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大人摇头道:“倒不至于。若是没有合适的理由,陛下即便想调禁军也只能微调,否则容易出乱子。陛下一定也会谨慎。再者,即便把我调离禁军,还有些我的死忠属下,定能帮上些忙。但是为了避免万无一失,到时一旦有了孩子的消息,我会再派人和晋王联系,想出一条万全之策才好。”
“好。”赵光义拍了拍孙大人的肩,“那就有劳你了。”
赵光义又同孙大人仔细捋了捋当初在义成军营如今在禁军中的将士的名字,一一核对无误后,大致筹谋了几种可能,到时如何排布这些人,都先商量好。安排周全后,赵光义方才离开。
赵匡胤一直拖到要赵光义找金匮之盟的一个月期限到了,才把赵光义宣到了宫里。赵光义被宦官带到了承明殿,赵匡胤正在和一个孩子玩耍。那孩子也就是六七岁的模样,远远看去赵光义险些以为是寅儿,差点就箭步飞过去。但还是强克制着自己忍住了。只是不疾不徐地走进了殿中。
到了殿里才看清,和寅儿只是身形大小差不多,却根本不是寅儿。也不是德昭德芳。幸好自己刚才没有冲动地扑上去。看来赵匡胤是要探测自己是否知道寅儿在宫里。赵光义定了定神,拜见了赵匡胤,勾唇问道:“这是谁家孩子?皇兄怎么有兴致留在身边?”
赵匡胤哈哈大笑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把那孩子揽进自己怀里看着赵光义说道:“你看像谁的?这模样,和他老子一模一样。”
赵光义细细打量了一番,淡淡说道:“若说模样,和曹彬曹大人倒有几分相似。”
“好眼力。”赵匡胤一拍大腿,朗声说道,“前几日命妇入宫拜见皇后,曹彬的夫人带了这个小儿子,看着着实喜人,皇后便把这孩子留下了。”说完对孩子说道,“快去拜见晋王。”孩子藏在赵匡胤身后不动弹。赵匡胤又是哈哈大笑。
赵光义淡淡一笑,没接赵匡胤的茬,他想看看赵匡胤弄了这么个孩子到底想再他面前演什么把戏。
赵匡胤看赵光义没说话,不由问道:“贤弟不关心朕为何要把孩子带在身边?”
赵光义坐下啜了口茶:“不是觉得讨喜好玩吗?”
“那是皇后,朕怎么会像个女人。”赵匡胤摆了摆手,看赵光义依然没兴趣,只好自己解着谜题,“朕是觉得,曹彬带兵攻打润州,虽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但兵权事大,总归手里要有些执掌,才能放心。”说白了就是人质。赵匡胤对曹彬原本是放心,但既然准备派赵光义去润州,那就要做好准备避免曹彬被赵光义策反一起反攻自己。
赵光义扬唇冷冷笑了一声,赵匡胤既然如此,那便说明是有打算让自己去润州才会这么杀鸡儆猴。赵光义说道:“陛下有谋略,这么做甚好。”
赵匡胤看赵光义对孩子始终是淡淡的,不论自己说什么都好像无动于衷。看来那个南唐女人还算识相,没把孩子在宫里的事告诉光义。如此一来,自己也不用太过紧张。如今看孩子的地牢他都增派了一千人的兵力,看来是不必这么夸张。
赵匡胤转而问道:“对了。今日就是一个月的期限,盟约找的怎么样了?”
