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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魂行》第一回 云笈堂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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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二人被叶思宁的话挠的心里痒痒的:为致大师伯近来已隐约有接任下任掌门的迹象,门中秘术想必多半已经得到师祖的全部真传,今日开堂讲授法门,怕是连师父都会获益匪浅,更何况第三代的弟子呢。可纵有十万分想去又能怎样?师命不敢违啊。二人想着在这大好练功进阶的机会下,却又不得不遵师命安排把守这云笈堂,生生的错过。双手不停地搓来搓去,双脚跺来跺去,脸上挂满了遗憾。叶思宁见着这幅情形,心里暗暗高兴,嘴上却道:“本来想给你们个机会来替你们守门,你们却不领情,还以为我要进去,算了吧,还是我去听吧,大师兄讲得比我爹爹好的多,今天听了好些从来没听过的修炼诀窍,我还是先顾自己吧,省得二师伯回头又说我不踏实练功。”说话便要转身离开,那二人中的一人马上拉着思宁,谄笑道:“小师叔莫怪,非是见清见明不识好歹,只是师命在身,心里虽不情愿也不得不在此刻守门。”随后给旁边见明使了个眼神,见明见状也忙不迭的陪笑道:“是啊是啊,小师叔每次来的时候都是跟我们玩的最好,我二人自然知道小师叔是为了我们好,怕我们错失这大好的机会,只是我二人怕擅自离岗,师父责罚。”

叶思宁笑道:“我还以为你们怕什么,原来是怕你师父责罚而已,这有什么,为笃师兄待我最好,他要是问起来你们就说是我让你们去听的,门也是我要替你们守的,出了什么事儿我顶着。”见清见明二人互视一眼,心底都是一乐,见清道:“那我二人就谢谢小师叔了,万一师父责罚起来,小师叔可要帮我们多担待。另外,小师叔要切记切记不可入内,也不要让别人进去,等大师伯讲完我们立马回来好不好?”见得思宁点头示意后,二人便欢天喜地的奔向讲习堂了。

估摸着二人已到讲习堂,叶思宁便推门而入。一进门见着屈子像,叶思宁慌忙拜倒,口中念道:“祖师爷莫怪,祖师爷莫怪,思宁并不是违抗门规,只是好奇进来看看,看看就走,看看就走。”慌慌张张地拜过屈子像后,从右侧台阶走下进入內厅。一入内厅,叶思宁马上被眼前的景象给震慑住了:云笈堂外观不过是比屈家大院的其他房屋略高些,位置虽然居于中央,看起来却不起眼甚至还有些破旧,谁料内部却是挖地丈余,挖出一个大坑洞,除正门这面外,其余三面如塔楼一般,满是房间,地上一层地下两层。各房间外观装修古色古香,犹如旅店一般,一点也不像江湖门派。每个房间都有门牌,门牌上挂有各门各派的名号,少林、武当、昆仑、五台等各大门派悉数在内,屋内还传来阵阵练功声,想来是获准进入云笈堂的师兄、师姐们正在苦练。

叶思宁竖起耳朵踮起脚尖静悄悄的沿着各楼层走了一圈,发现五台派的那间屋子没有动静,便轻轻的推开房门,闪身而入。

屋内摆设不多,灰尘却是不少,看来这间五台派的屋子很少有人进来。屋中正面是一个卧榻,两侧墙边各立一个大书架,屋子当中空出挺大的空间,想必是为了练功方便。两个大书架上摆满了书,佛光、显通、广济、岩山、三圣等五台派下各寺庙的独门功夫抄本分列于上。叶思宁走过去随手拿出《三圣寺汇录》翻看,只看得几页便心潮澎湃、激动不已。思宁想道,爹爹常说我屈门虽非道家却源自道家,还说佛教来自西域,道教源自本土,故佛道不相通。其实好像也不尽然,佛道之间虽非同源,然而经过千百年的糅合,虽各有表述,但内涵已十分相似,例如鬼魂之说,佛言鬼、道言魂,好似这篇《六道轮回经》中的《饿鬼道篇》所述便与招魂九式极其相似。《饿鬼道篇》讲:“一切有情,皆以诸欲因缘,自作自受,生死于六道。六道者,一曰天道、二曰阿修罗道、三曰人道、四曰畜生道、五曰饿鬼道、六曰地狱道。所谓饿鬼者,常饥虚,故谓之饿;恐怯多畏,故谓之鬼。若谓饿鬼何缘独得,有爱贪悭吝故堕饿鬼。”佛讲饿鬼道,饿鬼道分三种,内障鬼、外障鬼、饮食障鬼,与天道、人道、畜生道、阿修罗道、地狱道相互轮回,人道居于中;招魂九式口诀中讲:“附形之灵为魄、附气之神为魂,阳魂阴魄幻化为人,可升于天,亦可堕于地。”道言魂魄事,魂魄分三魂七魄,三魂乃天魂、地魂、命魂,七魄为天冲、灵慧、气、力、中枢、精、英,魂游散而归于天,魄沦坠而归于地,魂魄聚而归于人,天地人三界轮转,人居天地间。

