擂鼓阵阵,两军对擂,气氛压抑无比,整个逐鹿中原战场上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黑色雾气,这些雾气乃是煞气凝聚而成,非同寻常,秋风萧瑟,吹拂起衣衫猎猎作响。
伏菱便在这人群当中静静坐在战马之上,看向高空,那里才是真正的战场。这一场战争的结局全在高空一正一邪的对峙结果,普通的世俗士兵早已经没有了任何作用。
淡淡薄雾似得煞气遮天蔽日而来,下方尽是骑乘着异兽妖怪的魔教中人,而上方同样密密麻麻的尽是魔教修士,反观正道这边人数却少的可怜,结局似乎早已经注定了。
“黑袍?”踩踏在铁剑之上的英俊修士,视线扫过那巨大的血蝙,最终落在了十几丈大小的黑龙身上,看向黑龙头顶上的那个男人。
望着那个全身笼罩在黑色鬼气的男人,独孤木的眉毛缓缓扬起,嘴唇紧紧抿了起来。
这是感慨,更是对黑袍的嘲弄。
独孤木是个孤儿,从小和黑袍在一起长大,在村子里也是两个人最为亲近,他如何能够想象到当初那个心地善良的少年,如今成为了修炼世界赫赫有名的噩梦刽子手,也不知道杀了多少人。
时间在走,人也在变。他这样以为,看着那个男人他忽然叹息一声,苦苦哀求道:“秦凡,回来吧!”
黑袍身子一僵,但始终都没有回应作答。
独孤木脸上的嘲弄神情渐渐收敛,苦苦哀求道:“我一生痴迷手中铁剑,自从不周山之后,便深深地懊恼自责,无法自拔。如果我手中的铁剑真的足够强大,能够斩断一切,你也不用身陨在不周山。这十年来我一直都在闭关练剑,却怎么也想象不到,出关之后便知晓你还活着的消息,更想象不到的是你居然成为了魔教军师,手中不知道沾满了多少人的鲜血!”他大声呵斥道:“这叫我怎么能够相信!”
鬼气翻腾,看不出黑袍此刻的神情,只是老酒却感觉到头顶上那个男人身子变得骤然僵硬起来。
“曾经的话你都忘记了吗!”孤独木忽然变得愤怒,怒骂道:“你看看,你看看你身边的都是些什么人!因为修炼走火入魔的修士,曾经无恶不作的邪门歪道,还有海外异族,更令人无法相信的居然还有妖怪!吃人的妖怪啊,你究竟在想些什么!”
这些黑袍当然知道,而且比起任何一个人都要清楚,实际上这一场战争真正决战的双方是正邪两道才对,其余的都是被他们修士利用的棋子。
整个逐鹿平原一片死寂,人们能够清楚的听到高空铁剑之上独孤木愤怒的喝骂,伏菱颤抖着身子,望着高空中的黑袍人,这一场战争居然是一手由当年那个心地善良的少年策划安排的,严丝合缝,就连强大的海外势力也成了他的设计对象,这个魔鬼实际上却是自己等人一手打造的,九华山事变令所有的一切都改变了,她被父亲以及一些正道人士利用,参与进了欺骗那个少年的过程中,任谁也想象不到十几年之后,就是那个少年却成为了修炼世界人人惊恐的对象。
一个人从心怀希望到彻底绝望究竟要经历多少,伏菱这个一向坚强的女子终于哭了起来,只是泪流满面,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因为如今她是人皇,对面有无数妖怪邪修虎视眈眈。
“快回来吧!我知道,我知道你一定比我们所有人都要痛苦,一个善良的人却沾满了血腥,我……”孤独木的话忽然一顿,一截黑色的长刀忽然出现在他的身边。与此同时,黑袍空中的身影骤然虚化,衣袂凌乱,在空中留下道道残影,一柄狂暴的长残刀破开了空间,仿佛突然出现一般。
独孤木的话再也说不下去了,因为他的衣袖已经整个飞了出去,望着远去的黑袍,他的瞳孔骤然微缩,生出不可思议的情绪,愤怒的尖锐啸声响起,整个人都在飞快后退。
想不到闭关十年,差距仍旧明显,那个远去的身影才是真正的天才。
黑袍身影闪电一般急坠而下,目标赫然就是下方的人皇。直到此刻,所有人都惊悚起来,正道人士精英大多未归,留下的除去独孤木根本没有几个修为高深的人物,如何能够抵挡黑袍的杀招,若是令黑袍一招得手,那么整个大荒也就彻底落入了魔教之手。
黑色的流星一般极速坠落而下,“轰”的一声,一条十几丈长的剑浪从后方滚滚扫过,却是孤独木出手了,众人呼吸一窒,只听到他狂喝道:“黑袍也好,秦凡也罢,你看看你跟随的那些怪物,个个双目泛红,煞气邪体,它们早已经不是原本的自己了,而是一个个比起妖怪更加贪婪的猛兽怪物,他们不是魔教,而是魔族才对!”
