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游小满一口气跑出了几十里后,方才放缓了脚步,开始细细回味刚才所发生的一切:这个自称夜鸯的隐风堂女子,看模样也就是桃李年华,可武功绝高,且为人冷酷无情,动起手来招招致命,毫不含糊。按理说此人特点如此鲜明,江湖上应该早有耳闻,但火雨师姐之前为自己讲述江湖逸事之时,却未曾提到过有这么一号人。
“或许跟我一样,也是新出江湖吧。”游小满天生不爱动脑,一时没想明白,也就不再多想了:还是先去净瓶源,看看火雨师姐吧。
想到这里,游小满从怀里摸出从蒙顶山洞穴中带出的金石,仔细查看一番,确定没有受损后,才又小心翼翼的将之放了回去。就在刚才,被夜鸯追杀之时,他还曾想过要不要把金石当暗器打出去保命,后来硬是给忍了下来。
“咦?”游小满突然察觉到身子有些发热,是来自体内,似乎真气即将开始沸腾。游小满不禁大喜,这是阳脉即将再次突破的征兆!只是不知这一次打通的又是哪根阳脉?
游小满踏着轻功,周围兜了一圈,找了处草丛密集之地,盘坐下来,开始感受体内的变化。
一开始,真气不受控制,迅速的在已经打通的乾脉和震脉中聚集,压缩。随着真气越聚越多,压缩的也越来越浓,渐渐从气态变成了一种雾态,到后来,更是化雾为水,凝成了一种有实形的液体。游小满可以清晰的感觉到这汪液体先自左臂乾脉升起,转而渗入右臂震脉,艰难得将震脉疏通了一遍后,开始冲击位于左腿的坎脉,不同于之前真气以气态突破乾脉和震脉般轻松,此次,真气化作液态后,向着坎脉开始横冲直撞,而坎脉则非常抗拒,无论如何都不让这股清流进入其中。
游小满无法控制坎脉或清流,只能忍着疼痛感受着真气与坎脉的交锋,好在其曾经历了焚脉,这点冲脉所造成的痛苦,比之焚脉,就小巫见大巫了。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转眼已天明,而一夜未眠的游小满还依然咬紧牙关坚持着,体内的液态真气似乎也有些筋疲力尽,向着坎脉的冲击越来越无力,更甚至,部分液态真气已开始逐渐雾化散去。
游小满心知突破的机会难得,不愿就此功亏一篑,于是试图夺回对真气的控制权,可真气一旦离开乾震二脉就不受控制,游小满只能不断挖空身体,催动体内的真气一点一点继续灌入震脉,以补充冲击坎脉的真气清流。
可身体内的真气大多早都聚集起来化作了液态,原本就所剩无几,任游小满如何卖力催动,都像老农在强拧晒了一个冬季的大白菜一般,哪还能拧出什么水来?
就在游小满快要放弃时,隐约察觉到,在体内真气油尽灯枯之时,身体似乎在很小心的从外界吸入一丝丝灵气,虽然只是一丝丝,微弱到几乎难以察觉,但就是这一丝丝,透过皮肤,进到身体,潜入到乾震二脉,使两脉得到一丝滋润,不至枯竭。
游小满灵光一闪:既然体内的真气有限,何不想法从体外吸收更多的真气加以弥补?想到就做,游小满放弃了对体内真气的催动,开始学着释放身体,赋予其更大的自由去获取体内所需。最早放开戒备的是身体中最主动的手心脚心和天顶等五个部位,几个部位刚获自由,便开始贪婪的吸收着自然界中游离态的灵气,导入体内化作一股股真气,慢慢流入乾脉和震脉。
见状有效,游小满立马开放了胸膛和后背,次二处虽然导入灵气的速度远不如手心脚心快,但却胜在吸入的量大,像一阵绵绵细雨,不觉汹涌可转眼已湿尽大地。
随着身体越来越多的部位开怀大饮天地灵气,游小满几乎变成了一团海绵,真气从全身疯狂涌入,聚于乾脉和震脉,压缩成液态,补给着体内原本已逐渐势微的真气,对坎脉发起一次强过一次的冲击。
“轰!——”游小满突然感觉坎脉一震,全身一抽,脑子一片空白,须臾,先前完全释放的身体渐渐平静下来,真气涌入的趋势渐渐减缓,体内的真气已不知去向。
“呼——”游小满长吐一口气,一夜未眠的身体反而前所未有的舒畅过,似乎每个毛孔都在尽情的呼吸着林中新鲜的空气,每股血脉中都流淌着奔腾的血液。
