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的压抑,悲风哀嚎。
“咳咳~”
花合从泥潭里伸出手,爬出坑洞。
胸腔里的污血还未散尽,他输了,输的彻底。
作为上古遗民一脉最后的传承者,他的失败,代表着这支血脉的最后一丝希望也将熄灭。
“为什么!为什么!”
花合悲愤的躺在地上,失声痛哭。
没了,什么都没了!
对不起,是我辜负了大家,即便全族血祭也没能让我成功。
花合宛若行尸走肉一般,一瘸一拐的消失在雨幕中......
米粒原本是个天真烂漫的姑娘,父亲是王国中赫赫有名的将军。
那一年的政变,因为父亲站错了队伍,全家被流放,她也被押送到极北之地挖矿,当时她只有十六岁。
还记得那一天雪下得很大,两个铁甲军士看押着她赶路。
当时两人的第一次见面,是在一个落魄的小山村里。
花合的样子很糟糕,胡须与乱发纠缠在一起,双脚没有鞋子,已经在寒风中溃烂,脸上黑一块紫一块的,身上裹着一块脏的发黑的破布。
他就那样,眼神呆滞的看着来往的人,嘴里含糊不清的说这些什么。
“看什么看!快走!”
铁甲军士的皮鞭狠狠地抽在米粒的背上,好不容易缝补上的衣服又撕裂开来,露出米粒的后背,后背很丑,密密麻麻的青紫色的伤痕像一只只狰狞的蜈蚣。
少女的痛呼声,成了枯寂寒地里的唯一色彩。
花合转过头看了一眼,两人对视,都是可怜人。
“老王,天黑了,先找个酒家对付一晚,这大雪下的不停,憋屈的很!”其中一位军士开口抱怨,自己居然抽到这样一个苦差事,看着少女就来气。
“也行,改明天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遇到城镇,今晚先在这里休息,整几碗热酒暖暖身子!”姓王的老军,同意自己这个后辈的提议。
“快点走!”小军爷恶狠狠地在米粒的腰上踹了一脚,后者直接被踹翻在地上,牵着米粒脖子上的锁链,在地上拖拽,模样像极了一只狼狈的狗。
老王乐呵呵的看着这一出,赶路很无聊,就权当消遣了。
不远处有一家酒馆,“小二,先来点好酒好菜,再准备一间屋子跟热水!”小军爷大声吩咐道。
“二位军爷稍等,这就来!”
小二很勤快,不稍半刻功夫,就端上了酒菜。
小军爷用筷子夹起一块鱼肉,看着色泽亮丽的酒菜,米粒不自觉的咽了口唾沫。
“怎么,想吃?”
小军爷歪着嘴大笑,“来,赏你的!”说着就把鱼肉扔在了地上。
米粒弯腰就要捡起来,却又被小军爷一鞭子打翻在地。
“跪着吃!”小军爷恶狠狠地下令。
看着面前如同母狗一般摇尾乞怜的米粒,小军爷就觉得开心。
“哈哈,你米家之前不是很有权势嘛,如今还不是爷爷我想怎么玩你就怎么玩你!”小军爷一脚把鱼肉踢走,揪着米粒的头发朝她脸上狠狠啐了一口唾沫。
“呸,狗东西,你也配吃!”
小军爷还要动手,被老王拦了下来,“吃酒,吃酒,动火容易伤肝!”
满桌子的酒菜,一点点减少,米粒趴在地上,大口嚼着被踩烂的鱼肉连着泪水与愤怒一起吞咽下去。
夜晚,小军爷把米粒摔在酒馆的栅栏上,他们可没那个闲钱单独给她开一间屋子,有也不会。
店家见小姑凉可怜,背着两位军爷,偷偷摸摸送给米粒还热乎的两块窝窝头跟一个盐菜团子,这种事情店家见多了,每个月都有奴隶被送去寒地卖命。
米粒感激的多看了店家几眼,抱着窝窝头在寒风里狼吞虎咽。
这个时候,米粒又看见了花合,这个男人一瘸一拐的在路上行走,路过酒馆,看见米粒缩在墙角,似乎吃的很开心,他想不通为何这样的人也会笑!
米粒看着发愣的花合,“你也要吃吗?我的也不多,只能分你一点点!”米粒似乎是误会了,有些不舍的将手上的窝窝头分开两半,似乎是真的饿了,又从另外一半上揪了一点下来,把偏小的那份和整个咸菜团子都递给花合。
花合下意识的接过来,米粒又蜷缩成一团。
风很大,冻得米粒根本睡不着,手脚已经被冻僵了,要回去的花合看着小姑娘的样子,随手开了一道魂力结界,遮挡住了寒风。
第二日,两位军爷出来,没想到这死丫头居然没被冻死,要是这丫头路上冻死了,哥俩还能早点回去交差,真是晦气!
一路驱赶着米粒,花合跟在他们背后,他想要弄明白她为何会笑!