思宁又想,既然佛道于鬼魂之事表述如此相似,那他们的生死轮回之术、鬼魂聚散之法岂不是异曲同工?若能择其善者取其精华合二为一,岂不更好?又何必拘泥于门派之分。正想念间,却听得门外三声报钟响起,接着又是四声殿鼓。思宁知道这几声报钟殿鼓是屈门的“起三清落四御”,想必是掌门在召集诸人。果然随后就听得楼梯间脚步声阵阵,叶思宁轻轻把房门掩开一条缝隙,见是云笈堂练功的师兄、师姐们正急匆匆的往外走。

待人都走净了,思宁正欲出门离去,却见掌门师伯钟无天引着一位手捻佛珠、衣着贵气的白净青年走入内厅,那青年相貌清秀,眼睛明亮,腰板笔挺,浑身透露着高高在上的神情。青年之后跟着两位随从,两位随从均约莫六十多岁年纪,肤色一黑一白。黑皮肤之人一件硕大的棉袍斜着穿在身上,看起来并非满汉之人,身子如同铁塔一般甚是精壮,黑红的脸棱角分明、满是虬髯,双目炯炯有神、双眉紧锁,一脸刚强,不怒自威;白皮肤之人是一个瘦弱老者,白发白须,白眉微垂,脸色煞白的就像刚生了一场大病似的,眼睛却颇有精神在屋子里扫来扫去,时不时的还捻下下巴上花白的胡子,他的背略有些驼,走路轻飘飘的脚下没根,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到。四人之后便是二师伯罗无地和爹爹叶无人。

钟无天边带路边为那青年公子介绍云笈堂各门各派的藏书种类,走到五台派正上方的“青海三江门”时,那贵公子停住脚步,转身笑问二位随从道:“看来屈门收藏确实丰富,竟然有阿老师和傅老师门中的藏书,这我倒要看看了。”那二位随从正是青海三江门中三江三仙里的二仙,白皮肤老人是黄河老仙傅石,黑皮肤老人是澜沧老仙阿尼玛卿。二老见到本门名牌本也是一肚子的好奇,正欲问个究竟,没想到主子竟先道出了他们的心声,真正求之不得。

钟无天、罗无地、叶无人三人原本也看出那二位随从不是一般人,却万没想到这一个黑武夫一个瘦老头竟然是久不现身于江湖的三江三仙之二。钟无天赶忙推开“青海三江门”那间屋子的房门,领着众人进入屋内,红着脸笑道:“当年在王爷面前夸下海口吹嘘我屈门藏书丰富,天下仅次于南阳王家的‘观文阁’,这次王爷屈尊驾临敝处,我不惜破除祖师所立的外人不得踏入云笈堂的门规,就是想在王爷面前大肆显摆一下,却不想王爷慧眼如炬,加之王爷身旁这二位高人竟然是只闻仙名却从未有幸拜会的三江三仙中的黄河仙翁和澜沧仙翁,一下就戳穿了我的狂言,惭愧,惭愧的很,王爷、二位仙翁请看。”

三人随着钟无天的指引看过去,屋里藏书的书架上空空如也,只有一本《青海三江门要略》摆放在卧榻的方桌之上,钟无天笑道:“王爷、二位仙翁见笑了,这云笈堂内唯有三江门藏书最少,就这本还是几个不争气的弟子擅自做主得来的。”

那青年正是当朝光绪皇帝的五弟、醇亲王爱新觉罗载沣,载沣从方桌上拿起那本要略,粗略的翻了几页,随手递给了白皮肤老者黄河老仙傅石。傅石细细的翻看后递给了阿尼玛卿,随后冷冷地说道:“钟先生门下能人不少啊,竟有本事偷录这本要略。”

