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嘎”一声，水箱回水完毕，厕所里彻底安静下来。

气氛更加尴尬。

孔未希目不斜视地收拾好自家兄弟，心里念叨着淡定淡定。

“谢谢二哥。”

他看向二哥，却发现二哥的表情有些奇怪。

孔未希头顶问号，两边对视几秒，方朔忽然把头一侧，笑了。

而其实十分爽朗的，放声大笑。

孔未希：“……”

赤裸裸地，被嘲笑了……

然而孔未希并不觉得更加尴尬，反而有种微妙的轻松感。

这种笑看风云起的从容淡定，大概就是传说中的死猪不怕开水烫吧。望天。

方朔：“抱歉，实在忍不住。”

话是这样说，但脸上丝毫看不到抱歉的意思，如果同样的情况再来一次，他肯定变本加厉再笑一回。

孔未希：“没事儿没事儿，是我我也笑，那个……啊，你家厕所挺别致的，有艺术感。”

方朔这次笑得按住了孔未希的肩膀，“我爸弄的，哈哈哈！不行不行，你别说了，肚子都笑抽了。”

孔未希戳到了二哥の迷の笑点，心里有点儿小得意，再仔细一琢磨这个“戳”字，一张白净清爽的脸瞬间红到耳根。

方朔看着他，特别自然地往他脸上一捏，“哎，番茄熟了。”

孔未希的小心脏上下一蹦，这什么情况啊！？又抱又捏的，动作还那么自然，果然是昨晚睡过了吗！？

他把二哥那啥了吗！？

他正要开口求证，却赶上方晴大喊开饭。

方朔在嘴上比了个拉锁，“放心吧，替你保密。”

孔未希：“？？？”

保密？保什么？什么密？果然昨晚有情况吗！！

哦不对，应该是说刚刚厕所这事保密。

***

方晴把早饭摆了一大桌子。

浅蓝色的长方形瓷盘里装着明黄黄的玉子烧，旁边的方格盘里放着切成小块的三明治，面包的部分提前烤过，金黄酥脆的格子纹特别养眼，苹果型的碗里放着煎到刚好的培根和香肠，另外还有透明的小碟子装着粉嫩嫩的糕点。

这些东西看起来太好吃了，以至于孔未希一来就盯着它们，很没出息地咽了咽口水。

方晴：“哎，哥，要叫糖哥一起吃吗？”

方朔摆手，“让他睡吧，今天这么丰盛？”

“没办法，谁叫咱会的太多呢？一不小心就装了个b。”方晴拿胳膊肘杵他哥，眼神往孔未希身上飘，“哎嘿嘿嘿，那什么，你不介绍一下？”

孔未希听到这话自觉失礼，忙朝方晴点头，“我叫孔未希，昨天喝多了，所以……反正打扰了，谢谢！”

方晴很是自来熟地往孔未希胳膊上拍了一下儿，“甭客气啊，四海之内皆兄弟，我哥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坐坐坐，想喝什么饮料？有咖啡奶茶果汁蜂蜜柠檬任选。”

方晴穿着卡其色的小熊帽衫，走路一蹦一蹦，且长得可爱，服务热情，弄得孔未希老大不好意思，连声说喝什么都行。

方晴往方朔脸上瞄一眼，躬身凑近孔未希，捂着心口说：“这些都是我特意给你准备的，如果你觉得怎么都行，我会觉得很难过的。”

孔未希一脸招架不住的表情。

方朔直接把方晴拉开，在孔未希身边坐下，“我弟就是个人来疯，你别理他，让他自己难过去。”

方晴可怜巴巴，一脸闺中怨妇表情，“有同性没人性，哥，你不爱我了。”说着转向孔未希，“小希希，你可别被我哥骗了哦，我家母上大人常说，太帅的男人是靠不住的，像我哥这样的简直是人间祸害，他肯定跟你说过他只喜欢你吧？其实不是，我告诉你哦，这家伙身边野花野草炒鸡多的，简直能绕地球三圈儿。”

孔未希关注点有点歪，忙解释说：“没有没有没有，没说过！我们只是朋友！”

接着，他端起杯子就是一口，结果被超浓西柚汁酸出了一脸褶子，还要瞪着眼说：“好喝！特别浓郁！”

方晴：“哈哈哈哈哈！哥，小希好可爱啊，我喜欢。”

方朔无视方晴，并抢了他的番茄汁给孔未希，“你喝这个。”

孔未希：“不用不用，我已经喝了，而且挺好喝的，真的，就是第一口没心理准备。”

方朔把西柚汁拿过去，“没事儿，这杯给我，我不怕酸。”