“震八方!”游小满大吼一声,一飞冲天,连连虚空拍出八掌,原本不知去向的真气瞬间涌出,盈满身体,又随着游小满的手掌澎湃而出,轰击在周边的地面上,炸开了。
一时林中如晴天霹雳般,响起了密密麻麻的爆响,树摇枝断,泥土翻飞,好不热闹。
过了好一会儿,树林才再一次恢复平静,游小满悠然站在原地,轻轻的吐着气,感受着身体正不断从外界吸入灵气,补充着刚才所耗费的大量真气。
“坎脉贯通!”游小满忍不住惊喜到:原来坎脉打通后,除内力大幅增强外,还能促使身体自行吐纳并从外界补足体内真气的不足,如此以来,对敌之时便有了久战之力。
“嘿嘿,夜鸯,下次你我再见之时,鹿死谁手,尤未可知!”游小满刚突破了第三根阳脉,一时信心百倍,似乎巴不得夜鸯立马出现在身前,好一试天印通三脉的威力。
“嗖——”一柄短剑卷着风尘,自远处激射而来。
游小满见短剑来得低,轻轻一跃,短剑贴着游小满的鞋底飞过,射中身后一颗槐树,直没剑柄。
“夜鸯?我的乖乖!”游小满刚落地,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手提钢叉,正用愤怒的美眸凝视着自己的夜鸯。
夜鸯还是穿着那身妖娆的黑色贴身劲装,只是右手短了一截袖子,露出了白若藕、净若玉、柔若絮的小臂,而左边小腿上,则有血渍和包扎的痕迹,正是昨日被游小满所伤。
“你,你怎么追来的?”话说游小满刚还豪情万丈,但当真见着夜鸯时,心里又凉了半截,不知为何,此女给游小满的感觉总是那么致命。
“你是游——小——满!”夜鸯难得开口说话,但一开口就是话不惊人语不休。
“啊!你,怎么知道?”游小满摸了摸自己的脸,此时依然是蓝衣汉子的装扮,并无什么破绽,不知怎么就被夜鸯识破了,更何况夜鸯之前也从未见过自己。
夜鸯又恢复了沉默,轻轻提起了钢叉,遥指游小满,似是发起了挑战。
说起来也巧,昨日夜鸯包扎好伤口下山找地方歇息时,发现一座无人居住的破茅屋,就此住下。过没两个时辰,黎明未出之际,居然有村民前来敲门,并在屋外喊着“游小满”的名字,说是要让其帮忙猎只黄羊摆席。
“游小满”这个名字早已传遍江湖,身在江湖中消息最为灵通的隐风堂堂主之侧的夜鸯又岂能不知?身怀天印,击杀乌洛兰等传言早已跟“游小满”这个原本普普通通的名字绑在了一起。加之夜鸯本来也对游龙的身份有所怀疑,按说以“游龙”的身手,当不是江湖上无名之辈,此刻再将“游小满”与之联系起来,想想昨日所中陷阱当是原来的“游小满”为捕猎所设,再想起“游龙”“临死”前的心愿是什么送块石头去“净瓶源”给他的“火雨师姐”,夜鸯当即得出了肯定的结论:“游龙”就是“游小满”本人。
想到此处,夜鸯再也坐不住,一路向着净瓶源的方向追赶而来,要知道,堂主给其的首要任务便是查询游小满的下落,并确定夜骨所说和江湖传言的真假。况且,知道了功夫不弱自己,心计更甚的“蓝衣汉子”居然比自己年龄还小后,强烈的好奇和要强,也驱使夜鸯追来跟游小满真真正正大战一场,一决雌雄。
游小满怎知夜鸯所想,只当是被夜鸯看破出了破绽,又寻着净瓶源的方向追了上来给夜幕报仇。不过看夜鸯的意思,似乎并未急于出手,而是在等什么。
“难道?”游小满有些不可置疑的望着这个冷漠的女子:难道她在等我拾剑?
游小满不笨,刚才短剑虽来得迅速,但对于游小满和夜鸯这些有数的高手而言,根本不具备威胁,反而无异于告知对方“有人来袭,做好准备”。如果夜鸯真想尽快致自己于死地的话,应该像昨日那样,藏身某处,等机会来临之时,一击致命,那时自己反应不及,两手空空,自是死多活少。现在这般先是送剑提醒,后等自己拔剑迎战,当是要与自己公平一战,一分高下。
“哈哈哈哈!”游小满想通此点后,顿时豪情万丈,开怀大笑:“想不到你一介羸弱女子,竟有如此傲骨,好!我游小满今日就舍命陪君子,不问生死,且就与你全力一战!”
