个草包,还怎么和我斗!〗
果然,有了这一件事,棘阳田产已经是成了陪衬的了,当下秦伯一句再议便是将此事拖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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