孔未希眼看方朔用了自己用过的杯子，那个在脑子里徘徊一早上的问题又蹦了出来，实在忍不住想问。

他左看右看，想找个合适的谈话地点。

方朔：“你找什么？跟我说，我给你拿。”

捡日不如撞日，孔未希深吸一口气，站起来说：“二哥！你能不能跟我过来一下？”

孔未希对这里不熟，但阳台还是一眼认得出的，他忐忑地走过去，鬼鬼祟祟地关上门，用比蚊子还细的声音说：“昨天，实在，不好意思，我有点儿记不清楚，那什么，就记得你开车送我回学校，然后一觉醒来，就在你家了。”

“记得没错，中间那段是你在路上睡着了，我叫不醒，也不知道你在哪个宿舍，就顺便把你带回来了，反正都要打包醉鬼，一个和两个没什么区别。”

“那真是麻烦你了。”孔未希客套得自己都觉得别扭，照这样客套下去，他该怎么问出核心问题？索性深吸一口气，打算单刀直入。

方朔却先一步说：“昨天我跟你一床睡的。”

孔未希差点儿咬到舌头，气儿都不敢大喘，紧张地看着方朔。

方朔：“其实本来是你睡我的房间，我睡我爸妈的房间，结果我半夜起来尿尿，尿完就走错屋了。”

他耸耸肩，脸上坦然写着“你懂的”几个字。

但孔未希还是不懂，直愣愣地盯着他，等他继续说。

方朔隔了一会儿才明白孔未希在脑补什么，气氛有那么一瞬间的尴尬。

方朔有些夸张地举起双手，“想什么呢？我们什么都没做过。”

孔未希重重吁了口气，拍着自己胸口压惊，“还好还好，吓死我了，我还以我把你那啥了呢，啊你别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不是说上了你就吓死了，是说还好没酒后乱来。”

方朔笑得更深，“所以说你，想什么呢？上也是我上你。”

孔未希整个人都不好了，但还在挣扎着挽尊，“是啊，哈哈哈！我也觉得二哥是攻啊，可我不疼啊，都说第一次超疼的，所以……哈哈哈，好了好了，误会说清楚了，我闭嘴。”

孔未希捂住自己的嘴以表决心，看向二哥，却发现二哥的样子有些奇怪。

二哥在看他，好像很专注，又好像有些走神。

脑补，也是会传染的。

***

方晴扯着嗓子喊：“吃饭啦——！”

他难得认真做顿早饭，自然要捍卫食物们被及时吃掉的权利。

本来他还有点儿不爽，但孔未希吃一口夸一句，硬是拿赞美把他腌透了腌爽了，他立刻发自内心地觉得，小希希这人不错，在这个谎言横流的社会里，难得如此耿直诚实！

更难得是两人对食物有着高度统一的审美。

世界上最美味的食材是什么？

一定肯定毫无疑问必须是——番茄！

俩人一人抱着一杯番茄汁，小口品评，大声讨论，那架势简直像子期遇到了伯牙，把酒（茄）言欢，相逢恨晚。

什么样的番茄最适合榨汁？哪种榨汁机最能保留番茄的原汁原味？番茄汁最好的品鉴温度是几度？用什么容器最能衬托出番茄汁哪种热情洋溢的色泽？

他们的讨论由浅入深，再由深入浅，看尽浮华世界再回归尘世平凡。

方晴站在宇宙中心总结陈词：“微信拿来，我加你！”

孔未希用力点头，这时候，本该让“biu”的一声见证他们的友谊，可孔未希先是找不到手机，好不容易找到之后，手机还没有电了。

方晴：“我的就是你的，充电器借你！”

孔未希：“好！”

于是等方朔收好了桌子，还看到两人头对头蹲在地上，抱着手机等开机。

“真慢啊我去。”

“是啊大爷的！”

“哎，考考你，全世界有多少番茄品种？”

“按什么顺序说？大小？产量？产地经纬度？”

……

白兔糖是中午醒的，因为没睡好，起床气严重，打了个招呼就要撤了。

孔未希打扰了一上午也觉得不好意思，本来要一起走的，但方晴可怜巴巴地留他，加上他隐约觉得白兔糖不想跟他一路，就留了下来，愣是腆着脸蹭足了三顿饭，晚上才走。

方晴要送孔未希出门，孔未希实在不好意思被送，把方晴挡在门里，自己逃命似的跑了，刚到楼下却听到二哥在背后叫他。

“我送你回去。”

“不用不用，我查了，旁边就是地铁站。”

“别不好意思，我是要去海淀办事儿，顺路送你，而且一个人开车容易犯困，带着你还有个免费陪聊。”

