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他”当然就是那个假人了,我骂道:“你发什么疯?给我撂地上!”
我检查了这个假人,手一伸上去就感觉有点不对,触觉怪怪的,于是摸到它脸上用力一撕。
假脸背后,并没有看见光秃秃的素描模子,而是看见吊眉棱眼,尖嘴猴腮,眉角往上还有一颗带毛的大痣。
靠,这假脸的背后,居然还有一张脸!
我心里有点咯噔,发了两秒钟的愣。定定神试着再用手去撕,确定再撕不下来了。我伸到这假人的大腿上一摸,心下雪亮,这根本就是个真人啊!
黑蛮在旁突然说:“干保保,这人……挺面熟的。”不用他说我也觉得面熟,但就是想不起来,突然,我跟黑蛮对望一眼,同时说了句:“金老板!”
再仔细瞄了瞄,这不是金老板是谁?金老板并不经常来工地视察,我进来这么久也就看过两次,倒是在杂志新闻里看得多一些,最典型的外貌特征,就是他左脸上那颗带毛的大痣了。
金老板的外号叫做金三毛,那颗痣也就黄豆大的一粒,那三根毛却长到七八公分长,长势十分的喜人。每次他上封面,编辑必给挑一张侧脸图,就是为了突出他这三根毛,好像这三根毛能给杂志带来销量一样。
金老板突然把眼睛眯了一条缝,嘴唇也微微翕开,像是要说什么的样子。看他的表情很努力,但是却没有发出声音。我心下慌乱,也觉挺歉意的,忙俯下身去,听他想说什么。
他说了几次,都没能说清楚,也可能是我自己心里毛躁影响了听觉。说到第三次我才弄明白他说的话。他说了三个字:
回法坛。
意思很清楚,他还想回那间小黑屋,跟那二十几个塑料模特一起拜神呢。
但我此时已经没有必要计较他说了什么话了。因为他说完这几个字后,眼睛便迅速黯淡下来,转眼没有了活气。我摸他的左胸部,心脏活动已经非常的微弱了,我此时也没了主意,只感觉他的四肢已经渐渐僵硬。
谁知他突然又大口吸了一口气,双手死命地抓住我:“我要回去,送我回去!就算我死了,也要送我回去……你懂?”
中间啰啰嗦嗦有大概十几个字我没听懂,最后的“你懂”两个字是个反问句,语气非常的强烈。我愣了愣神,无法明白他究竟是什么意思。但这时他的眼睛已经完全黯淡了下来,口里一丝气也没有了。
过了一会,我终于确认:他死了!
我站在荒地上晾了半个小时,觉得心里凉飕飕的。看着人死去的经验,这对我来说还是第一次。
这金老板到底在搞什么?莫非是个精神病,要不然怎么半夜里戴着人皮面具在黑屋里搞名堂。而且还是个癌症晚期的精神病,他娘的我们怎么就这么倒霉啊,刚把他背出来就断气了。
现在事情搞大了,要是查起来我们可真是百口莫辩啊。警方的第一联想就是小偷入室盗窃未遂,劫走金主想要绑个肉票,然后肉票反抗身亡。他奶奶的,这种桥段电视里放了百八十遍了。
我是挺沉得住气的那种人,半分钟过后,我反而沉着了。现在既然事已至此,我反倒能安下心来想接下来的步骤。我看看头上那只乌鸦,心里这才明白它出现的意思。
乌鸦喜食腐肉,原来它早就知道我们带走的是个真人,而且还是个垂死的真人。说乌鸦是灾祸的象征,原来是有道理的。
我把整件事从头到尾拉通想了一遍,觉得并没有留下什么会引火烧身的线索,决定就地掩埋。退一万步说,要是真落下了什么马脚,现在再去擦屁股也不现实了。
我又回想了一遍他死前说的话,摸不着头脑,我觉得他一定是糊涂了。这也很自然,你看他好好的跟几十个塑料模特站在那屋子里……,精神正常的也不可能这么做。
至于他死前叮嘱我送他回去,这实在太为难我了,不过我也没答应他是不。
我们找了一处荒僻的洼地,把金老板埋了,撅了些野草来掩上。然后我给他磕了个头,说:“金老板,你可走好啊。你一生富贵也没什么遗憾的,你看你的钱都把你逼疯了,死了挺好。你也别惦记着这里了,而且,千万不要回来找我,就算拉到阎王爷那里评理,我也比你在理啊。事情搞成这样也不是我的本意。要怪还是怪钱吧,你看你为了区区几千块,就送了命,何必呢?这事我也有不对,我鬼迷心窍的拍了照来要挟你,被你骗了又想来偷你,哎,这都是冤孽啊。你要知道,从来都是走了的人洒脱,活着的人受罪。以后呢,我背了这条人命,以后一辈子也就生活在自责和内疚中了。说起来啊,还是我的难处大,哎……”
我们连夜赶回空先生的住处,闷头就栽在沙发上。
第二天睡到下午才起来,醒了发现一手都是冷汗,连背心的衣服都打湿了。我做了个梦,梦见荒凉的月光下,自己穿着一品大员的朝服,手里捧着笏板,领着一群人在一个废弃的园子里祭拜。好像轮到该我说词了,但我却愣在那里不知道说什么。旁边一个师爷模样的人就催我致辞。我说你们搞错了,我是来顶替的。他说没有错,原本就是你,那个人死了更好。我心里一惊,抬眼看这师爷的模样,居然是空先生,一下就惊醒了。
我洗了个澡,百度了下河阳新闻,发现没报道我的事,心稍稍安定了些。接着就把昨夜的事跟老空讲了,我看他眉头紧锁,不知道心里在盘算些什么。
他听得很仔细,对金颜儿房间的女人的衣服,对那间屋里的塑胶模特特别感兴趣,还特别问了那尊神像的长相,问得很仔细。之后他就在屋子里来回踱了好几趟,也不知道在计算什么,然后突然就摊开双手坐倒在沙发上,脸上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意味深长地看着我。
我被他看得有点发虚,忙问他到底怎么回事。他就问我最近是不是有感召,我看他像是在消遣我,就问他拉尿分叉了算不算。
他说:“我在跟你说正经的,你别胡扯。据我所知,你所碰到的是一种纳兰教的朝拜仪式,叫做祭二十四天。你说的那尊神像叫做郁灵官,是有些来历的。古代传说东海有一海岛,万鬼居住。海岛上有一颗桃树是恶鬼出入的通道。后来天帝派出两个神祇,一个秋宫,另一个就是郁灵官,在桃树处督查,发现有害人的恶鬼,就把它们撕碎吃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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