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黑夜朦胧，乌云遮住了星光，世间再次黑暗。

凄凄凉凉的呼啸晚风吹过耳边，身体发寒，却是感觉不到丝毫的温暖。

恰如这凄凄夜空，被雾气冰冷到流泪的树叶，滴下最为浑浊的露水，饱含着，黑夜里的弥漫。

更是饱含着，这时间嘈杂喧嚣的一切。

夜冷了。

是深夜里的聆听变的寂静。

漆黑的周围，仿佛世界失去了光明，空洞的正如身体里心的那一片漆黑，被世人所挖走，却又是被世人所摒弃。

丑陋，肮脏的一切，恰如黑夜里的尘埃，明明已然蒙上了灰尘，也能感受到，却是看不见，看不见世间已然浑浊的一切。

夜哭了。

雾霾的世界里，天哭了。

清澈的泪水，被世间的浑浊所污染，恰如这夜间的黑色，也同样被化为黑色，让人无法触摸的黑色。

黑的让人，心底发凉。

恰如余华手中的一滴泪。

心中的黑色，侵染了他的泪，让他忍不住留下悲伤的泪。

代替着黑夜，代替着他所有的一切。

滚烫的泪水，在雨水里发凉。

最终变寒。

变的漆黑。

变的发膻。

消失雨雾，消弥天地。

借着被天地夺去的微光。

余华一人摇摇晃晃，泪水已然干涸，他一人独自走在宗门的阴路小道之上。

他抬起手来，将一滴浑浊的雨水包裹于手掌之中。

任它溜走，任它消失。

正如天地雾气一般，想要紧紧的握住，却又是消失不见。

余华嗤笑。

笑的疯癫，

笑的发狂，

笑的无奈，

笑的颓然。

黑夜里，寂静的空气之中回荡着余华的笑意。

余华走进黑夜深处，一路消失踪迹。

宛若疯狂，却已然有着理智。

停摆，不断游走。

余华周身气势，瞬间爆发。

那是最为强烈的星气，却是蕴含着世间的所有悲伤。

不知不觉，余华停下脚步，看着熟悉的山峰。

那是掌座的山峰。

想起了曾经与掌座那一个约定，毫无规章的约定。

那是余华，答应掌座拯救宗门。

如今他也做到了，然而一切只是物是人非。

余华不禁嘲讽一笑，看着昏暗的天地，泪水流下，他没有停下，继续走着。

走在蜿蜒的泥石路上，脚底都被泥石沾污。

一个又一个清晰的脚印，留在夜空里。

而余华的身影，却是再次消失不见。

黑暗的夜空里，传来余华的声音。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切是一种嘲笑，恰是一种自讽。

余华自己明白，自己哪里算得上是一个壮士，也就算做是一个被人抛弃的棋子罢了，而且还是身上背负着人命的棋子。

潘子！金焱！张泉！

他们，都是自己软弱无力的，而背负的生命！

他咬牙切齿，最终却是流下不争气的泪水。

他想要逃避，他想要休息，他明明只是想过上平凡的生活，如今却是这般颠沛流离。

他的心好累，是真的好累，如同心中石化，千斤压下。

感觉心脏的骤缩，下一刻便会停止，是心痛而引起的悲伤。

那种撕心的感觉，不知到底是不是心痛。

余华抹掉了眼角的泪水，再次嘲讽一笑。

跌跌撞撞的缓步走向远方。

余华再次停下，看向面前已粉碎的神符楼，这便是神符楼最后的结局。

也许自己也将会如同这，化为一堆粉糜。

随风飘散。

余华将手中拾起的碎片，捏碎，散开，寒冷的微风吹过，飘向远方。

遁入天地，消失不见。

余华双眼红肿，嘴角颤抖，他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却是又被他强行忍住。

继续向前走着，一个人走着。

深夜里，一个人享受着这种孤独。

一种莫名孤独。

余华走过一片又一片熟悉的地方，有宗门的器具楼，藏书殿。

还有……可这些现在又与他何关？

现在的他可是叛徒！

余华轻轻的抚摸着已经布满灰尘的木楼。

余华呼出一口气，灰尘也随之飘走，离开这里，飘向甚远方！

余华再次走过，如同游客一般。

悄然走去，一步又一步。

湿润的泥地里，留着余华的脚印，深而显露。

余华再次离去，有些发愣，看见了熟悉的当初的通天之塔。

不禁嘲讽一笑，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走进那通天之塔。

待余华消失刹那，只听他轻声言语，“这是最后一次，再走通天之塔。”