铁剑横扫,“碰碰”狂震,璀璨的白色光芒轰然炸开,刺的在场所有人睁不开眼睛。轰鸣声中,黑袍身子一顿,不顾凌厉的剑气蜂蛹落下,透过鬼气割破了皮肤,反而速度更快的向着下方落了下去。
独孤木怒目圆瞪,骂道:“蠢货,难道你还在怨恨吗?”
只是下方黑袍却充耳不闻,速度不减,下方一众世俗将士陡觉不妙,但见鬼气猎猎,黑色陨石一般从天而降,残刀从高空直劈而下就要毁灭一切。
无论是为了完成同罗睺的誓言,还是为了姑瑶那虚无缥缈的存活可能,他都要出手。
当是时,鬼气缭绕着残刀,大地崩裂,在众人的惊呼声音中,忽见原本急急落下来的黑袍,却停滞在了半空当中,仿佛受到了莫大的阻力。这时候,远方忽然传来无数修士惊呼,在场众人闻声望去,但见漫天皆是正道修士身影,其中个个身影如龙似山岳一般,原来是正道修士的精英终于赶来了!
在场所有正道修士不由得面露喜悦之情,只有高空处站立在巨大血色魔蝠身上的罗睺,神色愈发不耐,眼看着下方黑袍被阻,正道修士赶来,仅仅只是瞬间,下方黑袍身旁便出现了九道人影,有熟悉的,有陌生的,却个个都是正道修为高深的大能,其中赫然就有赤松子在内。
“轰隆隆”一阵惊雷狂震,黑袍豁然冲天而起,遂然一惊,却见罗睺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那九道人影当中,以一人之力,直面九人,黑袍从未见过这个魔教之主出手,如今却不由得大为吃惊。
罗睺挽剑,龙卷风似的剑光愈发强势,撼天动地一般,草皮地丘皆被掀开,层层迸溅,摧枯拉朽的腾空而起,遮蔽了大半个苍穹。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快动手,杀了人皇,灭了中州!”忽然龙卷风中传来罗睺的声音,听那声音似乎一人面对九人仍旧毫不吃力。
黑袍闻言,望向下方的人群,仿佛感觉到了什么似得,人群中的伏菱也向着上方一眼看了过来,但见她脸上梨花带雨,满脸绝望,望着高空低低叫了一声,涩声道:“小凡……”
幽幽声中,黑袍这才发觉原来脸上的狰狞骷髅面具不知何时脱落了下去,想来应该是因为独孤木的那一剑才是,见着下方熟悉的人,他的脸色异常苍白,头猛的低了下去,然而手中的残刀却划破了长空,带起血腥之意彪射了下去。
“呼啦”声音里,忽的疾风呼啸而来,鲜血淋漓,洒满当空,只听闻道:“黑袍,这一一刀我伏念接下了!”
黑袍闻言猛的抬头,却见伏菱呆呆的看着身前那个一直照顾着他的王爷,此刻却被一柄残破的断刀直接贯穿了大半个身子,鲜血淋漓了满地。
安乐王伏念为她而死!
黑袍的脸色更加苍白,双手指甲紧紧扣进了肉里,却在也不敢去看伏菱的神情。这时候,忽然身后一阵绚烂剑气轰隆连续爆开,只听闻那罗睺又道:“还不动手!”
