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凭什么房子归你们,爹也归你们?那便宜都被你们占光了!”
阳光还沉浸在回忆里,那些久远的记忆向来是她刻意拒绝的,现在要好好的梳理一下,就被二舅婆王兰英的大声叫嚷给打断了。
听那意思,齐昌兰已经把自己的要求摆上了明面,这会儿王兰英终于反应过来啦?
“弟妹,咱们都是一家子,说什么占不占便宜!本来分家就是为了你们好,又怎么会占你们的便宜?”齐昌兰依旧是笑脸盈盈,根本就没有恼羞成怒的意思。“我家人口多,大毛是长孙年纪最大,当务之急是缺房子娶媳妇,你家三毛不是还可以等等么,当然房子我也不白要。”
“哎,珍秀如今成了那样子……梅儿那孩子也是可怜的,往后指望谁去?我就想着让她跟着我们大房,你嫂子我不是还有门差不离的手艺么,就教教她,往后好歹也能混口饭吃。再说房子还是梅儿的,咱大毛只不过娶媳妇借住一下,就应应急。爸,你跟我娘琢磨琢磨,是不是这么个理儿。”
阳光恨不得给她鼓掌叫好,好话都被她说绝了,当真挑不出半点问题来,再说人家说的是借房子,可没说霸占了去,至于还不还,什么时候还,那可就说不好了。
“关于把爸分给我们的事,弟妹你别多心,那是真没办法。你看梅儿跟着我学艺,我养着,可我家孩子多啊,总有顾不到的时候,爸跟着我,只不过想让他照顾照顾孩子,没别的意思。”
“再说爸跟娘,那都是苦水是熬出来的人,咱们队上像他们两老这般年纪的,还有几个能挣工分?我在这里说了,是该他们二老享福的时候了,就算是爸跟了我,我也绝不让他再出工挣工分,就在家里养着!”齐昌兰说得掷地有声,像真的一样。
阳光是知道的,老爷子最后得到的是什么下场,享福?亏她说得出口。不挣工分倒是真的,哦!阳光突然想起来了,杨家分了家,接着就是分田到户,农村实行联产责任承包制,还哪里有什么工分不工分的。
现在是1980年!
“当然,如果弟妹你不愿意,那咱们就换换,梅儿和爹跟你们过,我们来照顾娘。”说完,齐昌兰挑衅般的看着王兰英,她有足够的自信,自信事情都会按照她的想像顺利的进行。不说别的,就为了杨梅跟她学艺,那两老什么都得依着她来。
王兰英低着头,心里寻思着总有哪里不对,但若真的换过来,好像也没什么便宜。房子她们家够住了,老爷子娶一房媳妇给修三间瓦房,多出来的也用不着,要是梅儿让她养,好像也没什么赚头,那孩子才七岁,根本上不了工,往后还要上学,成家,可不是个大负担?
大嫂发了话,不再让老爷子上工,那分到她们家还不是一样不能上工?王兰英的目光在杨梅身上、老爷子、老太太身上扫视,一时语塞。
杨传德就没有这样的花花心思,“好,房子你们急需,就先借给大毛用用,反正梅儿还小。梅儿跟着嫂子学艺我也赞成,总有门手艺傍身的好。”
“爹不再上工的事你们说的可算数?”这话他是冲杨传明说的。
在杨家村八队,他是队长,村里有规定,凡年满六十的老人就可以不必跟着青壮一起上工了,他爹杨老倌都六十有三了,可为了一大家子的生计,仍然跟着青壮一起上工,那些活儿有多苦,有多累,他又怎么不知道?即使是队长也没有以权谋私的权利,其实他早就想让老爹歇歇,只是老爹一直不肯。
现在大哥有这样的想法,他很支持。
“算数,咱爹是该歇歇了。”杨传明望了妻子齐昌兰一眼,立即做了肯定的答复。
“好,那这么分我也没有意见。”
到这会儿,阳光的心里急了,哥俩这都你好我好了,她怎么办?她只能看向太奶奶,可是太奶奶似乎又被齐昌兰的话给说服了,到这会儿,没有丝毫反驳的意思。
“不要,我不要学裁缝!”没办法了,这时候只有自己豁出去了。
阳光顶着十几束目光,硬着头皮站了起来。
“呵呵……梅儿不学裁缝?”齐昌兰没料到话都说到这地步了,又冒出这么个转折来,当然她并不放在心上,一个七岁小孩子的话,还没法撼动她的话语权。“你怕吃苦啊?”
这女人!阳光气得够呛,说句话处处都是坑,一句怕吃苦就要把她给坑了。小孩子家家的吵吵闹闹可不就是怕吃苦?
“大舅娘,梅儿不怕苦,也不怕累,我不学裁缝是不想跟我妈妈一样,最后学成一个疯子……我也不想没有爸爸……”怪不得自己妈妈吃了这个女人一辈子的亏,还说不出一个不好来,不过现在站在她面前的可不是七岁的杨梅,而是二十六岁的阳光!
小孩子就要有小孩子的样子,这时候已经反应过来的阳光,说话就不能像之前对太奶奶那样随意了,大庭广众之下,特别是还有一个人精一样的齐昌兰,其实只要把语气拿捏得好,欲语还泣的样子不见得就没有杀伤力。
这句话一出,满场寂静。老太太、老爷子本来最痛的就是幺女儿,现在又落到这步田地,心里当然不会好受,杨传德想到自家生死不知的妹子,也是心疼。
是啊,当初若是珍秀没有学裁缝,就不会被那郑建峰看上,老老实实嫁个知冷知热的庄稼汉子,未必会落到今天这样的下场。就算有男人真的不开眼,敢欺负自家妹子,他这个做哥哥的也不会放过他!
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那郑建峰哄骗着珍秀离了婚跑得没影儿了,他想揍人都找不到。
“我也不敢在大舅娘家过日子,清红姐会打死我的。”阳光扫了扫若有所思的各位,准备再加一把火,“她经常打我,今天还用石头敲我的头,流了好多血,好痛~”
阳光用力的摸了一把后脑勺,那里本来就痛得厉害,加了把劲之后,眼泪就流了出来,真的太他妈痛了!
“没有!你胡说,我根本没有打你。”清红被点了名,原本的心虚促使她弹跳起来。
“你打了,就是这里!”阳光紧走两步,把头凑到堂屋里正点着的煤油灯前,示意给大家看。“打了我还把我藏在草垛子里,要不是云伢子来叫我,我还醒不来呢。”真真假假的,根本不重要,只要屋里的人相信一个七岁的孩子不会撒谎就行了。
“我没打,我真没打,我……我就轻轻推了一下,她头就磕在石头上了,根本不关,不关我的事……”杨清红的声音越来越低,原本就是心虚,再面对一屋子里好多凶狠狠的目光,她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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