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被以前是很有名的引路人哦，你要不要考虑下？”

十三看黄归云行为举止都是一板一眼，明白这位少年还需要他再点拨一下，摸着下巴的胡茬，脸上摆出一副深沉的模样。

“就是我收你为徒，或者你拜我为师啊。”

（怪不得以前看到那些老头都要留点胡子，还是蛮有用的嘛。）

男人留胡子就如同女人在脸上扑胭脂一般，容貌都会有极大的变化。

十三年少时极少留胡子，天天都是刮得干干净净，后来躲在深山里连人都见不着就懒得保持这个习惯，出山之时稍微清理了一下，不过连着几天赶路没来及顾上下巴，又长出不少胡子来，突增几分岁数。

十三慢慢享受着手上的感觉，等着眼前这位少年跪下来，哭喊着说多谢前辈要收我为徒。

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偶尔也会是十。

“谢谢前辈的美意…但是我不能拜你为师的。”黄归云明白江湖引路人是什么意思后，开始还略微显得有些兴奋，不过随即变成遗憾：

“少年郎啊，行走江湖切忌不可以貌取人哦。”十三晃着斜歪着脑袋，好似个教书先生那般，“哇嘎里贡齁（我和你讲哦），你别看林被像个乞丐…想当年！林被在江湖上有个外号叫做‘三头六臂’！”

如果你在大街上随便拉个人，说自己是江湖高手，你拜我为师吧！那肯定会被当成疯子，所以十三要透点自己的底子，只是后边的底子有点见不得人，只能用早期混江湖的名头先压压场子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个外号吗？因为林被除了一身武艺高强以外……制药下毒、易容乔装、周易机关、各种旁门左道无所不长，甚至连烹饪、裁缝，连打铁做兵器林被都在行，你信不信明天我就能给你打一把绝世好剑？”

十三握着的拳头先竖起大拇指，然后食指、中指也跟着站起来，一个一个的数着自己会的本事。

可是黄归云知道大侠一般都有吃牛肉、喝酒、泡妞、打坏人的本事，可从来没有有听说过哪个大侠还会缝衣服、打铁，十三抖出来的料反而让他更觉得奇怪。

“还有哦……”

十三见抛出这么多压箱底的功夫，黄归云还是有些犹豫的样子，便压低声音道：“江湖上里几个大门派的心法武学，林被多多少少…啧…这个也算是还蛮擅长的啦。如果你不喜欢我的本家功夫，想学哪个门派直接说，我保证教的绝对比你上门学艺还要好！”

门派武学皆是各家的在江湖上的立足资本。除了本门子弟，外人要是敢偷学的话，都是要被抓回来，挑断手筋脚筋后剁碎拿去喂狗。

可没有点厉害的功夫，如何能在江湖上出人头地？

世人传，龙泉寺的藏经阁中有十万江湖奇学的珍本和孤本，几乎每时每刻都有贼人想要进去偷书。

千年佛家龙泉寺岂是那么容易就能混进去的，藏经阁固然难闯，总会有人想试试自己的本事。

“…老衲劝告诸位侠士，得与不得皆为缘法。若是有缘便可不世绝学，无缘自当放下，莫因心中贪念而豪取抢夺，徒增心魔让武境停滞不前，岂不是本末倒置了？”

“藏经阁中的武学本就是江湖中来的，若是能不被发觉、毫发无损将秘籍带走，龙泉寺绝不追究，若是被抓…阿弥陀佛，佛祖慈悲。”

佛祖真的很慈悲。

在过去的许多年里的每一天，龙泉寺清晨时分都会出现一幕奇观——

藏经阁护卫队带着浩浩荡荡的人群下山…种田。

龙泉寺里的那座古楼，就这样成为了江湖飞贼的等级考核以及…寺里日常消耗的粮食的主要来源。

当然，也不是每个人的下场都是种田，有些擅长高超轻功的人能悄悄潜入藏经阁，并且成功带出里面的秘籍，然后在黑市中出手。

不过这其中不包括十三，在龙泉市种了三个月的田之后，他开始节衣缩食从黑市上高价购买武学秘籍。

……

“对不起啊前辈，我在镇上私塾已经学了非道宗的基础心法，待九月份讲武堂开学，我就要开始进修更高级的武学。”

前辈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少年仍然选择摇头拒绝，见前辈又要继续开始长篇大论的样子，赶紧解释了下原因，免得前辈产生误解。

十三惊呼：“夭寿？私塾学堂里面不是教人读书写字的吗！？为什么还可以学非道宗的基础心法？”

常言道：穷文富武。

练武功是个很烧钱的事情，要不然怎么大多江湖名宿看起来都那么落魄。

至于学武的理想状态——家中有世传的武学，有叔叔伯伯兄弟姐妹可以教你。

如果没这样的条件，就只能花钱请一些身手稍普通的人，先给孩子奠定基础，等到年纪合适，再花更多的钱送往名山大派，不过即使是这样，能学到真功夫的也不过是少之又少。

如果没有这等条件，那就只有找些小门小派，交了学费先学点拳脚功夫凑合用，如果师父觉得你有天赋，才会正式收徒，传授本门武功。

还有另外一拨人他们靠的就是运气，运气好学到了武功，甚至学到了不得了的武功，在江湖中立足自然不是问题，运气不好的人就什么都没有学到，那就只能老老实实当个普通人。

黄归云道：“可是我老家的私塾一开办，就有习武和习文两种选择啊，难道外面不是这样的吗？”

十三随口一句：“林被没在私塾读过书。”

“哦。”

黄归云老家的私塾是由镇上乡绅合资开办，官府看村民们求学心切，也提供了不少便利，后来还请了武先生和各种武学秘籍，给私塾的小孩另外一条路线选择。

少年自小便不是个爱学习的人，本来父母压着去读书还不乐意，结果武先生来了之后，他可是一天的课程都没有落下。

十三焦急的挠着头发，犹豫几分终于开口问道：“那…讲武堂又是什么？”

他突然发现没有去了解下现今的世道，就火急火燎要收徒弟是个错误，可是又不想看着倒手的宝贝溜掉，只能厚着脸皮发问。

结果黄归云倒是不觉得奇怪，老老实实说道：“讲武堂是朝廷开办，专门选拔不良人的学校啊。”

十三点点头，不以为然道：“哦，不良人啊！所以，你是要去当不良人吗？”

“对啊！”黄归云握拳点头，神色坚定。

十三不屑道：“呵，当不良人有啥好的嘛。”

不良人是官府的人，江湖和官府一般都不对付，因为江湖都是以武犯禁，什么事情都是靠动手来解决，只有少数事情大家会坐下来谈一谈，虽然谈到最后还是要动手。

动手就动手吧，如果在荒郊野外动手，死了没人知道就算，可有些时候在城里头动手，官府总要管一管。

不过在十三的记忆里，不良人顶多就是对付些小偷小贼，地方帮会而已，像他们那种全都是正牌江湖高手组成的大帮会，不良人当然不敢惹。

黄归云开心道：“当不良人可以出人头地啊，我的理想就是加入不良人，然后在城里买套房子，把我爹娘都接过来享福，然后找人说个媒……”

谈及未来规划好的理想生活，少年神采飞扬，似乎明天就可以过上这些美好日子。

十三神色凝重，忧心忡忡道：“那你可能要失望了。”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