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鉴胡是绝对不会放弃的。”叶希八做结论道：“他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文弱，但是他却是个一等一的狠人，我大哥还在的时候，曾经有人折辱他，但是没过多久就消失了……”

“现在看来，那人绝对是被他寻机会处理掉了。”

陈宪略微点了点头，他对于陈鉴胡这个家伙的了解，其实远比叶希八想象的要深。

据李坤那边给的情报：陈鉴胡是个读书人，在十六岁的时候便考中了秀才，他曾经娶了一位富商的女儿，当时富商一家人对于陈鉴胡也是非常器重，每日里供他在家中吃穿用度，以期他在未来能够高中举人、进士……

然而，命运就像是给他开了个玩笑。

陈鉴胡在随后的十余年中，屡次参加乡试却始终没有上榜，而他那位有钱的岳丈以及那些家中的妯娌、兄弟们，也开始对他指手画脚了起来……

陈鉴胡就这么忍受着身边所有人的冷嘲热讽，以及无穷无尽的指摘，这么一忍，就足足忍受了十五年。

直到他三十一岁那年，在他家乡不远处的地方，有一个名叫叶宗留的江湖好汉揭竿起义，随后应者如云，队伍很快便扩展到了几百人的行列。

也就在那时，陈鉴胡从他一直居住的小城里失踪了。

当他再次出现在自己岳父的面前时，他的身份已经从一个依靠女家供养的穷秀才，摇身一变成了起义大军的军师。

那一夜，不知道陈鉴胡到底对那家人说过些什么，但是……富商家中的上上下下七十三口人，尽数死于一场火灾——当然，也包括他曾经的妻子。

至于陈鉴胡加入叶宗留队伍之后的事情，那就不需要再去调查了。

对于自己的对手，掌握他的从前，才能把握他的现在，从而……掌控他的余生。

陈宪微微的吁了口气，坐直了起来，挑起车帘向外面眺望而去，随口说道：“所以，叶兄弟你的意思是，要一直跟着我，在我身边守株待兔，直到陈鉴胡跑过来一头撞进你的怀里？”

“嗯！”叶希八坚定的点了点头，他对于陈鉴胡会找陈宪复仇这件事，心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怀疑——这个该死的陈鉴胡既然能够回去找供他吃喝用度的岳父复仇，又怎么可能放过屡次将他当猴耍，让他失去一切的陈宪呢！

“那行吧。”陈宪耸了耸肩。

车窗外，青山如画，朝阳映霞。

……

“你们这么多人，竟然都不知道吴都去了哪？”

“这么一个大活人，难道能插着翅膀飞了不成！”

邓茂七的咆哮声在临时搭起的营地中回荡着。

他的身前，一众将军都哑口无声，或是低头看着脚尖，或是微微昂着头，看着头上的帐顶。

“铲平王……”邓茂七军中唯一的一名女子，轻轻的开口唤了一声。

“黄琴，你说。”邓茂七蓦地转过头来，见是黄琴，便将语气放缓了一些。

黄琴年龄并不大，约么二十五六岁，使一对金刚锏，武艺倒也不弱于寻常男子，她的容貌原本还算清秀可人，却在右边脸颊上生了一块巴掌大的胎记，黑紫颜色，看起来颇有些骇人。

“属下曾经听闻……吴军师在沙县北面的柳营村中和一女子相好，并且时常在夜间赶过去和她相会……”黄琴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邓茂七的表情。

此刻她见邓茂七听到吴都在外面有情人的事情之后神色并没有恼怒，便小声揣摩道：“吴军师会不会是……觉得咱们往东退，只能是死路一条，所以才带了那名女子不辞而别……”

邓茂七听了这话，先是瞪圆了眼睛，张着嘴半晌没说话，他侧头看着围在自己身边的几人——邓伯孙、张留孙、蒋福成、刘宗、罗海……

这些人此刻的表情都有些怪异。

似乎，他们早就知道了吴都在外面有情人的事情了。

这间营帐之中，难道只有自己一个人被蒙在鼓里？

“你们都知道这件事？”邓茂七声音变的寒冷了起来。

“知，知道……”邓茂七的同族弟弟邓伯孙小心翼翼的开口了。

“那为何你们全部都瞒着我？”

“铲平王，息怒！”蒋福成叹了口气，拱手说道：“这件事我们几人都或多或少的有所耳闻，但是吴都却在私下悄悄找我们，让我们三缄其口，决不能向您透露这件事！”

“这吴都！”邓茂七勃然大怒，猛地一拍桌案，站起身来，怒道：“他把我当成什么人了，他这么大年龄的人了，寻个婆娘好生不易，莫非我还会阻他姻缘不成？”

可不就是您阻拦了人家老头的姻缘么……

众人心中暗道，但嘴上哪里敢说这件事，便共同再一次陷入了沉默之中了。

邓茂七见这些平日里的手足弟兄竟然一起欺瞒自己，他心中虽然恼火，但是也无可奈何——曾经教主教过他，若是手下一个人有异心，或许会是这个人自己的私德问题。

但是，若是众人一起欺瞒、起异，那么……便要寻找自己身上的问题了。

难道……我真的太苛刻了？

想到这里，邓茂七便颓然的坐回了椅子上，闷闷不乐的掰着自己的手指。

今日本来召集这些人，是为了开会研究如何应对身后紧紧跟随着的官兵的，顺便看看能否利用速度立刻转向北面，从古田转道福安，再伺机寻找机会突围……

然而现在连唯一一个军师吴都都已经下落不明，情况未知的失踪了，邓茂七哪里还有心情探讨这种成功几率本来就微乎其微的可能性？

“诶，不对啊？”邓茂七突然怔了怔，回过味来了，他抬起头愕然问道：“陈鉴胡在哪儿？”

“陈鉴胡？”几名将军面面相觑，皆是一脸茫然——在他们的内心中从未将那个新来的书生纳入自己的群体之中，所以竟然到现在才醒悟过来，不仅吴都不见了，就连陈鉴胡那个新来的家伙……也没影子了！

邓伯孙张了张嘴，插嘴说道：“不仅陈鉴胡没了，上次随陈鉴胡一起来的人中，有十余人都是下落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