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离……好好活着……”缥缈的声音从遥远的彼岸传来。
离朱猛然睁开眼。
眼前遥遥高悬的屋顶上的藻井腾龙舞凤,在粼粼波光中绽放得婀娜。
门窗外水声潺潺,有透绿的光芒和煦地映照进来,他站起身,摸了摸心口,伤已经不见。
窗外是四处穿游的鱼虾,热闹非凡。
离朱蹙了蹙眉,这是什么地方?他的伤怎么好了?
那把□□穿了他的胸口,虽不会致他死亡,也要消耗许多仙力才能治好,是谁救了他?
他缓缓转身,环视四周,莫名地感到熟悉,再抬眼,看到了大堂正对门口的那面墙壁上,画了个一人高的特殊符号。
那是荧惑殿的符号!
离朱心头一颤,目光再次扫过全场,这熟悉的摆设,分明就是紫荧师伯的荧惑殿!一模一样,分毫未变——
他急忙阔步走上前去,猛的推开尘封已久的门。
殿外有一道无形的结界,将河水与宫殿隔开。离朱前进几步,回首望去。
殿门上方挂着鎏金的牌匾,端庄大气地写了荧惑殿三个字。
他的心猛的一沉。
荧惑殿……怎么会在这一片水域里?它不是随着紫极门一起消亡,化作尘土了吗?
这又是哪里的水域?既然荧惑殿还在,那紫荧师伯会不会还活着?那次在天界看到的食盒上的符号,如果紫荧师伯还活着,并且去了天界,那么那个符号一定是与他有着莫大的关联。
离朱忽然想起什么,快步返回殿里,看向东北方向一处角落。
那里静默着一座青石灯台,台上一盏熄灭的灯,积尘已久。
离朱抬手拂去上面的灰尘,灯身上精细神秘的纹路从尘埃中显现出来。
“灵柩灯……”离朱低声道。
灵柩灯是紫荧师伯的仙器之一,灯内本应燃着永世不灭的幽冥鬼火,此刻却黯淡无光,仿佛沙漠里枯死的胡杨。
这里头的灯灵还活着吗?
他抬起手,本想收起它,顿了顿,眼前浮现出那个银发白衣的男子,他的手缩了缩,灵柩灯既然在此长眠已久,便让它在此处与荧惑殿作伴罢。
满心疑问的帝君小心翼翼地合上殿门,仿佛关上了一段陈旧的记忆,他在望着牌匾静默良久,最后深深作了个揖,开口的声音坚定如磐石,“弟子离朱,有朝一日,必将令真相大白于天下——”
他取出沙棠果,一路辟水而上,缓缓从水面飞出,一艘渔船不偏不倚地正在他眼前醉酒般晃悠。
离朱脚尖点在船头,见船舱里人影绰绰,不好过去打扰,便在船头抬高了声音,询问道:“可有人在?”
“有!何事啊?”
船舱里,男人正重新吃饭,听见有人问话便立刻出了舱门,然而一见到离朱,顿时双腿一软跪倒在地,白天见鬼似的,说出来的话一串串的瑟瑟发抖,“河……河河神大人!方才是小人冒犯了!小人罪该万死!愿受大人惩罚,求大人放过妻儿!”
这贵气的公子可是他亲眼所见死了的,如今却死而复生,还素未谋面般问他话,不是河神又是谁?
此番定是河神来考验他,若是他表现得好些,说不定大人就宽宏大量放他一马,若是他回答得不满意了,恐怕一家老小就要朝不保夕——
渔夫赶紧偷偷朝身后的女人小声道,“快躲起来……”
女人吓得脸色灰白,惊慌失措地跑到床边,将两个孩子护了起来。
离朱温声一笑,“我不是河神,只是想问问,这条河叫什么,流入哪里?”
男人战栗不已,好似面前的青年是个吃人的怪物,他万分惊恐,道,“回大人……这条河是越河,从昆仑发源,流入了流光峡……”
帝君的目光深邃了一分,流光峡——
脑海中的一条条线索交织重叠着,似乎隐隐有什么呼之欲出,然而好像缺少了某个部分,总令人求之不得。
还有什么是他没有掌握到的?
一万两千多年前,天界神藏界异动,天帝派人去云府盗用灵脉祖脉之力。
同样是那时,紫极山封印不知道被什么人破坏,他和夜沧澜成了替罪羊。
他忽然想起流光峡海底,紫极山一带地底那汹涌的灵力。
帝君微微蹙眉,脑中忽然灵光一闪。
假设大地灵脉的祖脉,就在紫极山下的话?
仙界之人先是派出几人去进行所谓的大会,把紫极门里的长老掌门调离开来,然后另外几人便偷偷去盗用紫极山下的祖脉之力,却没想到因为灵力大量减少,山下封印魔头的封印松动了,魔气滚滚流出。
但是神藏界事关重大,他们不得不继续盗取灵力,所以当时他和夜沧澜明明正在加固封印,却没有任何作用。
因为那时有好几个人在盗用灵力,他和夜沧澜那点力量,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然后不多时,他们盗完足够的灵力,便收了手。
之后他们这一明一暗两拨人便暗中商议,将罪名嫁祸到了他和夜沧澜身上,顺便打压紫极门在云府的势力。
所以他和夜沧澜就是两只一无所知的替罪羊,一个元婴被毁,一个身魂俱灭。
他蓦地握紧了袖中的手。
跪在地上的渔夫见离朱蹙眉不语,神情微微愠怒,以为自己说错了话,一时连忙磕头认错,“大人息怒!大人息怒!小人冒犯了大人,求大人开恩!”
