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两边打完了仗,这人吹灭了油灯,却从身后掏出一根尺把长的棍子来,朝着鼠群中间就是一顿猛砸。出手毫不留情,一下子满地窖都是肉血纷飞,鼠群唧唧咋咋不一会就逃了个精光,他从满地的狼藉中捡出七八尾死耗子堆在墙角,这才走到我面前。
我看着眼前这个救命恩人,打量完后,心里却异常的复杂。因为这人的衣服虽然污秽不堪,但一下子就能辨认出,这正是一件白大褂!我联想起黑蛮从尸田里游上来后,说过下面有厨子什么的话,一时间有点踌躇。
这人就是那个厨子?
不管怎么先说声谢谢吧,我站起身来刚想迈个步活动下筋骨,这人却先出一脚,一下子绊了我个狗吃屎,我立即反抗,这人却按住了我肩膀,说:“想活命,别……别动!”
听声音非常的生涩。
他一手按住我,另一手却打着了火,用火苗在我肩膀上熛,这部位正是刚才被竹螳螂暗算的地方。
我情知他在帮我,只好咬紧了牙不出声。
好一会,感觉什么东西卡在我肉里往外钻,那人把那东西挑出来扔在地上,原来是一条十来公分长的虫子,全身血红,我全身打了个寒颤,也不知道这东西有没有毒。
他又问:“虫……还有哪里?”
我忙说还有左大腿和屁股上,他照前方法把虫子挑了出来。但是伤口还在飙血,他又把我的衣服划破,撕了些布条来缠上。
我心知捡回了一条命,心里非常感激:“朋友,这里究竟是个什么地方?这些……都是个什么玩意儿?”
这人却做了个嘘的手势叫我别说话,然后拾起地上的死耗子朝外走去,到了门廊上,又打了个手势叫我跟上。
我心说什么事这么神秘,现在是劫后余生,大庙不收小庙不留,只好跟着他的步子走。
那人走得很快,走过一段回廊也似的甬道,地势变得开阔起来,这一段是原生态,并没有人工开凿的痕迹。没走几分钟,地势又突然变窄,而且突然变得工整起来,两边石壁上绘上了很多晦暗的纹路,而且走不了几步就是一个拐。那人到了这段后就走得很慢,家族遗传的警觉性发挥了作用,我直觉这里是有名堂的,因此每遇到拐弯就画一个标记,但画了几个后就发现,这里原来已经被人做了记号,我画的是一个箭头,原来的记号则是一个三角形。
他突然回过头来说:“记号……没用。我早试过了。”我抬头看他的脸,一下呆住了,这人居然故意把双眼紧闭,似乎在学盲人走路的样子。
我心下满是狐疑,听他的口气这旮旯显然是个迷宫,而且还必须要闭着眼才能走过去,这我还有点孤陋寡闻了。这人的样子心事重重,好像要去办一件很严重的事似的。走路的姿势也很奇怪,他用一只手握着另一只手的手臂,眼睛也不睁开,全凭肩部来感应方向。这么走了四五分钟,手电光突然照到前面有个深坑,我刚要提醒他注意,这人已经停住了。
他睁开眼,说:“到了。”
我走到坑前向下望去,就是一个两米多的坑而已,平平无奇。这人显得有些紧张,喃喃道:“也不知道它出来没有,这次晚了点,可麻烦……”说着扔了一只死耗子下去,然后眼睛死死地盯着下面,好像期待什么的样子。
我看他那么聚精会神,也屏息注视着下面,忽然一条鲜红色的引信一闪,掉在坑底的死耗子神奇地不见了!
他如释重负,长长舒了一口气:“还好,吁……还在这里。”又陆续把手里的死耗子投下去。
我看的真切,在坑底靠左的位置有个不到一尺的孔洞,信子就是从那儿冒出来的。我不禁脊背发凉,看这情况,里面十有八九伏着根大蟒,而且是重量级的。
他投完耗子便说:“这里……不好说话,跟我来。”
我们原路返回,到了最初的那间练功室。
我全身多处受伤,走这一段已经筋疲力尽,刚找了个瓦罐坐下,这人突然抱住我,呜呜地大哭起来。他身板本来魁梧,这一哭却有点小鸟依人,“同志……你好……同志……”简直泣不成声,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哭了好一会也收不住,我实在是很尴尬,只得拍了拍他后背:“好了,好了,没事了,不过我必须很诚实的告诉你,我来的那条路,现在已经封死了。你可不要以为可以重见天日什么的……”
他立马就止住了哭声,惊道:“什么,封死了?”
我点点头。随即把我们这一行人的情况跟他说了。他听完之后,叹了口气,也把他的历史告诉了我。一开始几乎一字一顿,显然是很久没说话无法组织语言,说到后来才流利了。
跟我预料的差不多,这人姓孔,叫做孔连笙,打过对越反击战,当过军医,退伍后在港资曙光精神病院神经科医生,后来医院出了火灾,他和一名病人被困在地下室里直到窒息,醒来之后就被困在这里。按照他的说法,那是八几年的事情,到现在已经差不多三十年,那个病人也在这地下失踪了。
在这三十年里,跟他打交道的就是这地宫里冰冷的泥土和梁柱,吃的是老鼠肉,在看不到任何曙光的情况下,他能够选择生存下去,这已经是一个奇迹了。
这是一种生命的坚守,我不由得对他起了敬意。由于多年不见阳光,孔医生脸色苍白如灰,但奇怪的是他的年龄应该相当大了,在他的脸上却看不出来。
他的左手臂刻着三个字“它饿了”,右手前臂上则刻着许许多多看似凌乱的线条,这些线条暗红而粗糙,深入到肉。孔医生说:“这些都是我自己刻的,”他指指自己的脑门,“天天干坐着,脑力越来越迟钝,唉,我现在已经没什么记忆力了,要记东西,我得靠纸条,还有这个。”说着指着手臂上的刻痕。“对了,今年是多少年,香港回归了吗?现在的老百姓,过的咋样?”
我说早就回归了,澳门也收复了,现在就只有台湾问题了,不过我们国家现在空前强大,而且团结,就快要实现民族的伟大复兴了。我就给他举例,祖国建设取得的巨大成就,什么卫星啊,登月啊,航母啊,说得他直点头,眼泪不住地流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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