赵光义抱了抱拳:“陛下恕罪,臣弟实在是找不到。该走访的该打探的都问过了,没有一丝线索。臣弟真的无能为力了。”
赵匡胤沉着眉头:“看来贤弟还是没有尽心。”说罢幽幽盯着赵光义。
“皇兄这话实在让臣弟惶恐。”赵光义拱了拱手,稳稳的说道,“如果一纸盟约就能换回桃娘,臣弟又何须大费周折去打仗呢?纵然我大宋现在的兵力对抗南唐绰绰有余,那也是把命拴在腰上。陛下想想,臣弟何苦舍易求难呢?”顿了顿对赵匡胤将了一军道,“若是陛下觉得风险大,那就让桃娘把图画出来,再把图给曹彬曹大统领,不就好了?反正曹大统领的孩子在宫里,陛下一定觉得他比我这个亲兄弟更放心。只要陛下肯把桃娘放了臣弟便再无所求。”
“诶,光义,朕哪有那个意思。你可不要多心。”赵匡胤忙安抚着。既然赵光义死活不交金匮盟约,那他也只好按照花蕊夫人的建议,让光义亲自上战场了。反正战场刀剑无眼,更能由着自己。
赵匡胤接着说道:“这些日子朕也考虑了你的建议,你亲自带兵攻打润州是好事。朕只是担心你太辛苦,毕竟你是朕从小到大至亲的兄弟,朕不舍得你再去受军营之苦。”赵匡胤做出了一幅伤怀的样子,眼眶有点红,“但既然你执意要去,那朕也盼着你能给大宋建功立业,只好同意你去。兵力呢,朕就不再增加了,你就和曹彬一起,争取尽快把润州拿下。”
“是!”赵光义应道,“还恳求陛下把桃娘放了,让臣弟带走。有她在身边画布防图,万一有个小错随时调整,也正好让她戴罪立功。”
赵光义一定会想方设法带走小桃是赵匡胤早预料到的。小桃跟着他上战场可以,正好用她脑子里装的水军布防图打南唐。只要那个小孽障握在自己手里,就能扼住他们。赵匡胤皮笑肉不笑地扬了扬唇际:“朕怎么能让贤弟失望呢?既然贤弟要带她,那便带吧。”顿了顿,又开始安顿赵光义在润州要注意安全,保重身体之类的虚客套。
赵光义一一应着,同赵匡胤也虚与委蛇地寒暄了半晌,出了皇宫。
回到府里,看着这一大家子大大小小,赵光义有些负疚,他带着小桃去润州是准备拼了这辈子所有的身家的。他把小桃和寅儿都放在自己身边的时候他才敢动手,但他无法把这一家子人都带在他身边。她们就只能留在开封,像自己今天看到的曹彬的那个孩子一样,被赵匡胤随意揉捏。可凡事总难事事周全,他如今只能护得了比他自己生命还重要的人,别人实在管不了许多。
赵光义吩咐下人通知了各房姬妾,晚上一起吃饭。这是这么多年除了逢年过节都从没有过的。下人赶忙去各院一一通传。
已经开始入夏,天阶月色如水,满架荼蘼清香,赵光义命下人把桌子摆在了后院水榭里,周围是映着月色的湖水,还有烛火点起的点点辉映。赵光义站在水榭一侧,看着四处的灯火,不时走来的姬妾和子女,有一些竟然一下还叫不上名字,有几个连容貌都看着生疏。
赵光义苦笑着摇了摇头,吩咐下人道:“命府里的乐姬到这里来,演些曲子给大家看看。”按照惯例,府里也要豢养些歌姬舞姬,只是这晋王府里的这些人是最清闲的,除了年节,府里很少有什么需要她们的地方。
李月娥是来的最早的,方才忙碌着给众人布座,看赵光义似乎有心事似的立在一旁,自己的心思也沉重起来。今天这餐饭吃的不寻常,那要不要把符雪婵也叫来?想了想还是把那主意压在了心里,符雪婵已经早疯疯癫癫被圈起来了,何苦还惹他。
赵光义缓缓坐回了桌前,也没有多说什么。不多时乐姬和歌姬来了,琵琶和筝笙的声音响起,才把这安静清凉的气氛缓和了些。每个人都不知所以地吃着,看着赵光义没什么表情的脸揣测忐忑着。不像一顿家宴,寂寞清冷得比那水中的月还要凄凉几分。
一个多时辰,宴席也差不多了,各房姬妾回到自己的院中。李月娥和赵光义并肩在院中走着,李月娥不由担心地问道:“廷宜,是有什么事吗?怎么觉得你心事重重?”
赵光义沉默许久,看着李月娥沉声道:“得了空,和你父亲通通书信吧。过几日我便要去润州,和曹大人一起带兵攻打南唐。万一京中有变,李大人虽远在乾州,却还能护得你安全。但也不必说的太明。”
李月娥的心一揪,点了点头,看着赵光义不无担心地说道:“我的安危你不必挂怀,前去战场,你一定要保证自己的安全。别的都不要考虑,如果真的有变,我会及时和父亲联络,不仅是我,府里的姬妾孩子我也会努力护着。”
赵光义唇角扬起,拍了拍李月娥的肩:“谢谢。”他欠她的,也远不知该如何补偿了。
李月娥的心一酸,面上却笑得柔柔,她想要的,从来就不是一句谢谢。可是他能给的,除了谢谢,早已没别的了。
十天后,赵匡胤给大理寺下旨,把小桃放了出来。同时下旨,命赵光义前去润州。并且命宫里的画师照着小桃画的水军布防图又临摹了一幅,用蜡纸封好,连同自己的秘密手谕,一起派人先行快马加鞭送到润州曹彬手里。
赵光义也没有耽误,小桃被放出后的第二天,赵光义便带着小桃起身赶赴润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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