帝君回过神来,看了眼男人,不知道他怎么会把他当成河神,道,“我很像河神吗?”
渔夫颤颤巍巍不知如何作答,生怕再说错了话又惹得河神大人发怒,思索半晌,才蚊子声道,“越河里有座宫殿,都说是河神大人的神宫,大人神武不凡,所以……”
离朱打断他,“你知道这水底有座宫殿?”
荧惑殿外头设了一层结界,一来是保护宫殿不受河水侵蚀,二来便是隐藏宫殿,除非真仙境,普通人根本不可能看到荧惑殿。
渔夫道,“小人也是道听途说,这一带一直有大人您的传说。”
“那你说说看,水下这宫殿,你都知道什么?”
男人一头雾水,那宫殿不正是河神大人的吗?
“回大人,很久以前,这里还不是河道,有一次发生了地震,地面都陷下去了,那宫殿就是那时突然出现在这里的。”
“地震?”
渔夫连连点头,“对对对,不止是地震,好像当时流光峡那里还发生了海啸。”
是地震引发了海啸吗?离朱微微一摇了摇头,单纯的地震是不可能困住师父他们的,如果不是单纯的地震,还有什么可能?
想着想着他已经有些头痛,也不知道阿照在天界如何了,药神有没有救活她。
幕明虽与他不对头,就凭那对天帝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劲儿,人品还是信得过的,他既然答应了救阿照,便不会食言。
只是他修为一直停滞不前,还没突破真仙境,青煌替他挡了一击陷入了沉睡,没人帮他去天界,只能暂时先回流仙门再做打算。
帝君轻轻一拂衣袖,变出个小瓷杯来渡到渔夫面前,“多谢,告辞。”
男人看着河神大人眨眼间化作了青芒飞去了天上,瞠目结舌间看向面前端端正正的粉花小瓷杯,一下子从地狱飞上了云霄,他小心翼翼地捧起瓷杯,兴高采烈地跑向船舱,“玉梅!玉梅!快来看看……”
——
白舟城最大的黑势力幽罗宫一夜之间树倒猕猴散,被炼魂一事吓得大门不敢出的城中心的居民纷纷拍手叫好,这一天兴高采烈地组织了一支肤白貌美的女子代表队,一个个拎着特产美食鸡鸭鱼肉水果蔬菜,大篮小篮的往流仙门去了。
因为这幽罗宫,正是大义凛然的流仙门勇立潮头跳出来一举歼灭的,此去正是为了感谢他们为民除害,送些不成敬意的小小薄礼。
幕明为了月照灵脉回来云府,却见幽罗宫冷冷清清一个人也没有,到处都是激战留下的痕迹,便一路打听到了流仙门这里。
他刚刚在山门前理了理贵气十足的蓝炮,便听见后头有一群欢快的脚步声说话声往这边来了。
将军回头一看,只见一对袅袅婀娜的美女提着篮子,篮子里塞满了凡尘俗物,看见他时,纷纷羞着脸一笑。
幕明心里纳闷起来,他此行没告诉别人啊,难道这流仙门未卜先知,知道今日他要大驾光临,所以特意派了一群美女送礼示好?
将军高冷地挑了挑眉,本将可不吃你们凡人这套。
这么想着,幕明更冷峻了几分,拢了拢广袖,用神识看着袅袅而来的众女子,头却微微抬起来,构成一个完美的角度,深邃的目光超凡脱俗地落在天边一道道流云上。
将军神情忧郁地仰望着天空,等着那群美女走上来,然后激动万分地对他顶礼膜拜。
脚步声渐渐近了,将军还保持着一片悲伤忧郁的神情。
然而众美女却是云淡风轻地从他面前走过,顺带偷看了他几眼。
将军顿时一头雾水,忽听到送礼小队的一位美女对身后姐妹笑道:“这蓝炮公子生的这么俊美,怎么看着傻了吧唧的?”
幕明忧郁的眼神被这话一举歼灭,瞬间碎成了渣渣。
傻了吧唧的?
他可是御前将军,天界谁敢这么说,立马拖出去斩了!
一群没见识的八婆!
御前将军快被气成猪头,又想到他是神仙,跟这些凡夫俗子计较什么,便长袖一拂,跟着进了山门。
众女子由守门的侍卫领着上了山,去往掌门处送礼,后头的一位瞧见幕明跟了上来,鹅蛋小脸一红,同幕明搭讪,“这位公子贵气得很,可是这流仙门的长老?真是年少有为……”
将军冷笑一声,流仙门长老?那是个什么?他听都没听过。
鹅蛋脸美女热脸去贴冷屁股,继续道,“长老要去哪儿,我们要去掌门那儿送些东西,顺路吗?”
幕明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冷声道,“不顺路。”
“唉,可惜了……”美女一脸惋惜。
将军挑眉,可惜什么?刚才本将给了你们机会膜拜,是你们不要,现在又想巴结本将?
美女又道,“长老真是一表人才,难怪流仙门能把幽罗宫给一锅端了,恐怕只需长老们挥挥手,那幽罗宫就灰飞烟灭了罢?”
将军挑眉,流仙门把幽罗宫灭了?开什么玩笑?就那几个连真仙境都不到的老头儿,没被那秃驴一巴掌拍死就算万幸了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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