说着,游小满一把撕下脸上的伪装,转身走到槐树下,弯腰拔出短剑后,走回夜鸯跟前,单手举剑,遥指对方,铿锵有力的说到:“战你者,游小满!”
夜鸯看着游小满年轻气盛的面孔和豪气万丈的样子,突然觉得自己原以为的必胜之数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胜负难料了,眼前这个人,气势如虹,比昨日初见之时又有不同,难道他隐藏了实力?
不过,生死胜负,从来都不是夜鸯出手前要考虑的问题,所以,她出手了。
两兵相击,步伐先行,夜鸯踏着莲花碎步,眨眼便欺身至游小满四尺之内,一柄短叉,身前一划,一股撕胸破腹的锐气迎面割向游小满。
游小满真气猛吐,以剑代刀,一鼓作气直劈而下,“砰!”得一声,破开了夜鸯的锐气,反带出一抹剑气,袭向了夜鸯。
夜鸯玉足原地一旋,绕过了剑气,钢叉势如闪电般掏向游小满前胸,还隐隐带起一阵微弱的雷鸣声。
游小满见夜鸯来得极快,回剑相迎,身子却不退反进,一下欺近夜鸯身前不足两尺,几乎都能闻到夜鸯呼出的兰香。
“咣!——”剑叉相碰,绞在了一起,一时无法得脱。夜鸯知游小满擅长暗器,担心两人太近中其暗算,故右掌上撩,拍向游小满小腹。
游小满早料到夜鸯有此一掌,蓄势待发的右掌自下穿过持剑的左臂,与夜鸯的玉掌堪堪对上。
“嘭!——”两掌相对,真气肆掠,竟将两人身周的空气连同两人头发吹散开来。游小满一头乱糟糟的短发也还罢了,夜鸯原本束好藏在身后的柔顺长发,一下全散了开来,被四处乱舞的真气带了几缕到身前,在精致的小脸前刮来刮去,看得游小满酥心一痒,差点乱了心神。
夜鸯见游小满掌力雄厚,不愿与之硬碰,抽叉后撤。游小满一掌之下,便知自己打通坎脉后,已不畏夜鸯,见其后撤,知其精于兵器,若让其摆脱纠缠,以精湛的武技相袭,自己将胜算不大,故跟着夜鸯也向前一步,将两人距离继续保持在一臂之内,同时真气灌注短剑,趁短叉还未完全撤离,螺旋一拧。
夜鸯见游小满有心缠斗,知其心思,却又一时无法摆脱,只得强催真气,钢叉反旋,再次与短剑紧紧缠在一起,同时玉膝轻踢,袭向游小满的侧腰。
游小满不敢轻视,两腿一踏,身子腾起,让过夜鸯的来踢,另一只空掌向着夜鸯迎面拍去。
夜鸯二话不说,抬手相迎,两掌再次撞到一起,“嘭!”,两人又是各自一晃,不过因游小满人在半空,带着冲力,夜鸯以下击上,吃了点亏,退却了半步方才守住阵地。
游小满见机,毫不犹豫撤剑换掌,跟着又是一掌拍出,夜鸯哪能料到游小满竟会弃剑,原本持叉驾着短剑的手突然一轻,随即便见着游小满当胸袭来的一掌。
虽不情愿,但若不撤叉换掌相守的话,被游小满这一掌拍在当胸,不死也得重伤,权衡轻重后,夜鸯也只得跟着弃掉短叉,真气盈掌,又一次与游小满迎了上去。
“嘭!——”这次较前两掌拍得更实,更猛烈,夜鸯连退了两步方才站稳身形,周边的树叶被搅得漫天纷飞。
“看掌!——”游小满杀得兴起,刚落地,两脚一点,又一次飞身扑出,两掌连环劈出。
夜鸯原本武技精湛,不愿与游小满毫无技巧的正面厮杀,可一时被游小满压着连劈两掌后,也打出了真火,再不多想,催动全身真气,两只玉掌上下翻飞,与游小满一掌一掌斗在了一起,两人愈打愈快,愈打愈烈,整个树林都被笼罩在混沌愈裂的真力碰爆之下,一时震耳欲聋,回音不止。
“哈哈哈哈,好不畅快!”游小满自开始修炼天印武学以来,一身的天印真气从未像今日这般倾力肆掠,如一匹脱缰野马,一时狂猛之极。
夜鸯越战越惊,自己深得江湖第一高手夜无明的细心指导,天资也不做二人想,修习的武功虽不及天印武学,可也是隐风堂的至宝少阴印中的精髓,修习时间和努力程度更非游小满所能比,而现下在跟游小满硬碰硬对了几十掌后,不但没能搬回平势,反而有吃弱的趋势,继续这么下去,难不成还会真败在这个臭小子手下不成?