黑暗里，唯一一道亮光消失不见。

余华看着曾经熟悉的幻境。

不禁压制气息，再次前行。

一步又一步！

杀戮占据他的内心，正如他此时的冰冷。

塔外，他的身影所代表的亮光，正在极速的攀登着。

第二层！

……

第六层！

……

第八层！

直至第九层！

余华看着熟悉的空旷之地，想起了曾经自己在这里被人询问的几个问题，不禁眉目一皱。

可不过片刻，便再次盘膝而座，当初的那所谓器灵无非是就是太师祖所说的龙渊，而当初自己所见之人，便是分身。

现在的话，应该什么都没有了吧。

也就代表着，这通天塔之内，就余华一人！

也就是讲，现在的他，独自一人！

余华疯狂大笑，眼角留着泪，看着四周空荡荡的一切，眉目之中带有痛苦之色。

突然，余华咆哮，“啊啊啊！”

他的声音持久咆哮而不曾消散。

看着身体之上的点点星光，那是作为通过通天之塔的奖励罢了。

余华早已成就星神体，对这一点点的星光，并不在意。

余华跪在地面上，将自己的头沉入双膝，双手环抱着自己的大腿，一个人，蜷缩成了一团。

传来无助的哭泣之声。

就这样，一个人！

孤独的一个人。

余华自己明白，自己看似融入这个世界。

可实际上，自己终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所以，他的心一直都很孤独。

直到遇见韵芸才被融化了片刻。

不过现在，他依然是孤独一人，那怕是被融化了片刻，可时间久了，还是会冰冻起来。

余华用布衣抹掉了自己的鼻涕和眼泪。

大声咆哮着，“为什么！”

“天，你能告诉我为什么！”

“我想知道！”

“为什么我要过这种人生？”

“为什么我又要经历这种生活！”

“为什么我会存活在这世间之上！”

“为什么我要活着？”

“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

“天哪，你不是万能的吗？告诉我！”

余华唾液飞溅，却丝毫不知。

他回味着自己所经历的一切，心中刺痛，占据了他的全部。

他放声哭泣，也是如此才能让他放松一切，忘却一切。

每个人都有自己软弱的一面，余华也不例外。

只不过是他将自己的另一面，深深的隐藏在心中，从未表露。

“为什么？你问为什么？”

突然，通天之塔，传出其他人的话语。

余华微微一愣，突然起身，看向周围，眼泪停止，被他快速的抹去，他不希望别人看见他这一幕。

“看你那懦弱的模样！”天空之中，一道七彩身影，刹那间，展现。

脚踏七色彩莲！

余华通红的瞳孔一阵收缩，星士气势，瞬间爆发。

“你是谁？”这是余华最为本能的反应。

“你不是器灵！？通天之塔之内，不存在器灵！”余华严肃而冰冷，警惕的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这道身影，和初始的器灵一模一样。

那七彩身影似乎是被余华的话语一惊，身体都是一颤，余华看不清面容却是和器灵极为的相似。

空气之中再次回荡着他的话语，“看来，宗门之中魔已经被灭，看来那老家伙也是将一切都告诉你了。”

“也罢，吾乃龙渊！”威严的话语声回荡着，无法抵抗。

余华眉头一翘，“我上次来之时，便已见过龙渊，你不是龙渊！你到底是谁？”

“吾乃龙渊！切不可让我再多说。”威严的话语再次回荡。

“谁说没有器灵！”

余华眼睛紧眯，“太师祖告诉我，通天之塔，并无器灵！”

“哈哈哈。”空气之中回荡着那自认为是龙渊的笑声，“距离上次我一道分身降临此地，你知道已经多久了吗？”

余华疑惑。

可是身体的紧绷感，却并未消失。

“已经，七千年了！已经七千年了啊！他看来是将自己封印到时间都不知。”

那道身影继续说道，“我已经在这里七千年了，我分身在这里七千年，为了当年的契约，我付出了这么多。”

“七千年，早足以让这通天之塔，孕育器灵，每天都经受星气的洗礼，终生灵智，而那器灵恰是以我为模样，而诞生！”

余华震惊，难道自己所见过的真的是器灵？

余华想要询问，可那龙渊却在这时，继续说道，“虽为器灵，可心智尚不成熟，所以与你交谈之时，可也有些孩子心性。”

“他的大部分语言，均习于吾，也罢，言语之时，经常乱了方寸，照猫画虎罢了。”

“但是！”余华听此，面色冷峻。

“吾所留的问题，却是吾心中切是想问！”

“方才，你问了那么多为什么！？”

“问这天，怨这天！”

“那你为什么不问一下你自己呢？告诉你自己为什么？！怨自己呢？”

“你究竟有没有想过！”

余华听着耳边，反问的话语，双眼茫然，看着面前的虚空，嘴角重复着龙渊的话语。

“为什么？为什么呢？”

