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家庭院,凉风习习,树影婆娑。一个六七岁的孩童,头上梳着两个黄角,身着短衫,卷着裤脚,歪歪斜斜地坐在旁边的竹椅上画画。此时,已近黄昏,厨房里来飘来阵阵饭菜的香味,引人垂涎欲滴。
一个四五岁的黄角孩童,穿着开档裤,屁颠屁颠跑过来,噼噼啪啪如倒豆般向龙剑琴倾诉他所见的奇闻:“剑琴哥,我刚才在院子看到一个白胡子老爷爷从房顶上飞过去了呢。宗保也看见了,说他是武林高手。剑琴哥,我也要飞!我长大了也要当武林高手!”
“会飞的白胡子老爷爷?他在哪?快带我去看看。”龙剑琴惊喜地跳了起来,望着跑过来的弟弟龙剑鸣急切的问道。
“他早就飞走了。”
“已经飞走了?”龙剑琴撇撇嘴,失望地坐了下来,说道“我画画呢,你一边玩去。”他又埋头继续画他的画。
“嘿嘿,我告诉剑姝妹妹、知远哥哥和银凤姐姐去。”龙剑鸣又屁颠屁颠地跑去献宝了。
“呵呵,终于画好了!”龙剑琴收拾好画笔和墨汁,欣喜地从画板上取下画纸,轻轻吹了吹未干的墨汁,得意地看着自己的画作,笑容满面。
恰在这时,一个八九岁左右的孩童,低着头从院子里走过。正是放学回家的龙剑云。龙剑琴挥着手欢快地叫道:“剑云哥,剑云哥,你快来看看,我今天画了一幅画呢。”
望着一脸骄傲的龙剑琴,龙剑云不由得想起了今天在学堂里发生的一幕幕,想起了同窗对自己无尽的不屑与羞辱,想起了赵姨娘告诉自己幼年的往事,心中莫名的产生一股恼怒。据赵姨娘说,自己年幼时,义父对自己也是无尽的宠爱,只是在高姨娘怀孕,弟弟龙剑琴出世后,一切便都变了。弟弟龙剑琴毫不留情地夺走了本属于自己的宠爱。他接过画纸随意瞟了一眼,不屑的冷笑道:“哼,这也叫画?出恭用还差不多!”他将画纸撕得粉碎,捏成团向院落的废纸篓里砸去。
见龙剑云无来由的将自己辛辛苦苦画了大半天的“宝贝画”撕成了粉,龙剑琴怒火中烧,愤怒的冲过去,拉住他的衣衫顺势往旁边一扯。只听得“哧”的一声,龙剑云一个踉跄,差点摔倒,衣衫也裂了一道口子。这衣衫还是他过年的时候,最疼他的义母亲手做的新衣。
龙剑云也是气极,本就一肚子火发不出来,抓住龙剑琴的两只手腕便在院子里扭打起来。毕竟大两岁,气力要大上不少,龙剑云将龙剑琴压在身下,一只手捉住龙剑琴的双手,另一只手挥拳便照着他的肚子砸了下去。
恰在这时,过来叫龙剑琴吃饭的高婉清撞见了,大声喝道:“云儿,你在做什么?快住手!”
龙剑云见高姨娘过来,下意识的停了手,呆呆的坐在龙剑琴身上。高婉清跑步上前,拉开龙剑云,狠狠瞪了他一眼,扶起倒在地上的龙剑琴,牵着他的手直往自己的厢房中奔去。
高婉清的厢房摆设不多。靠北一张花梨架子床,床上放着一个未绣完的绷子,南面靠窗一个花梨雕花梳妆台,居中一张乌木圆桌,四张圆凳。桌上摆着一个茶盘,茶盘里放着一个茶壶,几个杯子。桌角点着一盏油灯,散发着清亮的光辉。
高婉清拉着龙剑琴在八仙桌前坐下,轻柔的脱掉龙剑琴的短衫,仔细检查他身上的伤痕。看着龙剑琴背上、手腕上那一块块淤青和一道道被抓破的血痕,高婉清泪流满面,轻轻地给他涂抹药酒,嘴里还不断朝伤痕处呵气,好像这样可以减轻龙剑琴的痛苦。
“姨娘,不疼的。你别哭了。我以后再也不打架了。我们去吃饭吧,我饿了。”龙剑琴很懂事的笑道。
高婉清闻言,默默地擦干眼泪,起身牵着他的手去饭厅里吃饭。
“哟,琴哥儿,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被抓伤了呢?”刚到饭厅门口,赵金娥迎上来大声的问道。
赵金娥的问话立刻引起了龙慕白和柳玉兰的注意。柳玉兰看着龙剑琴手臂上的淤青与抓痕,关切地问道:“琴儿,这是怎么回事?”