整整过了一个礼拜,他们才到目的地。
一路上,米粒受尽了刁难,最严重的一次是小军爷一脚将她踢出去好几米,当晚若不是花合用魂力温养,恐怕小丫头已经没命了。
小丫头很奇怪,虽然看着两个军爷的目光中充满了愤恨,但是只要给一口吃的,她都会开心很久。
仍旧是暴雪的一天,由于干活勤快,矿头单独分给小丫头一间屋子,还给了几件衣裳,但是小丫头从来没穿过,脸上也一直乌漆嘛黑的,像是很多年没洗过脸一样。
那一年,米粒十八岁了,今天是她的十八岁生日,在屋里,她打算自己为自己庆祝。
她准备了一大盆热水,舒舒服服的给自己洗个澡,穿上了矿头给自己的麻衣,打扮干净的米粒,其实很漂亮,有着这个年纪的女孩独有的美丽。
花合在窗外看着小丫头,她对着镜子照了很久,看着看着就不自觉的的留下眼泪,她又将自己的那件破破烂烂带着异味的衣裳换上,将湿润的头发抹上泥土,浑身上下都抹上污秽。
就这样,花合看着白天鹅变成丑小鸭,安静的睡去。
挖矿的日子很无聊,总有人想找点乐子。
那一日,月月给小丫头送殷勤的矿头终于露出了獠牙,当时米粒正好一个人在屋里洗完澡,对镜垂泪。
闯进来的矿头,看着米粒的娇躯,扯开了自己的衣服,就对着小丫头扑过去。
米粒惊叫着推开矿头,从床头下摸出一把剪刀,指着矿头,“你别过来!”
小丫头的声音有些颤抖,自己隐瞒了这么久,没想到居然在今天被矿头发现了。
“嘿嘿,原以为你就是个农妇,打算随便玩玩,没想到居然还让我捡到宝了,哈哈,乖乖从了大爷我,不然有你好看!”矿头笑的很淫邪,他的脚下出现了一道白色的魂环,没有修炼天赋的丫头自知不是对手。
“你别过来,再过来,我就自尽了!”米粒惊恐的将剪刀对着自己,试图吓退矿头。
“你可以试试,我还真没尝过尸体是什么滋味,哈哈!”矿头根本不给米粒留活路,凭着自己的反应能力,一把夺走她的剪刀。
被压在身下的米粒,拼命的叫喊,“救命,谁来救救我!”
也是那一晚,整个矿场的矿头都被花合杀干净了。
跟在花合身后的米粒,换掉了自己那浑身恶臭的衣服,脸上也不再脏兮兮的了。
“大叔,没想到你这么厉害啊!”
米粒像只小跟屁虫,花合走到哪,她就跟到哪。
时间久了,花合也就不在意了。
“大叔,你能教我功夫嘛,你那么厉害!”米粒再一次求花合收自己为徒。
花合摇摇头,这丫头身上根本没有一点魂力,她无法修行,但是架不住小丫头的执拗,花合最终答应教她点拳脚功夫。
花合没想到,这丫头虽然无法修行魂力,但是对于拳脚功夫上手的却很快。
三年后,米粒向花合辞行。
花合看着米粒离开,也是那一年,王国里出现了一位赫赫有名的女武神,她在战场上冲锋陷阵,浴血搏杀,丝毫不比男人弱。
那一年,王国王子向她求婚,那一年,全国百姓都为她祝福。
新婚的那一晚,一只秘密小队潜入了王城,那一晚,米粒亲手杀死了王子,她带着敌国的军队,亲自屠城,他让敌国的铁骑踏遍王国的每一寸疆土。
站在王国废墟上,米粒哭着笑着,疯癫的像个魔。
花合明白了那一晚她为何会笑了,笑是因为她活着,恨,是因为她有目标的活着!
敌国占领了疆土,狡兔死走狗亨,敌国的屠刀也对着米粒挥动。
花合再一次救下了她,看着怀里的小丫头,花合觉得很欣慰,她成功了!
米粒最终没有留在花合身边,她很爱他,但是她觉得自己不配,她偷偷轻吻了熟睡的花合而后离开。
一人一剑,一走就是十年。
那一年,花合六十岁了,他再次遇到了那位自称清洗者的人,那位即便举族血祭都没能战胜的对手。
花合被打的半死,他的生命即将被夺走,可惜再也见不到小丫头了,清洗者举起屠刀,在最后一刻,她来了!
她是那么的美丽,高贵,九道红色的魂环映衬着她的美艳,她高举着赤红的镰刀,仅仅一击,就杀死了清洗者。
“大叔,我回来了......”
小丫头抱住濒死的花合,哭成了泪人。
“米粒,是你吗?”弥留之际,花合看着小丫头,“不哭,大叔我早该死了,能在走之前看到你,很好......”
花合想要摸一摸小丫头的脸,可惜再也没有力气。
“不要,大叔,你醒醒,不要丢下我......”抱着没有呼吸的花合,小丫头第一次觉得自己错了,自己当初为何不表达心意,为何要偷偷离开,自己做的这一切有何意义?
“你想要救他?”威严的神谕在回荡。
她想起来,她还有机会,这位赐予自己一切的神明一定有办法救他。
“求您,求您救救他,什么我都能答应!”米粒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跪在地上卑微祈求。
“一个人的生命只能用另一个人的交换,作为第六任守门人,你的命远比他高贵,你也愿意?”神明很不解。
“我愿意!求您,不要让他死!”
“交易成立!”
灰色的雾霭笼罩,米粒脸上挂着泪痕,看着花合,她觉得自己很幸福,“答应我,活下去!”
等到花合再一次醒来时,地上只剩下了那一把镰刀。
神明把一切都告知了花合。
“傻丫头......”花合抚摸着镰刀,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她的香味。
花合离开了寒地,他要活下去,带着她的那一份好好地活下去,从此,世上没有了花合,多了一个叫柒的守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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