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糖葫芦喽!又大又甜的糖葫芦哟!”卖糖葫芦的小贩扛着插满了糖葫芦的插把在集市中吆喝着,糖葫芦上的糖浆正顺着那鲜红的山楂滑落。
“天气真热啊!”旁边一卖凉茶的老头递给小贩一碗茶,忧心忡忡地说道,“要是再这么热下去,粮食又该涨价了哦!”
小贩一口喝干凉茶,还了碗,又竖了竖糖葫芦的插把,皱着眉头,“谁说不是呢!你看我这糖葫芦,都要化没了!天这么热,街上也没什么人,这糖葫芦也卖不出去了!”
小贩看了四周实在没什么人,索性也不再吆喝,一屁股坐到老头的旁边,唠起了这十年难遇的酷热天气。
“老陈,听说了吗?宫里金贵的那位因着这热天病倒了,接连十几天都没好过来。最近也看不到那些穿着朝服的早起赶朝了,倒是太医院的那些经常看到,民和堂的大夫们也经常出入皇宫呐!”卖糖葫芦的小贩嘀咕道。
老陈眯了眯眼,喝了口凉茶,“少年天子不好当啊!这老天爷也是看不过去么!”说罢叹了声气,不再言语。
那小贩听到这番大不敬的话立刻拍了拍老头的肩膀,而后又重新大声地吆喝起来:“卖糖葫芦喽!又大又甜的糖葫芦哟!”
“咕噜”角落里传来了一阵吞咽口水的声音,一个约莫十岁的小孩子倚在墙边,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小贩扛着的插把上那些红彤彤的糖葫芦。
热化了的糖浆顺着鲜红的山楂流淌下来,在这骄阳的映照下熠熠生辉,显得愈发诱人。躲在墙边的孩子又咽了咽口水,消瘦的脸上那两颗水亮的眸子渐渐黯淡下来。
若是,若是自己的父亲和母亲还在的话……那纤细的小手紧紧攥住了身上的那件有些破烂的布衣,白皙细嫩的皮肤和粗糙的布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突然,一阵黑影笼罩了过来,伴随的是一阵浓郁的药香,那孩子惊恐地抬起头,一双大眼直愣愣地看进了面前那双温和的眸子中,她微蹲着身子,没有片刻犹豫拔腿就跑。
一只大手很快地就抓住了小家伙的衣领,将她像小鸡一样抓了起来。
药老眯了眯眼,看着小女孩耳垂上那朵欲绽的红莲,问道:“你的母亲可是慕容?”
小女孩瞳孔一缩,随即摇头:“不是,我才不认识什么慕容!”
药老看到女孩的反应,心中已了然。她看着女孩身上破烂的衣服和消瘦的面庞,神色有些黯淡,不过还好还好,总归还是留下了一个。
药老放下了那女孩,却依旧摁着她的肩膀,声色柔和:“你可愿意和我回去?”
那小家伙因为刚刚的问题依然对药老保持着高度的警惕,她没有做声,只低下头抿了抿嘴,却也不再挣扎。
他看起来不像坏人,可是,他怎知道母亲……
药老看到小家伙纠结的神色,笑了笑道:“若是不跟我走,也落得个饿死的下场!小家伙,你在担心什么?”
小女孩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卖糖葫芦的小贩还在不知疲倦地叫卖着,空气中仿佛能闻到那诱人的香甜。
“那你能给我买糖葫芦吗?”
药老愣了愣,随即爽朗地大笑起来,一把将小女孩扛到了肩上,“走!去买糖葫芦!”
那小贩擦了擦额头的汗,又准备去老头那蹭点凉茶喝,却只见一块碎银出现在了面前,“你这糖葫芦全要了!”
小贩错愕地抬起头,看到一个满头白发却精神矍铄的老头,肩上还顶着个小小的娃娃。
那娃娃虽然消瘦弱小,身上衣服也破破烂烂,但皮肤确实白白嫩嫩的,一双大眼瞪着自己扛着的糖葫芦,甚是讨喜。
小贩看见这么一对温馨的组合,内心也十分欢喜,何况这老头又是个大方的。他喜滋滋地接过银子,便将扛着的糖葫芦递给了老头,又从怀里掏出了根红头绳,“您这孙女真是乖巧,这个给小姑娘扎头发罢!”
药老听着小贩喜洋洋的话,不免露出了深深笑意,而后又给了块碎银,“天这么热,拿去喝酒罢!”而后便拿着糖葫芦,抱着女娃娃大步离开了!
小贩接了银子,乐开了花,朝着背影喊道“谢谢爷!”
又转身朝着买凉茶的老头道:“不摆摊了!请你喝酒去!”
那老头正眯着眼准备睡觉呢,一听这话,拿下了遮在头上的扇子,“喝酒好哇!喝酒去罢!”
却说这边的两人早已进了舒适凉爽的马车,那小女孩拿着两串糖葫芦呼哧呼哧地舔了,全然忘记了对一个陌生人的防备。
药老面色柔和地看着舔的满嘴的糖浆的小家伙,轻声问道:“小家伙,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
正舔的欢快的女孩听到这话身体突然颤抖了一下,二话垂下了眼睛,“我,我没有名字!”
药老看着又满身防备的小家伙,想起了这几天京城发生的事情,面色有些沉郁。
“那我给你个名字,南烛可好?”药老喃喃念到:“南烛垂珠颗颗红。”他又瞥了瞥女孩耳垂处的那朵红莲,目光有些黯淡,他终归是没能保住她们!
“从今以后,我便是南烛。”女孩看着老者,若有所思,他应当是个好人。
况且,苏暮晓这个名字永远都不会再出现了吧!
南烛的眼前又浮现了那一晚充满血腥气味的场景。叫喊声、哭泣声在苏府的各处沸腾,刀刺透血肉清晰的“噗嗤”声,还有娘那温柔的声音,“晓晓,千万不要说话,就呆在这儿,别动。”
她看到娘抱起了自己的贴身丫鬟朝朝,扑向了遍体鳞伤却仍旧举剑杀敌的爹爹。
爹爹本只是一介儒生,只略通剑术,不消片刻,她便经历了人生中最惨烈的事——丧父丧母。
她仿佛又闻到了那股弥漫着腐烂青草的气味,她被娘塞到了院墙角落一个小小的瓦罐内,上面盖满了腐烂的青草,只在靠墙处留了一个小孔。
她听着那些叫喊声越来越少,而后归于死一般的寂静。在一阵匆匆而有序的脚步声停下之后,便是透过青草也能看到的满天火光,那火光照亮了京城的半边天空。
她在瓦罐里躲了三天,丝毫不敢动弹。一直到第三天夜里下起了瓢泼大雨,她才小心翼翼探出头,看到已成灰烬的家,眼泪却再也流不出来。她还是个孩子,懵懂无知却也清楚自己已经不能够再撒娇流泪了。
她偷走了不知那户人家挂在胡同巷子里的破衣,像个小乞丐一样流荡在街市当中,不知该去哪里。
如今,有人愿意收留她,已经是极好的了。她看了看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老头,抿嘴笑出了一个梨涡,恩,要报!仇,要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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