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忙站起身行,泣声道:“你再欺服人,等我爹来了有你好看!”说着竟又“咳”了起来。
胡宝堂着实肆弹那女子的父亲,但环顾四周,哪有人影。就以为那女子是骗他的,嘻笑道:“别再吓唬哥哥了,哥哥一片赤诚怜惜你,好妹妹何必非距人于千里之外呢?”说着站起身形手拉住那女子衣袂,嘴竟亲向娇颊粉面。
那女子躲亦无法躲,推亦推不开,直撩得泪若断珠。
在场众人有的“嘻嘻”调笑,有的看不惯,却也都懒得多管闲事。唯独孙老头浑身颤抖,连脸上的粗皮都已开始抽动。没有人注意他,但是他已决定要引起别人的注意。
他不能让那女子受人欺凌,拼了命也不能!所以就一切都可以抛开了。
孙老头已经迈开了朝向胡宝堂的第一步,这一步愤然有力,而且他已不准备再迈第二步,而是直扑、直射过去,能在瞬息间揪下胡宝堂的脑袋才快意。
可是还没等他过去,一双手已闪到了胡宝堂的身前,那是一双坚实有力的手,手到处,胡宝堂像是一只小绵羊似的被拎到了一旁。尚未看清是谁,突地觉得似有两柄蒲扇,左右合拢自眼前扇过,之后两腮边各自多了五个手指印,眼前天花乱坠、五彩缤纷起来……
孙老头却看清了那双手的主人,他的身躯坚实而伟岸,目光同孙老头一样愤怒,而且充满睿智和冷傲,令人胆战肃然。所以孙老头本已准备闪过去的身子突地稳住,情绪亦渐渐平静下来,安安稳稳地做回他自己。
那女子比孙老头更加信任帮他解围的那个人,一头扑向他怀里,哽咽着道:“周叔叔,他……欺服人……”
那人抚着那女子的头,和葛地道:“好龙儿,别哭,叔叔给你出气!”
那女子本已伤心欲绝,此刻悲从中来,更加唏嘘难抑,那人又是疼惜又是怜爱,一直温声劝慰。待那女子情绪稍平,才抬眼巡唆茶棚。见都是些江湖人物,且有头有脸、有名有号,破口大骂道:“你们都瞎了吗?”众人你看我,我看你,纷纷低下头,谁也不敢吭声还口。
胡宝堂晕头晕脑地觉得两腮边一阵阵热辣辣的疼,方意识到自己吃了亏,张口便骂道:“他妈的,谁坏老子的好事……”定睛看清那人,直吓得浑身颤抖,忙换了嘴脸,嬉皮笑脸地道:“原来……原来是周世伯……小……小侄也……也是哄着薛家妹妹玩呢!世伯何必动气?”
那人冷“哼!”一声,冷戾地道:“臭小子,少油腔滑调,若非念你是个后生,今日非取你狗命,滚!回去告诉你那老子,就说周天龙叫他好好管教管教儿子,免得人家骂他:‘上梁不正下梁歪’。”
免得人家骂,还不是自己已骂出了口。纵横江湖敢骂胡千秋的,除了周天龙其实也没有“人家”了,在座的众人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连大气也不敢出。胡千秋不好惹,敢骂胡千秋的人更惹不得。
胡宝堂听这话心里不是姿味,脸色竟也冷了下来,毕竟人家骂的是自己的父亲。但目光一触到周天龙那冷俊的面孔,立即魂不附体,心想:“好汉不吃眼前亏,小爷不跟你逞一时之气,等告诉了我爹,准叫你好看!”想着马上又换作一副笑脸,连连道是,哪里敢逗留,转身逃开了。
周天龙劝慰那女子一齐坐了下来,温声问道:“龙儿!你怎么孤身一人来荒效野外?一个女孩子家出了事怎么办?你爹呢?”
薛龙儿泪眼晶晶,又“咳”了两声道:“爹去找星哥哥了,他本来是带我一同出来的,不想我身体不争气,半路竟病倒了。爹就要我在城里的客栈休息,他自己去找。我心急如焚,哪里呆得住,这才趁爹出去后偷跑出城打听,谁料一路行到这儿,竟遇上了……胡宝堂……那……那……”说着又哽咽难语。
周天龙十分怜惜,道:“好了,不用怕!有叔叔在谁,也不敢欺服你了。”念一转,又接着道:“你爹回到客栈找不到你,岂不要着急吗?”
薛龙儿道:“我知道,可急着找星哥哥呀!”
周天龙摇头一笑,道:“你这傻丫头啊!找韩星也不急在一时,若是你爹找不到你,可要急坏的!好了,先吃点东西,叔叔送你回客栈。”说着向孙老头要了点茶水馒头。薛龙儿心念心上人,哪里吃得下,只喝了碗茶水,周天龙也只吃了半个馒头、喝了碗茶,二人便起身。
薛龙儿身体虚弱,步行回城定然吃不消,可是这里又顾不着车骄。周天龙正有些着急,恰巧看见茶棚外栓着两匹马,便对茶棚里的人问道:“那两匹马是谁的?”
左首座上的两个中年刀客站起身行,含笑道:“是我们的。”
周天龙伸手自怀中取出一绽银子,抛到二人的桌上,道:“借一匹用用。你二人就骑一匹吧。”
二人哪里敢说个“不”字,连连客气道:“周大侠要用便用,银子就不必给了。”
周天龙道:“收着吧!”说着带薛龙儿走出茶棚,将她扶上马背。自己也轻身一跃而上,飞奔而去……
众人都送走了瘟神一般,各自“吁”了口气,孙老头一直目送二人离去,直到蹄声消逝,人影缈然,也“吁”了口气,安下心来,做他的事。
夕阳西落,夜暮降临。
孙老头的客人渐渐稀少、渐渐断绝,他也和往日一样,打扫、洗涮、将桌椅、杯碗收拾到茅屋里,然后关门打烊。
孙老头的茅屋后是一大片丛林,树木茂密而葱郁,在丛林深处,依稀有一条隐秘而蜿蜒的小径,直通向大山的深处。
除了孙老头还没有人走过这条小径。这是他自己的路。通向属于他自己的地方。
此时孙老头便踏上了自己的这条路,踽踽而行。翻过了一个山头,接着眼前出现了一弯溪水,月光下,溪水清澈而宁静。孙老头脱了鞋袜、挽起裤管,走下水,溪水不深,正没了脚面,流水濯足,感觉清凉舒适。他酣然地浸了一会,接着淌了过去,钻进另外一片树林里,在树隙间穿越。约行了一柱香工夫,眼前豁然开朗,出现了另一片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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