“呵呵,好像是琴哥儿冲上去推了云哥儿一把,他们就打起来了!小孩子打打闹闹,没事的。”赵金娥笑道。她刚刚站在走廊的角落,将院子里发生的事情看得一清二楚。
龙慕白闻言眉头一皱,责备道:“金娥,你看见了怎么还任由他们胡闹。”
赵金娥神色一愣,嚅嚅答道:“老爷,我是见到高姐姐过去了,已将他们拉开了,才没有过去的,省得又说我多嘴。”
龙慕白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龙剑云与龙剑琴:“云儿,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我平时讲,要兄友弟恭,你们都忘了吧?”
龙剑云哪里敢答话,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不知在想什么,抿着嘴站在那里不答话。
“琴儿,你说。”
“是云哥儿撕了我的画。”龙剑琴气鼓鼓地说道。
“云儿,是不是今天在学堂受了气,回家撒到弟弟身上啊?嗯?”龙慕白一听,不由提高声音怒喝道。
龙剑云见自己的新衣裳破了,却没有一个人过问,大家全以一种责怪的眼神看着自己。他将众人的表情收在眼底,低下头,深深吸了几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轻轻走过去拉起龙剑琴的手,慢慢的说道:“琴弟,对不起,云哥今天心情不好,以后再不会打你了。请原谅云哥这一回。”
龙剑琴仍然气鼓鼓的,不答话,显然不愿意接受龙剑云的道歉。
“琴儿,还有你!你很勇敢啊?居然敢冲上去打你的哥哥?要是别人惹了你,你也冲上去找人打架?你一个小孩子,就不考虑一下自己能不能打得过别人?”龙慕白又指着龙剑琴开骂了。
“哼,谁叫他撕我的画的。”龙剑琴遭父亲训斥,不乐意了,嘟嘟囔囔说道。
“哼,你还敢顶嘴?没大没小。”龙慕白一听又怒了,厉声喝道。
龙剑琴吓了一跳,不敢说话了,不过,脸上明显写满了不服气。
“好了,好了,都过去了。快过去吃饭吧,饭菜都凉了。”柳玉兰连忙出来打圆场说道。
吃完晚饭,龙剑琴、龙剑鸣和龙剑姝在院子里玩了一会,便相继由高姨娘和赵姨娘带去睡觉了。庭院里只剩下龙慕白和柳玉兰。一片清静。春风徐来,院子里不时响起不知名的虫儿的鸣叫声。
“琴儿也六岁了,明天我跟吴学究说说,让他去学堂里读书识字吧。”龙慕白沉思良久,缓缓说道。
“琴儿向来聪明,早点去学堂读点书也好。明天我跟妹妹们说下。知远和银凤,也都快七岁了,也到了上学的年龄,让他们跟琴儿一起去学堂认几个字,给他作个伴吧?”柳玉兰接道。龙管家和张宗保都于开元十九年七月先后生下龙知远和张银凤。
“如此甚好。”
“云儿的衣裳破了,上次你让宗保买的那缎青布还有剩余,呆会我给他缝件衣裳吧。”柳玉兰叹了口气道。
“孩子不争气,只是辛苦你了。他们也老大不小了,老是不让人省心。你说也真是巧了,都要春耕了,龙十三爷家三崽摔伤了腿,大崽还偏偏打柴时被蛇咬了。他们佃了二十多亩田,不知忙不忙得过来。”
“呵呵,夫君不是让龙管家、宗保两公婆他们去帮忙了吗?龙管家他们这两天应该就要回来了。”
“这样也好。老爷早些休息,我去给云儿缝衣裳。”柳玉兰说完,便掌灯回了厢房。
夜深人静,一轮皎洁的明月,无欲无求地向尘世间抛洒着圣洁的清晖。万龙山脚,芳草凄凄,一座土坟,孤伶伶的拱立在青草丛中。土坟前伫立着一块石碑,惨白的石碑上刻着鲜红的字迹:龙慕仁王氏之墓。“哇,哇,哇……”,远处不时传来夜猫子的叫声。
一个弱小的身影趴跪在坟前,泪流满面,双肩一抖一抖。虽说寒冬已过,但阵阵风儿吹过,在这僻静的山野,孤坟沟里,也让人背脊发寒。
“爹,娘,你们为什么抛下我,让我一个人活在这世上?爹,娘,你们不要我了吗?爹,娘……,他们都看不起我,害我,打我,骂我,我要诅咒他们,我要让他们不得好死!爹,娘……”
风儿卷着这呜咽声越传越远,最终细不可闻,只余下夜猫子凄厉的鸣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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