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欣……林欣……”
无以复加的痛牵扯着我的神经,我从噩梦中惊醒过来,身体渐渐恢复了知觉。小腹和头部传来阵阵撕裂的痛,我慢慢睁开眼睛,首先看到的是白色的天花板,然后是白色的墙,最后发现自己全身缠满绷带,正躺在一张白色的床上。
”你终于醒了。“,一位白衣护士正端着治疗盘站在我的身侧,我的手臂上连着长长的输液软管。
“这是什么医院。”我问道。
“这里是安多县人民医院。”
“我住了多久?”我尝试着活动了一下身躯,发现整个身子都是僵硬的。
“别乱动,你昏迷有三天了吧。头部有些瘀伤,腹部也有几处刀伤,幸好医生说没有伤到要害部位。”
我渐渐记起在火车上发生的一幕,苦笑一声道:“是谁送我来的?”
“好像是铁路上的警察吧,对了,还有两位老人和一个姑娘。他们不是你的亲属吗?”小护士嫣然一笑。又道:”那个姑娘挺漂亮的,不是你的女朋友吗?“
我摇摇头,心想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以后还是少做为妙。
“哦对了,医生交代,你最好卧床静养,别乱动,医院到点会有人送餐,你现在只能进食流质食物哦。”说话间,护士小姐轻轻带上门转身离去。
“护士,那我的医药费···”我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可惜护士没有听见。
我仔细观察起四周,双人间的病房,另外一床是空的,房间不大,但是干净整洁,电视、饮水机、洗手间一应俱全,柔和的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环境还算不错。可惜远在他乡一个人住院,身旁没有亲戚朋友的照顾陪伴,也许世界上最悲催的事情莫过如此了。
就这样难捱的又过了三天,我已经能够下床走动。我从主治医生那里了解到,只要再休养十多天后,复查没有问题的话便可以出院。至于住院费用,有人已经预付了许多,至今还有剩余,叫我不必担心。但我追问是谁那么好心,医生也不是很清楚。
但在这几天时间之内,我发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虽然我贴身的钱包和手机还在,但我的背包好像还遗留在火车上,上车后我一直丢在车厢架上。里面有我的随身衣物,还有笔记本电脑,这些都无关紧要,关键是我的证件,还有军区的介绍信,这两样东西如果丢掉会很麻烦。
我试图联系火车站,查询了号码打过去,但是他们那里并没有发现这样的包裹,或许是在半途被人顺手取走。我极度失望却又心急如焚,偏偏身体的问题一直困扰着我。
百般无聊的时候,我想了许多,想起我做的那个噩梦,是不是跟我以前的记忆有关,最近头部疼痛得厉害,偶然闪现出一些记忆的碎片,当我试图去捕捉它时,它却消失得无影无踪。既然这样,那就尽量不去想,但有些事情是刻在你灵魂深处的,它会不自觉的冒出来,在每一个不经意的瞬间。
我想到了林欣,一个让我又爱又痛的美丽女孩。我至今想不明白为什么以前她那么的好,而分手时却那么无情。我脑中尽是分手时她与别人笑靥如花的神情,最让我痛苦的是直到最后她竟然连看都不再看我一眼。
而对于她,我却提不起一丝恨意,更多的却是愧疚,因为我跟别的男人不一样,我无法过正常的性生活。无法给予一个我爱的人幸福,我还能奢望些什么呢。大概是因为那次部队的事故,不但头部,腰椎也受了伤,这些年来一直都在治疗,但收效甚微。她能与我在一起,守候我这么多年,我还能再奢求什么?我甚至连挽留的勇气都没有,爱一个人就要给她幸福,我扪心自问,我能吗?
医院的病房是孤寂的,尤其是夜深人静无法入眠的时候。没有一个电话,没有一句殷勤的问候,想打电话却发现并没有地方去打。几次输入林欣的号码,又慢慢的删去。想起远方的父母,更无法去打扰她们,最后只能报一声平安而已。看着病床桌子上不知道谁摆放的鲜花,从开始的娇艳欲滴到现在逐渐的枯萎,心中更说不出的苍凉。
我再也无法忍受这样的生活,我决心出院,不顾一切地逃离这个地方。因为脑中一直有个声音指引着我去一个地方,我想或许那里有我追寻的答案。几天后,我感觉我的伤口已经结疤,找主治医生办理出院的事宜。主治医生一再挽留我,说是怕伤口反复发炎,还有我的一些检查结果还没有出来。建议我在医院观察几天,不过在我的强烈坚持下,主治医生还是在出院手续上签了字。不过我无奈之下也留下了电话号码,但我可不希望再次接到医院的电话。
我整理好随身物品,其实就一部手机和一个钱包。从医院出来,深深地吸了一口外面的口气,只觉得整个人都轻松起来,外面的阳光不大,照在人身上说不出的舒服。
我决定首先去安多火车站碰碰运气,因为我应该是在安多下的车,那里的工作人员或许会知道一些情况。事不宜迟,我准备即刻动身,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语言也不通,还好安多县城不大,印象最深的是街道两旁没有一棵绿色的植物,路面很宽,电线和路灯后面是许多的林立的商铺,基本都是二至三层的楼房,并没有太高的建筑,再后面是高山和白云了。
现在是上午,马路上车流人流还算热闹,偶尔也看到穿着藏族服饰的人群走过,那五颜六色的人流,提醒着我这里是异域高原。我到一处杂货店买了瓶水,老板会一点汉语,我问起安多火车站,他很爽朗的告诉我在城南,往前走几里就到。还热心的问我要不要租车,说是有熟人,价钱方面可以优惠。我见老板人还不错,又确实要去那里,便点了点头。