闻听此言,黑袍心头一震,一股无声的阴霾笼罩他全身,下意识的向着罗睺那边看去。此刻,罗睺的战斗已经到了尾声,正道九大修为高深的大能完全不是对手,差距明显,死伤了数个,还有几个见事不可为,纷纷化作流光夺路而逃。
“哈哈哈……什么正道,不过是没用的胆小鬼!”猖狂而放肆的大笑声音中,罗睺忽然身化一道乌黑色的流光,与一道璀璨的白色流光相互追逐,远远看去,竟呈现出诡异的乌紫色光芒,在场所有修士和世俗将士被这奇特的景象都惊呆了,忽然人群里也不知道是谁惊呼道:“白发恶魔!”
此话落下,人群里登时大为哗然。
只是片刻,那前方的白色流光便被追上杀死了。在场所有人都呆呆的看着那个书生模样的中年男人。罗睺剑目流转,忽然落在了黑袍身上,先是一怔,随机哈哈大笑道:“终于猜测到了吧!不错,我就是你苦苦追寻了十几年的真凶,白发恶魔便是我和那只狐狸妖怪。”
黑袍久久沉寂下来的心忽然颤抖了起来,颤抖的是如此的沉重,原来当年毁灭了秦家村子的并非只是姑瑶一个人,还有眼前那个魔鬼,为了那一块方形铜片,两个人相互追逐杀戮,这才导致秦家村的毁灭!
黑袍的身子晃了一下,又晃了一下,仿佛眼前什么都感觉不到了,错怪了姑瑶,被罗睺蒙骗戏弄,究竟是这个世界在欺骗自己,还是自己在自欺欺人?
“啊!!!!”他仰天咆哮,瞬间,仿佛整个天空都塌了下来,而自己只是个很可笑,很可悲的人物啊!
“那共工也不过是我设计利用的棋子,说到底这一切的一切,甚至统一整个大荒也不过是一步棋罢了。”在人群喧哗震惊当中,罗睺两条利刃一样的眉毛缓缓舒展开来,就像是即将出鞘的利剑。
黑袍整个身子骤然僵硬,那镂刻在心里深深地自责和愤怒仿佛化作了狰狞的厉鬼,狠狠地撕咬着他的心脏,吞噬着他内心深处仅存的光明。
噬咬之后,还剩下什么?
无边的黑暗死一般的沉寂下来,从未有过的暴虐凶厉之气将黑袍笼罩,而高空中那道人影终于一眼看了下来说道:“我要的不是整个九州,也不是这个大荒,而是这整个世界,仙的力量!”
话音未落,只听到“噗”“噗”的两声闷响,几乎在同一时间响起,黑袍闷哼一声,怔怔的看着下方,他能够清晰的看到下方伏菱的担忧惊恐模样,只是不知道里头有几分是为了他。
鲜血洒满空中,仿佛艳丽的花朵,一只狰狞的仿佛某种怪兽爪子透过他的胸膛,而他的腹部却插着一柄刀,一柄残破无比的黑刀。
“小凡!”
终于再也无法忍耐,纵然是相隔数千数万米,她仍旧轻易的认了出来,时间仿佛静止,久久的,久久的,直到……
“噗”罗睺的利爪从黑袍的胸膛里退了出来,握紧着拳头,仿佛握住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纵然是罗睺这样的人也显得珍惜重视无比,看来这就是他想要的东西了。
“其实……”罗睺轻轻在黑袍耳边道:“其实你只是个没有安全感,自卑的过分的胆小鬼,偏偏还想要到处去试探,试探自己在别人心里的位置。”他冷笑着,冷眼看着苍白脸色的黑袍,俯视着下方所有人,就像是俯视着整个世界,目光冰残酷。
“世人皆痴愚,这个世界上的人都在为了自己而活,谁会在乎你啊!若不是因为天机阁……”说着,他忽然凭空踹出一脚,一个一身红杉的俊俏女子登时被踹飞了出来,满脸鲜血,而后,直直的从高空摔落了下去。
但即便是这时候,她的目光里仍旧满满的尽是黑袍的模样,一直一直,仿佛要狠狠地镂刻进她的眼里,心里,脑海里。
罗睺冷冷嗤笑道:“这个世界上还是有一个人只是为了你而活啊!”
说着,他缓缓张开了那只尽是鲜血的手爪,一颗乌黑色的血液仿佛拥有生命一般,在他的手掌里滴溜溜乱转。
“这,就是你想要的?”