“我为什么要过这样的人生的呢？”余华问着自己嘴角哆嗦。

“为什么呢？”

龙渊的声音回荡，“那是你自己的选择！”

余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嘴角哆嗦。

“对啊！是我自己的选择，是我自己当初要去那座山，是我自己当初要去的王家，不然的话…”

“不然的话，潘子也就不会死！”

“对啊，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又为什么要问这天呢！为什么？”

“我又为什么要经历这种生活呢？我明明可以活的更好的！为什么呢？”余华茫然捂着头，不断的询问着自己，他双眼空洞，仿佛被掏空了一切。

泪水滚烫的流下。

龙渊的话语再次回荡，他在点醒余华，点醒余华茫然的一切。

“是因为你自己的懦弱，弱小！”

“对啊！对啊！！”

“是我自己的弱小，要是我足够强的话，潘子也就不会死！张泉也是，金焱也是，那些被魔族附身的弟子，也是，都是我，不够强！”

“是我太弱了吗？！对啊！没错！是我太弱了！”

“啊！”余华嘶吼。

余华再次询问自己，一个接一个问题，被引导着。

“我又为什么要存活在这世间之上呢？”余华嘴角发麻，嘴皮被咬破的鲜血，顺着嘴角流下。

“为什么呢？到底是为什么呢？”

龙渊再次话语，“为什么？为什么！你自己就没有好好想想吗？！就怨这天，就恨这地？”

余华哆嗦着嘴唇，伤口被撕扯开来，仿佛是被点醒，“对啊，我身上背负别人的使命，背负着别人的生命，背负着自己的责任，也背负着自己的生命！”

“我为什么不要活着呢？都是因为我的弱小，都是因为我自己的选择，才背负这么多！我为什么要怨这天呢？我为什么又要恨这地呢？真是搞笑！”

“搞笑啊！”余华突然笑了起来，看着空气，双眼的空洞被填满，再次恢复神采。

“我怎么能认输呢？”

“我怎么会认输呢？”

“我又为什么会苟同这种命运呢？”

“我余华！”

“不服！”

“不服，这命运！”

“不服，这天地！”

“不服，这王家！”

余华呐喊。

神色狰狞，终究脱力跪倒在地。

许久，龙渊并未出声。

而是静静的留着时间，让余华思考。

许久之后。

余华冷静了下来，那种疯狂终于消失不见。

余华紧闭的双眼，再次流下一滴泪水。

突然，睁开。

只见，一道精芒一闪。

曾经的余华，回来了。

恢复曾经，不对，更加准确的说，是超越了以往。

却除了心魔，心境达到一种新的境界。

此时余华的心境，清澈透明。

所有负面情绪，消失不见。

这才是余华，最真实的余华！

余华起身，抹去了眼角的泪水，朝那天空之中的龙渊微微一拜。

“多谢前辈点醒！”

龙渊并未有过多的话语，而是继续漂浮在天空之际。

话语声再次响起，“我依旧是那个问题？”

“告诉吾你的答案！”

余华听此，微微一笑，起身看着那道身影，缓声说道，“初心未变。”

龙渊听此，未曾言语，却是突然一笑，“好你个初心未变！罢了，事已至此，吾所有的事情，也已结束，吾该离去！”

“走之前，吾有新的疑问，想要问你！”边说，那道身影也是越发虚幻。

“你如此对待这个宗门，他们却是如此对你，能否告诉吾，你为何做到如此地步？”

余华继而，走出，缓步停下，声音响起，“心罢了！”

龙渊即将消散的身体，也是略有停顿，被余华这一回答一惊，“好一个心！好一个余华！也罢，七千年了，终于能回到本尊了，哈哈哈，有缘再见。”

而余华也是身影虚幻，不过一息，便消失在了通天之塔。

而龙源却在这时，露出了面容，他焕然一笑，那不是其他，居然是老祖！

而他身边，顿时一道身影闪现，那是同样即将破碎的于青，看向于蓝，突然一笑，摇头，“你这样至于吗？居然如此欺骗他？你又是如何知道他心境不稳的呢？”

老祖看着自己即将消失的灵体，叹气道，“他很像我，像当年一样的我，这一切，值得。”

“哈哈哈，就是可惜了小灵了，让他做了事情，却来不及见他一面。”

于青摆头，颇为无奈，“原来，这才是你真正看见的未来！”

“你啊！还真是看不穿啊！还要劳烦护道器灵，帮装塔灵，真是…唉…”

“时间到了，该走了…”老祖焕然一笑。

“哈哈哈……”

二人消散在漫天的欢笑之中。

看样子，他们二人是真的满足了。

彻底的消失。

即便他们可能再也入不了轮回。

也同样心满意足了。

无怨而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