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鸢走出体育馆,看到班级军训队伍已经集合,赶紧小跑着回到队伍。
“黑教官”狠狠瞪了她一眼,说道:“那个女同学!你十圈跑完了吗?别人有病可以不跑,你也想偷懒?给我继续跑!”
许鸢正好被中午的事搞得脑子一团浆糊,每次她感觉脑袋不清醒就会去跑步。奔跑时耳边飕飕呼啸的风声,汗水滑落额颈留下的刺痒感,身后越落越远的光景与草木,脚底下运动鞋和跑道摩擦发出的噌噌响,这一切把她隔绝在尘世之外,也把烦恼隔绝在她的思想之外。奔跑使她简单明澈,心生欢喜,她热爱奔跑。所以此刻她用一种“黑教官”无法理解的欢快语调欣然地回答道:“是,教官!”
伴着正午最焦艳的阳光,许鸢痛快地奔跑在实验中学新铺就的塑胶跑道上。二零零二年那个时候,在教学设施普遍落后的北方,塑胶跑道是很稀有的,实验中学这块中间是塑胶足球场、外圈是塑胶跑道的运动场,即使是在这个省会城市也是首屈一指的。许鸢作为一个长跑运动员,也是第一次用上塑胶跑道,她从小在体校的训练队训练,跑的都是暴土扬长的沙土跑道。不得不说,在塑胶跑道上奔跑的感觉的确好过沙土跑道,起码不会动不动就迷了眼睛或吃一嘴沙子。
许鸢不停奔跑着,白昂那句“有没有深仇大恨,先用你的脑袋想想再说”一直萦绕在她脑海里。她利用跑步的时间,理清了思路。
首先,白昂随母姓,所以肯定是跟母亲生活,也就是说有两种可能:一,白母是小三,没有上位成功,单亲带娃;二,文母是小三,白母和文父离婚,文母上位。从白昂他们三兄妹之间的态度来看:白昂恨文磊兄妹,文磊兄妹不恨白昂,说明白昂很可能是受伤害的一方;而且,如果白母是小三,他应该不会这么理直气壮。所以,综上所述,还是第二种可能性比较大。
或许女孩子天生就容易同情心泛滥,这样一想,白昂身上的那些缺点:他敏感偏激的性格,桀骜不驯的脾气,还有玩世不恭的态度,都有了合理的解释。许鸢竟然觉得白昂有点可怜,突然不那么讨厌他了。
初中的时候,白昂的成绩差得出奇,班主任不知出于什么考虑,居然将他放到了许鸢的学习小组。一百二十分的数学卷子他打四十多分,语文经常交白卷,只有英语很好,因为英语老师非常喜欢他,总是给予特别关照。
许鸢看得出来,其实白昂非常聪明,只要是他自己感兴趣的科目一学就会,但是如果遇到他不喜欢的科目、讨厌的老师,他就会心生抵触,乃至全然放弃。他不喜欢语文老师,就总在语文课上睡觉,或者干脆逃课出去跟一群校外的小混混鬼混。许鸢为了督促他学习,经常被迫到台球厅、网吧、游戏室去抓人。
每次,那些人看到许鸢来找白昂,都会起哄:“哟,白昂,你的小媳妇儿又来找你了!”许鸢就会气地恨不得翻一千个白眼来否认,而白昂也会不屑地说:“就这干瘪四季豆身材,给你你要?”如果有人故意说:“我要啊!”他反倒会马上一摔球杆或者鼠标,搂着许鸢的肩膀就走,留下一句:“滚!”
有一次,一个据说是附近学校的扛把子,在白昂经常去的台球厅打球。许鸢去找白昂时,不小心撞到了那个人,没等许鸢道歉,那人立刻来了一句“操你大爷”。顿时,他就被一帮人给围住了,都是白昂的人。那人吃了个哑巴亏,第二天放学码了自己的人来报复。
当时来了二、三十个人,全都拿着棍棒,堵在学校门口点名要找白昂。许鸢吓坏了,拦在教室门口不让白昂出去:“他们那么多人,你出去会被打死的!”
白昂露出惯有的不正经的笑容:“怎么,你担心我?”
“担心你个大头鬼!我只是不想看你去送死。”许鸢踢了白昂一脚,说道,“你一点胜算都没有,出去干嘛?”
“哼,你相不相信,这世界上没有我白昂做不到的事儿?”
“我可不信!我看你再这样下去,不但连高中都考不上,小命也快没了!”许鸢撇撇嘴。
“那就打个赌,如果我考上了和你一样的高中,你就给我一样东西,如何?”
“赌就赌,谁怕谁!”虽然白昂一副趁火打劫的表情,但她许鸢决不能怂,咬咬牙说道,“说吧,你想要什么东西?”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记住你说的话!”白昂俯下身,像鲁智深倒拔垂杨柳似的,一下子就把堵在门口的许鸢给扛到了肩上,往第一排的课桌上一放,在她耳边说了两个字:等我,然后就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那天,许鸢呆呆地坐在教室里,不敢听也不敢看外面打群架的情况。她心里特别内疚,既恨自己又恨白昂——恨自己的不小心,恨他的爱逞强。
那次的打架事件,其实是教导主任报警解决的。对方的人里有几个有抢劫盗窃前科的“两教人员”,被派出所带走该教育的教育、该拘留的拘留,过了一段时间就销声匿迹了。白昂被记了大过,检讨书是许鸢帮他写的。但后来,白昂再也没有逃过课,开始专心致志地待在学校里学习,成绩也逐渐提高了。
可是他的爱好自此改成了“撩许鸢”……
“许鸢,我今天过生日。”
“哦,生日快乐。”
“没有礼物?”
“你要什么礼物?”
“我要许鸢。”
“滚!”
“干嘛让我滚?过生日不是都可以许三个愿吗?我要许愿!”
“滚,马不停蹄地滚!”
……
深陷回忆的许鸢不自觉地加快了奔跑的脚步,因为只要一想到和白昂打的这个难以启齿的赌,她就想一头撞死,然后把关于赌注的秘密带到坟墓里去。这个讨厌的白昂,明明说他并不稀罕,为什么还要一次又一次地以此威胁于她?她非常后悔,当初自己到底是中了什么邪,怎么会答应拿“初吻”当做赌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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