很快,一辆摩的出现在我面前。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跟我打起招呼,他是老板的亲戚,跟老板交流了几句藏语后,他开始招呼我上车。在去火车站的路上,我问起他的情况,他说现在来西藏旅游的人比较多,他以前专门靠跑运输吃饭,现在只偶尔拉拉客。
十多分钟后,安多车站就出现在我面前,小伙子也确实比较厚道,没有抬价,我付了十块钱,与他道别后,便往车站走去。安多站不是很大,比较醒目的是白红相间的墙,还有门口巨大的蓝色玻璃。找到工作人员后,我说了一下我的情况。他们很热心,几乎翻遍了所有的记录,还特地为我的事情请示了他们的领导。可惜半个多小时后,他们带给我的仍然是失望。其中有拉萨的车站提供了消息,列车乘务员当天把我送到医院后就走了,后来的情况他们就不知道了。
我走出车站,整个人都无精打采。在偌大的站前广场,我不知道何去何从。突然,我感觉身体被人重重碰了一下,是一个小女孩,摔倒在地上,双手捂着胸口连声呼痛,我赶忙连说对不起。见这小女孩约莫十二三岁年纪,头上结了个双马尾辫,身上的衣服有些破旧,脸上虽然有些污秽不堪,但掩不住一双明亮清澈的眼睛。我想大概是因为我神不守舍,无意间撞上了她,心里好不抱歉。
正想去扶起她,她却忽地站起,飞快地跑开了。我起初没反应过来,心想这小女孩不知道是不是以乞食为生的,这么小的年纪也真可怜,也不知道撞伤了她没有,真应该去买点吃的东西补偿一下她的。心中想到钱,顺手去摸摸口袋里的钱包,才发现钱包早已经不翼而飞。我呆立半晌,心中猛的一惊,敢情是碰到了小偷,我暗自苦笑,这还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谁能想到会遭遇到这样的事情。
正当我无计可施的时候,一名年轻的警察飞快地向我跑来,老远就喊:“同志,等一等,这是你的钱包吗?”
看到那正是我的黑色钱包,我点点头,问道:“你们的效率可真快,是刚才那个小女孩拿的吗?”
他黝黑的脸颊笑了笑说:“不是效率快,而是我在这里巡逻,很早就注意这边了,给你包。”
我接过钱包问道:“那个小女孩怎么样了?“
他笑了一笑说道:“她吗,她经常来这里,我们都认识了。“
“她是这附近的吗?”我有点好奇。
“嗯,她的身世比较特殊,父母去世得早,全靠爷爷一手带大,嗯,她爷爷是牧民,没什么时间管她。所以才会学坏,因为没有达到管教年龄,我们也没有办法,但我们会尽量制止,希望你···“接下去的话他没有再说,而是望着我。
我望着他的眼神,明白了他的意思,道:”我不会追究什么,看她也真够可怜的,我想去看看她行吗?“
“谢谢,没问题,在那边。”他明显松了口气,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岗哨道。
我见到了那个小女孩,她乖乖的坐在长凳的一个角落。看到我进来,脸上刷的一下红了,低着头开始用手指玩弄起自己的衣角。
”不用怕,我不是来找你麻烦的,放心吧!“我对她保证道。
她抬头看了我一眼,然后又迅速低下头。
“你没有上学吗?”我道。
她摇摇头。旁边的警察说道:“她家里的条件不允许,对了,我找人通知了她的爷爷,相信个把小时后就会来领人,你们聊一会,我还要去执勤。”说完带上门出去了。
我冲他点点头,又问小女孩道:“你叫什么名字呢,今年几岁了?”
“达瓦,十二了。“她怯生生地答道。
我心中感叹,正是豆蔻年华啊,若出生在一个幸运的家庭,不知道会有多幸福。
“你吃东西了吗?”我看了看表,时间已近中午。
她摇摇头。
我说:“正好叔叔也没吃,咱们中午吃方便面怎么样?”
她吃惊的看着我,好像不相信我既不怪她偷我的钱包还对她这么好。
我开玩笑道:“这么看着叔叔干什么,现在都中午了,附近也没个饭馆什么的,叔叔也是囊中羞涩。哦,也就是很穷,钱包里面都瘪了,你看。“
也许是几句玩笑拉近了我们之间的距离,她开始笑了起来,笑得很好看,就像初生的朝霞般自然。她不再那么怕我,开始对我有些好奇,问道:”叔叔你来西藏旅游的吗?“
我说:“可以算是吧,但我还有工作要完成,可惜我的证件弄丢了。”
“啊,那可真不巧,那你打算怎么办?”
“走一步看一步了,如果实在找不到的话,我想我可能只能先回北京吧。”我叹了口气道。
“北京好玩吗,我只知道那里好远好远的,我长这么大还没出过县城呢。”她眼神里充满着向往。
“北京嘛,还不错,那是大城市,很繁华的,跟这里简直不是一个世界。等你长大了会有机会去的,前提是你要好好学习哦。”
听到我的话,她再次沉默了,我想我可能说到了她的痛处,我赶紧转变话题说“等我一下,我去买方便面,我们一起吃午饭怎么样。”
也许是对我不再那么拘束,她嫣然一笑点头道:“放心吧,我不会乱跑的。”
我到站里买了两盒方便面,然后讨了点开水,等回来的路上面都泡好了。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样子,我也确实饿了,两人很快便吃了个底朝天。我们长长叹了一口气,相视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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