孔未希200%地发挥了免费陪聊的作用，一个多小时的车程愣是半分钟也没闲着，事实证明，人的潜力都是要挖掘的，在这之前，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还能这么天南海北地胡扯。

另一方面，遇了知音的方晴心情大好，没捞着送人的活，但在家里也坐不住，他哥前脚出门，他后脚就约了女票去吃甜品。

其实还没追到手，是未来女票，方晴这个吃里扒外的家伙，为了人家妹子，每天都在不遗余力地出卖他哥。

爵士乐温暖悠扬，衬着店里复古的装修。

方晴远远朝妹子招手，“熊桑~~这里这里，给你点了榴莲千层。”

妹子和方晴是大学同学，动漫社认识的，妹子因为穿了整个学期的黑白色，人又比男孩儿还爽直，就得了个“熊猫哥哥”的外号。

方晴为了表示亲切，一来就叫她小熊熊，结果被妹子嫌弃，换了几次换成熊桑。

熊猫妹子身高175，比方晴矮不了多少，冬天换上那双粗跟长筒靴，站在一起就更是有赶超的趋势，不过方晴不介意，他就喜欢腿长的。

当然，还要貌美，以及胸大，当这些配上难得的蜜色皮肤……

嗯，他就是这么肤浅的直男。

熊猫翘着二郎腿往沙发上一坐，“怎么样了？你哥怎么说？”

方晴微笑表示待会儿再谈，很绅士地把榴莲千层切开，先中分，再切成小块。

他是吃饱来的，但熊猫没吃饭，直接插了没切的半个到自己盘里，狼吞几口，“哎，别卖关子啊，你说，这顿我请。”

方晴：“还用问么，你家男人自然马到功成。”

熊猫习惯性地翻个白眼，翻完了才回过味儿来，激动地一拍桌子，“他答应啦？卧槽！真答应啦？！！”

方晴一脸“虽然你家男人很牛x但这确实是个极度艰难的任务然而为了你我没有什么完不成的事情请叫我霸道总裁”的表情，把手机屏幕对着熊猫晃了一晃。

“要挟来的，哎，这下我哥不爱我了，你可得对我负责。”

熊猫眼疾手快，抓住方晴的手不让他撤开。

“卧槽卧槽卧槽！好萌卧槽！男神攻x健气受！卧槽正中萌点！！”

有了肌肤接触，方晴一阵心脏狂跳，在大大的满足感中，小小地扫了熊猫胸口一眼。

可惜了这个好角度，某人今天没穿低胸。

熊猫的表情慢慢变了，好像进入了风暴中心的平静，她很少萌上什么三次元cp，却被这张照片直击内心，得到了腐海沉浮多年从未有过的满足。

照片是方晴偷偷留下来的，拍的是刚把俩人挪到一张床上的时候，因为都穿了衣服也盖了被子，且没什么太过分的动作，放晴没给他哥看过这张，也没删除。

当时他在试光，折腾半天才有了比较满意的一张，也是就是现在这张。

照片上方朔和孔未希面对面侧躺，孔未希的衣服有些乱，半敞着领口，但配上这人的样子，一点儿也不色/情，只显亲密的慵懒。

光线柔和且温暖，斜斜照在他们身上，在两人之间形成了一个视觉中心，方朔的手很自然地搭在孔未希手上，轻轻握住，光线渐暗，在光和影的边界线上，两人发梢叠着发梢，额头抵着额头，呼吸绕着呼吸……

熊猫长吁一口气，“我又相信爱情了。”

放晴立刻化身情圣，“我会爱你直到时间尽头。”

熊猫翻个白眼，“这一对真心萌啊，什么情况？”

方晴嘿嘿地笑，“其实就是摆拍，我哥单身。”

熊猫：“那就想办法撮合啊！这么般配必须在一起嗷！决定了！我要当红娘！”

她立刻打开当当，想找下有没有当红娘的教程……

方晴挠挠头，“不是我打击你哈，别说红娘，月老来也没用，我哥他不谈恋爱。”

“几个意思？”熊猫一脸无法承受的表情，“你哥他yang……咳，wei啊？白瞎了一张帅脸。”

“什么呀，我哥很健康的！他就是没这个兴趣。”

在方晴心里，他哥就是这么特立独行，世界那么大，才不屑于跟某个人谈情说爱上浪费生命，不像他，天生一个恋爱脑，从三岁就在幼儿园追着姑娘乱跑。

熊猫思考片刻，点点头，“这对cp我要一跟到底。”

就是这种禁/欲/性/冷淡的男神攻，哪天真破功了，才最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