钟无天虽知抄录别派功夫本属江湖忌讳,但云笈堂只有本派弟子可以入内,所以向来不以为然。孰料今日却如此大意,在没有搞清楚载沣的随行人员是谁之前就冒冒失失的带他们来云笈堂参观,真是有些得意忘形了!而且更大意的是以为这薄薄的、不甚紧要的一本要略还不至于让三江门二老在王爷面前发难!此时听傅石言语中颇有些怪罪之意,心里一惊,涨红了脸,忙深深的作揖,讪讪的笑道:“仙翁说笑了。”罗无地见状,忙上前向载沣、两位老仙拱了拱手,堆着笑道:“王爷、二位仙翁,这要略确实是屈门几个不争气的弟子擅自做主偷录的,除了几个被仙翁门人处置了的,其余众人已悉数被我师兄按门规逐出师门,而且师兄以此为戒,自此下令严禁门人再擅自去拜山求道。”

那黑脸的澜沧老仙阿尼玛卿哼了一声,用生硬的语气说道:“拜山求道?能把偷录别派武功说的这么高雅的,怕是只有贵门了。”

钟无天见状,忙把那本要略递到傅石面前道:“澜沧仙翁责备的是!本来那几个不争气的弟子偷录这本要略后,我就一直想将这它归还仙山,奈何实在是耻于门丑,羞于踏入仙门。今日巧合,得遇二位仙翁追随王爷驾临,愿把此书真心奉还,烦请两位仙翁纳回仙山,了我夙愿。”

阿尼玛卿道:“钟掌门不用假惺惺了,这本书放你们这儿这么久了,怕是你们门中好多人了如指掌了吧,归还了又有何用。”傅石摆了摆手,示意阿尼玛卿不要再言,然后对着载沣说道:“钟先生既是王爷的故交,我们不便过于苛责。还请王爷代为处置,一切全听王爷示下。”

载沣见阿尼玛卿还在呼呼的喘着粗气,钟无天、罗无地又在不断地赔笑认错,心里默想:这本要略若然要紧,依傅石的为人定不会如此善罢,看来是没什么要紧的了。但既然无甚大碍,傅石还故意把这事儿挑起来,激起直性子的阿尼玛卿的怒气,然后让我来处置,必是想让我恩威并施,一是杀杀钟无天这些人的锐气,别因为我这次登门造访就让他们自视过高,另外再做个顺水人情好让他们感恩戴德,甘心为我效命。想到此处,不自觉地捻了几下佛珠,对傅石投去赞许的眼神。随后,把钟无天递过来的书接了过来,面向阿尼玛卿道:“既然抄录这本要略原本并非钟先生授意,事后钟先生又如此恳切地想要归还,人言不知者不怪,傅老师如此大度,阿老师,看本王面子,不要再计较了,怎样?”

阿尼玛卿本就是惟二师兄傅石之命是从的人,虽不知傅石为何对偷录别派武功心法这种犯江湖大忌之事看得如此云淡风轻,但傅石将此事交由王爷处置,王爷现在又出言相护,自己又何必再追着不放,一抱拳,粗声粗气地道:“遵王爷命。”

载沣又随手翻了翻要略,微笑着说道:“钟先生,此书虽只是要略并不是详记,但以三江门处西北之偏竟能纵横江湖数十年而罕见匹敌,足见其门中功夫已属登峰造极,我不懂功夫,但想来就这么一本要略也是很了不得的了,定是极其珍贵的。倘若流传于江湖之中,怕是江湖中人皆欲据为己有,以此来窥伺三江门武功门道,寻求破解之术,所以阿老师才会如此紧张,”说到此处,载沣顿了顿,又道,“然而既然傅老师让本王处置,本王又素知云笈堂藏书之丰乃武林一绝,若独缺三江门岂不可惜,不如借花献佛,将此要略赐于屈门,望钟先生好生保管,切不可让其流传于江湖,也不可再使门下弟子学习。”说罢将要略递于钟无天。

钟无天慌忙下跪,罗无地、叶无人见状也齐齐跪倒。钟无天双手捧起要略举过头顶,说道:“钟某身为掌门却未能约束门人,以致几个不肖弟子擅自抄录仙翁门中秘籍,实实在在的不可饶恕。然而如此罪过,非但没受王爷、二位仙翁怪罪,还得王爷恩赐,真是愧煞我师兄弟三人。但教日后王爷有所驱驰,屈门上下必效犬马之劳以报王爷今日之恩遇。”

载沣轻托钟无天的手臂将他拉起,示意罗无地、叶无人二人一同起身,笑道:“钟先生言重了。岂不闻红粉赠佳人,宝剑赠英雄?本王向来识英雄重英雄,只是可惜了钟先生这一门的奇技异术,幽居一方,不能为国效力。”

钟无天听载沣似乎有招顺的意思,心下一喜,暗道一声正合我意,便一抱拳,道:“钟某自入屈门以来,常思以祖师为榜样,为国为民鞠躬尽瘁。只是向来报国无门,若能得王爷提携,钟某与一门弟子愿尽听王爷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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