有些疑惑的,黑袍艰难的抬起自己的脑袋,看向那一颗纯黑色的血液,那一滴鲜血正散发出无穷的不详气息。
“是啊!你也该听说过,求仙引的真正引子,那就是彻底绝望啊!”
他将手高高的举起来,“碰”的一声,将另外一只手上的黑袍狠狠地甩了出去,向着下方所有人,向着整个世界,怒吼道:“这才是真正的仙引,那一枚方形铜片的鬼气力量早已经深入你的骨髓了。”他看着下方生死不知的黑袍,笑道:“仙引,我一直以来追求的,这才是求仙引!”
说罢,一滴鲜血便被吞入了口中。
那渴望的语言所有人都听的一清二楚,不由得绝望万分,伏菱呆呆的看着高空,忽然一旁的陈景谚指着罗睺,大叫道:“快看,快看!那是怎么回事?”
原本狂暴喧闹的战场上不知为何,忽然变得安静了下来,原本张牙舞爪的魔族大军,一个个都怔在了原地。
宁静的逐鹿平原竟是缓缓颤抖了起来,众人不由得抬头看去,却见高空传来罗睺无比惊怒的声音,愤怒无比骂道:“怎么会这样!”
只见高空罗睺整个人的身子一点点越来越大,黑色的鬼气将他笼罩,浓密无比。宛如涨大的气球一般,直直涨大起来万丈。
“啊……”
可怕的怒吼声音中,带着撕心裂肺的痛苦,万丈人影忽然爆炸开来,阴冷的气浪席卷八方,将天际所有的云层撕裂,风云雷电嘶吼不休,恐怖的气浪久久不能够停歇。
“我本就打算自杀,和无尽的黑暗相比,又如何算的上是绝望。”
看着高空纷纷扬扬洒落下来的血雨,黑袍怔然,或许一开始罗睺就错了,鬼气乃是天地所厌恶摒弃的力量,又如何能够成仙。
“命运啊命运!”说着,抬起来的头骤然跌了下去。
“结束了?”
“赢了!”
忽然,寂静的人群不禁大声欢呼出来,兴奋的不能够自己。只有伏菱仿佛没了魂魄一般,身子一软,跌坐在了地上,只是此刻逐鹿平原一片欢呼兴奋,和这些比起来,伏菱的情绪根本算不得什么。
……
……
“至此,一切都结束了!”幽幽的话,仿佛带着万般感慨。“啪”的一声却是惊堂木响彻,整个大厅茶楼一众听客这才如同大梦初醒,摇摇头为这个故事叹息不已。
这却是个二层小茶楼,此刻楼上楼下都呆呆的听着二楼高台之上老人的故事,那老人道骨仙风模样,宛如仙人下凡,手旁却横放着一个“铁口直断”看样子是个算命的招牌,身旁站着一个俏生生的少女,待到故事结束这才跳出来,询问道:“那爷爷,故事中的鬼灵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呢?”
这问话一出,所有看客的视线都不禁看了过来,显然,这也是很多人疑惑的问题。
却见那道骨仙风的老人笑笑,摸着少女的秀发,开口道:“传说,天地初开时候,有一些先天神邸,他们强大无比,掌握着各种各样的世界本源力量,只是他们却被命运注定孤独,一生不可有伴,且命运多舛。”
沉吟片刻,老人继续道:“但这些神邸是强大的,是长生不死的,没有谁能够承受的住寂寞和独孤,于是就有一些神邸疯狂的寻找同伴,只是很快这些同伴都会因为各种各样的意外而很快死亡,就仿佛一切都是命运中注定一般。”
“孤独是命啊!”
深深地叹息一声,老人抬头看向高天。又看看身边这个可爱的少女,笑道:“只是终究有一些智慧非凡的神邸,他们将自己的灵魂分裂开来,然后诞生出另外一个生命,那鬼灵或许就是这来历吧!”
他幽幽叹息着,看向少女的目光更是柔和慈祥,抬手那起那块“铁口直断”的算命招牌,道:“我们走吧!”
少女赶忙跟了上来,叽叽喳喳的问道:“爷爷继续说啊,我还想听更多关于鬼灵的事。还有那个少年到底怎么样了?那个女皇呢?”
“哎!爷爷……爷爷……等等我……”
微风徐徐,在这座古老的城池打着旋,似乎在诉说着另一个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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