想到此处,夜鸯打起十二分精神,再不保留,少阴真气自坤脉和巽脉涌起,迎着游小满那看似无穷无尽的天印真气一掌强过一掌的拍出,誓要将游小满拍回原形,败得心服口服。
游小满见夜鸯气势再涨,不禁一愣,原以为自己真力本就占优,只要这样一直打下去,借着自己身体可自行吸收外界灵气的优势,打败夜鸯只是迟早的事,岂知夜鸯直到现在才真正使出全力,而其全力一出,自己反倒有些力有不足,刚刚费了很大劲才建立起的优势,渐渐有了将被压平的趋势。一时不敢轻视,改变了想尽快取胜的不切之想,一掌一掌迎着夜鸯的玉手,步步为营,转而争取能以持久战取胜。
夜鸯不知游小满所想,只当其实力至此而已,固尔更是狂催真力,以求尽快将游小满击溃。
两人就这样,在林中杀了个昏天暗地,从午时杀至未时,又从未时杀至申时,莫说两人斗了个筋疲力尽,被一身大汗浸了个透,便是整个树林也让两人毁得面目全非,不剩一块好地了。
“呼——呼——呼——”游小满喘着粗气,弯着腰,看着乱发玲珑的夜鸯,渐渐有了求和之心,虽先前夜鸯似乎非杀自己不可,但在游小满看来,两人近日无怨,往日无仇,何必非要拼个你死我活?
“讲和吧?”游小满咽了口唾沫,润了润嗓子说到。
夜鸯长发遮脸,胸脯起伏不止,显然也并不好过,却未说话,过了两吸,一掌送了出来。
游小满心道一声“死脑子”后,不得不费力的迎上一掌。
“嘭!”两掌相交,已没了先前的震撼,却依然威力十足,将两人各自弹开几尺,险些就要站不稳。
“我说,夜鸯姑娘,”游小满实在不愿再斗下去,“本小侠只不过杀了你们隐风堂一个分主,你至于跟我拼命吗?”
夜鸯还真没把被游小满踢死的夜幕当回什么事,但可恶的是这个臭小子先后几次戏弄自己,刚才占尽优势时毫不手软,现在见胜负不明了,却又开始讲和,简直就是个无赖,岂有放过他之理?想到这里,夜鸯又是一掌拍出。
“嘭!”游小满无可奈何的应了一掌,血气上涌,差点就忍不住要喷出一口来。
“夜,夜鸯姑娘,”游小满实在不愿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在这杳无人烟的山林中,“咱能不能今日且罢,改日再约,小侠一定奉陪?”
夜鸯心道:才一日不见,你便差点超过本尊,若再给你些时日修炼天印,到那时除非堂主亲自出手,否则隐风堂还有谁是你对手?想到此处,更是下定决心今日要除掉后患。二话不说,抬掌便将刚才聚起的一点真气全力拍出。
“嘭!”游小满想死的心都有了,却又舍不得真死,只得勉强应了一掌,“噗——”一口鲜血再也压不住,吐出三尺之远。
夜鸯虽未受伤,却也被真力的反噬搅得五脏翻腾,甚是难过,摇摇晃晃的差点没倒坐地上。
“喂,不打了,不打了,”游小满背靠着树,勉强站立着说到,“算你赢了还不成吗?”
夜鸯调整了下呼吸,缓缓聚集着体内所剩无几的少阴真气,一步两步慢慢走到游小满身前一臂之处,等待着向游小满发出最后的致命一掌,哪怕拼着自己重伤,也一定要将之送入地狱。
“啪,啪,啪!”两人正僵持着各自努力恢复元气,林外突然传来几声鼓掌声:“好俊俏的功夫啊,两位!”
人未见,声先妖,说是妖,确实妖,咋听之下可知声音发自男人,可声音中却偏偏带着一股不男不女的妖里妖气,让人听了浑身都不舒服。
“隐风堂妖女夜鸯!”伴着妖里妖气的声音,林外之人步入林中。两人终得见其真面目,确实是个男子,约莫不过弱冠年龄,一脸粉白,发髻上束,华服上身,秀履轻踏,步伐盈盈,一双秀目竟还画着眼线,虽俊美不凡,却怎么看都透着一股妖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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